郭軍 童雅君 蔡紹朋 徐執(zhí)政
急性髓細胞白血病(acute myeloid leukemia,AML)是一種常見的血液系統(tǒng)惡性腫瘤,在美國,每年新診斷的AML 約有18860 例,死于AML 的約有10460 例[1];而在中國,AML 的發(fā)病率為2.57/10 萬,死亡率為1.25/10 萬[2]。目前,治療AML 最主要的誘導治療方案是蒽環(huán)類藥物聯(lián)合阿糖胞苷(cytarabine,Ara-C)的“3+7”方案治療,完全緩解(complete remission,CR)率達到了60%~80%,并且使AML 患者的預后獲得了明顯改善[3-5]。IDA 作為新一代蒽環(huán)類抗生素,因其療效較其他蒽環(huán)類藥物有所提高、心臟毒性及耐藥率低等優(yōu)點,已在國內外廣泛使用。目前,美國國家綜合癌癥網絡(NCCN)最新診療指南推薦的治療初發(fā)年輕(<60 歲)AML 患者的IDA 標準劑量為12 mg/m2×3 d[6],而我國成人急性髓系白血病診療指南推薦治療初發(fā)年輕(<60 歲)AML 患者的IDA 標準劑量為8~12 mg/m2×3 d[7]。但是國內經常使用的IDA 劑量約為6~8 mg/m2×3 d,遠低于國外標準,而降低劑量可能降低誘導治療緩解率和遠期療效[8]。本文總結了采用標準劑量IA 方案誘導治療的65 例年輕非M3 型初治的AML 患者,分析療效、不良反應發(fā)生情況及患者的臨床特征、染色體核型和基因突變情況等,了解可能影響患者預后的因素,為中國年輕AML 的治療提供一定的經驗。
1.1一般資料 選取2015 年4 月~2019 年4 月期間在本院接受標準劑量IA 方案誘導治療的年輕非M3 型初治AML 患者65 例,其中男37 例,女28 例;年齡14~59 歲,中位年齡43 歲。所有患者均依據(jù)MICM 分型標準確診[9]。部分患者進行了FLT3-ITD、C-KIT、NPM1、CEBPA、DNMT3A 檢測。65 例患者既往均無心肺基礎疾病、血液病史及放化療病史。
1.2實驗室檢查
1.2.1細胞遺傳學分析 抽取骨髓5 ml,肝素抗凝,采用細胞直接法和(或)短期培養(yǎng)法常規(guī)制備染色體標本,然后采用R 顯帶技術顯帶,并按照《人類細胞遺傳學國際命名體制(ISCN2009)》進行染色體核型分析[10]。綜合參考美國西南腫瘤協(xié)作組(SWOG)和美國東部腫瘤協(xié)作組(ECOG)核型分組標準對患者進行分組[11]:將inv(16)/t(16;16),t(8;21)并除外del(9q)或復雜核型(至少有3 個無關結構異常)定義為預后良好組;-5,-7,del(5q),del(7q),異 常3q、9q、11q、21q、17p,t(6;9),t(9;22),t(3;3)或復雜染色體核型定義為預后不良組;其余定義為預后中等組。
1.2.2基因突變分析 抽取骨髓3 ml,分離白血病患者的骨髓單個核細胞,提取細胞基因組DNA。使用不同的引物進行聚合酶鏈式反應(PCR),在PCR 后對產物進行測序?;蛲蛔儥z測包括FLT3-ITD、C-KIT、NPM1、CEBPA、DNMT3A 檢測。具體方法參照本所常規(guī)方法完成[12]。
1.3治療方法 所有患者均接受標準劑量的IA[IDA 10~12 mg/(m2·d),d1~3,Ara-C 100 mg/(m2·d),d1~7]方案誘導,誘導化療后獲得CR 患者予以相同方案鞏固治療1 次,PR 或原始細胞比例下降≥60%的患者繼續(xù)給予相同方案二次誘導治療。緩解后的患者根據(jù)染色體核型進入不同的分層鞏固治療。低危和中?;颊呓o予3 個療程中劑量阿糖胞苷及IA 方案、AA 方案[阿克拉霉素(Acla)20 mg/ d,d1~7,Ara-C 100 mg/m2,d1~7]、HA方案[高三尖杉酯堿(HHT)3 mg/(m2·d)(分2 次),d1~3,Ara-C 100 mg/(m2·d),d1~7]、HAA 方案[HHT 3 mg/(m2·d)(分2 次),d1~3,Ara-C 100 mg/(m2·d),d1~7,Acla 20 mg/ d,d1~7]共8 次鞏固治療,完成總療程后結束治療(順序可互換)。高危患者如有合適的供者在第4 個療程后給予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無合適供者的患者繼續(xù)聯(lián)合化療。若第1 次誘導治療NR 及二次治療后未達CR 的患者給予臨床試驗或其他方案如HAA、CAG、FLAG 等。CR 患者行腦脊液檢測并鞘內化療,如第1 次腦脊液檢查正常并且不是高白細胞性白血病或M4、M5 患者,則不再接受鞘內化療;而高白細胞性白血病或M4、M5 患者給予鞘內注射甲氨蝶呤10 mg+地塞米松5 mg+阿糖胞苷50 mg,1 次/個月,共4 次。腦脊液水平檢測不正常者,給予2 次/周的鞘內注射,至正常后再給予1 次/個月的鞏固治療,共4 次。
