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著花未

華昭涵

我在院子里的一棵紅梅樹下幫奶奶吹頭發(fā)。

這棵梅樹是十年前奶奶和我一起種下的。那年我才四歲，和剛種下的這棵梅樹苗差不多高。種好了樹，奶奶還拉著我和樹比了比高低，說：“涵涵，以后每年回老家，和這棵樹比一比，看誰長得快！”現(xiàn)在，這棵梅樹已經長得比我高了很多，還開滿了鮮艷的紅梅。

昨晚一場大雪，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到處一片雪白。梅樹抖擻著滿樹鮮艷的紅梅，傲立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格外醒目。奶奶悠然自得地坐在梅花下，我一手輕輕地撫過她的頭發(fā)，一手拿著吹風筒，吹風筒里吹出的熱風掠過奶奶花白的發(fā)絲，吹起的頭發(fā)就像片片雪花飄舞在我眼前，與院子里的白雪幾乎融為一色。

以前，每年春節(jié)回老家看奶奶，我洗完頭后，只要天氣好，奶奶總是在這棵梅樹下幫我吹干頭發(fā)：梅花像一團紅色的云霞一樣開放在院子里，我們坐在紅梅下面，花影婆娑。冬日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奶奶的手輕輕地撥弄著我的頭發(fā)，一邊給我吹頭發(fā)，一邊輕聲地哼著：“?；丶铱纯矗；丶铱纯础?/p>

今年冬天天氣暖和，梅花開放得格外好，紅紅的梅花掛滿了枝丫，有的地方幾枝突出，疏影橫斜;有的地方層層疊疊，團團簇簇;有些梅花上還帶著些許殘雪，紅白相間，分外艷麗。

“奶奶，今年梅花開得真好！”我由衷地贊嘆道。

“是啊，今年梅花開放得真好！”奶奶笑著說。

“這么好看的梅花，您每天都出來看它嗎？”

“是的，每年到這個季節(jié)，我每天都會出來看這棵梅花好幾次，因為我知道，梅花開了，你們就要回來了！”奶奶回答道。

聽奶奶這么說，我仿佛看到在一棵繁花盛開的紅梅樹下，一位頭發(fā)斑白的老人，拄著拐杖，一會