1.4觀察指標 統(tǒng)計患者臨床特征、療效、副反應發(fā)生情況、中位隨訪時間、OS、EFS 的影響因素。副反應按照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化療方案急性及亞急性毒性分級標準進行分級。治療反應CR、PR、NR、復發(fā)及治療結果OS、EFS 的定義見參考文獻[9]。ED 定義為化療之后尚未復查骨髓象評估療效之前發(fā)生的死亡[13]。
1.5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18.0 統(tǒng)計學軟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計數(shù)資料以率(%)表示,采用χ2檢驗。P<0.05 表示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應用Kaplan-Meier曲線分析法進行生存分析。
2.1患者臨床特征分析 65 例患者FAB 分型:M0 型2 例,M1 型1 例,M2 型38 例,M4 型3 例,M5 型20 例,M6 型1 例;染色體預后分組:預后良好組5 例,預后中等組52 例,預后不良組8 例;白細胞≥100×109/L:高白細胞性白血病(白細胞≥100×109/L)5 例,非高白細胞性白血病(白細胞<100×109/L)60 例;血紅蛋白≥100 g/L 23 例,<100 g/L 42 例;血小板計數(shù)≥50×109/L 37 例,<50×109/L 28 例;60 例患者接受LDH 水平檢測,以LDH 水平1000 U/L 作為cutoff值,將LDH≥1000 U/L 定義為高LDH 組,共9 例,LDH<1000 U/L 定義為低LDH 組,共51 例?;蛲蛔儥z 測,FLT3-ITD、C-KIT、NPM1、CEBPA、DNMT3A基因突變分別為8、5、8、2、1 例。見表1。
表1 65 例患者臨床特征分析 (n,%)
2.2患者治療結果分析 65 例患者經1 個療程標準劑量IA 方案誘導化療后,48 例CR、占73.8%,12 例PR、占18.5%,4 例NR、占6.2%,1 例ED(腦出血)、占1.5%。染色體核型預后:預后良好組的5 例患者均為CR,預后中等組的52 例患者中CR 37 例,預后不良組的8 例患者中CR 6 例;預后良好組、預后中等組與預后不良組的CR 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白細胞:5 例高白細胞性白血病患者中CR 4 例,占80.0%;60 例非高白細胞性白血病患者中CR 44 例,占73.3%;高白細胞性白血病與非高白細胞性白血病患者的CR 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血紅蛋白:23 例≥100 g/L 的患者中CR 20 例,42 例<100 g/L的患者中CR 28 例;≥100 g/L 與<100 g/L 患者的CR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LDH:高LDH 組9 例患者中CR 7 例,低LDH 組51 例患者中CR 41 例;高LDH 組與低LDH 組的CR 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2.3患者副反應發(fā)生情況分析 65 例患者均達到Ⅲ~Ⅳ度血液學反應;心臟副反應輕微,僅發(fā)現(xiàn)1 例陣發(fā)性室上性心動過速(2 度);13 例患者出現(xiàn)Ⅰ~Ⅱ度肝功能異常;37 例患者出現(xiàn)Ⅰ~Ⅱ度胃腸道反應(Ⅰ度14 例,Ⅱ度23 例)。
2.4患者中位隨訪時間、OS、EFS 及OS、EFS 影響因素分析 中位隨訪時間12.0[0.7,50.5]個月,2 年OS 為65%,2 年EFS 為47%。見圖1,圖2。65 例患者中14 例接受了骨髓移植。發(fā)病時骨髓原始細胞比例為OS 的影響因素(P<0.05),LDH≥1000 U/L 為EFS 的影響因素(P<0.05)。見圖3,圖4。
圖1 OS 的Kaplan-Meier 曲線
圖2 EFS 的Kaplan-Meier 曲線
圖3 OS 分析
圖4 EFS 分析
IDA 是柔紅霉素(DNR)的衍生物,比DNR 更易通過細胞膜和血腦屏障、半衰期延長[14],且不易產生獲得性耐藥和交叉耐藥[15],其在體內的代謝產物-去甲氧柔紅霉素醇同樣具有抗腫瘤活性。因此,IDA 比DNR 具有更強的抗白血病作用,從而降低復發(fā)率,延長生存期[16]。本研究采用國內較多的標準劑量IA 方案誘導治療65 例年輕非M3 型初治的AML 患者,獲得了86.2%的CR 率,稍高于國際報道的60%~80%。
在副反應方面,國內在降低IDA 的應用劑量上主要出于耐受性的考量。本研究中65 例患者均為無心肺基礎疾病的年輕患者,接受IA 方案后所有患者均達到Ⅳ度骨髓抑制,未發(fā)現(xiàn)心、肝、腎、膀胱、神經系統(tǒng)的Ⅲ~Ⅳ度毒副反應?;颊甙l(fā)生的嚴重出血部位主要表現(xiàn)為消化道、呼吸道、陰道及腦出血,其中表現(xiàn)為Ⅳ度出血的有3 例,1 例為腦出血,1 例為咯血伴嘔血,1 例表現(xiàn)為便血,其中2 例為NR,1 例達CR,主要原因為血小板計數(shù)減少。蒽環(huán)類抗生素的主要心臟毒性表現(xiàn)為充血性心力衰竭、心律失常和傳導阻滯,心電圖(ECG)上可以表現(xiàn)為QRS 低電壓、房性或室性期前收縮、竇性心動過速和QT 間期延長等。在動物實驗中顯示IDA的心臟毒性遠低于DNR 和阿霉素,本研究中1 例發(fā)生2 度心臟不良反應,表現(xiàn)為陣發(fā)性室上性心動過速。
影響AML 療效的預后因素有很多。一類主要與誘導治療死亡相關,包括年齡、器官功能狀況和體力狀況等;另一類主要與白血病化療耐藥相關,如細胞和分子遺傳學特征、治療反應、既往血液病史及放化療病史等。年齡>60 歲、器官功能和體力狀況差的患者早期誘導相關死亡率較高。有不良細胞和分子遺傳學特征、治療反應差和既往有血液病史或放化療病史的難治病例較多,復發(fā)率高。本組染色體核型預后分組,預后良好組、預后中等組與預后不良組的CR 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可能與本組患者均為年輕患者,器官功能狀況和體力狀況相對較好,無既往血液病史及放化療病史等有關。
本文著重研究了常見基因突變在AML 中的意義。NPM1 基因突變是近年發(fā)現(xiàn)的AML 中常見的Ⅱ類基因突變,發(fā)生率為25%~35%,在正常核型AML 中發(fā)生率為45%~63%[17]。本組病例NPM1 陽性檢出率19.0%,全部見于正常染色體核型,在正常核型AML 中發(fā)生率為27%(8/30),略低于文獻報道。FLT3-ITD 突變也是AML常見的分子異常,FLT3-ITD主要見于中等預后組,最常見于染色體核型正常的AML,常有高白細胞計數(shù),復發(fā)率高,預后差[18]。本組FLT3-ITD 突變陽性8 例患者,染色體核型全部正常,為預后中等組,發(fā)現(xiàn)突變陽性組出現(xiàn)高白細胞計數(shù)的幾率更高,預后可能較差。俞罡等[19]發(fā)現(xiàn)NPM1 突變者預后良好,而FLT3-ITD突變者預后較差。在本組病例中,無論是NPM1 突變還是FLT3-ITD 突變,在CR 率、OS 和EFS 上均無差異,可能與病例數(shù)較少有關。Shen 等[20]發(fā)現(xiàn)NPM1+/DNMT3Am-和CEBPA 雙等位基因突變與較高的CR 率有關,而DNMT3A 突變與CR 率較低有關。DNMT3A是OS 和EFS 獨立的不良預后因素,該突變主要發(fā)生在M4 型(10.0%)和M5 型(18.2%);而CEBPA 雙等位基因突變或NPM1+/DNMT3A-是OS 和EFS 獨立的較好的預后因素。在年齡<60 歲的年輕患者中,這些突變的意義相似。本組病例中35 例患者進行了DNMT3A檢測,僅1 例陽性(合并NPM1 陽性),見于M5 型,正常染色體核型,經1 個療程IA 方案達緩解,隨訪15 個月無復發(fā),可能與病例數(shù)較少及合并NPM1 陽性有關。CEBPA 突變陽性的2 例患者也是達到了CR,目前仍在密切隨訪中。C-KIT 基因突變被認為是導致CBF-AML 患者預后不良的主要因素[21,22]。本組病例中僅5 例C-KIT 陽性,1 例伴有AML1-ETO 陽性,1 例伴有CBFβ-MYH11,但在CR 率和OS、EFS 上未顯示出明顯差異,可能與病例數(shù)較少及隨訪時間不夠長有關。有研究表明,LDH 的高低與患者OS、EFS 直接相關,可作為判斷預后的一項可靠指標[23]。本研究發(fā)現(xiàn)高LDH 組治療無效的幾率更高,EFS 更短,LDH≥1000 U/L 為EFS 的影響因素(P<0.05),提示高LDH患者預后較差。
綜上所述,應用標準劑量IA 方案誘導治療年輕非M3 型初治AML 患者能夠取得較滿意的近期療效和遠期預后,其毒性反應可耐受。發(fā)病時骨髓原始細胞比例和LDH 水平越高,AML 預后越差。對于初發(fā)AML患者,基因突變檢測對于AML 的分層治療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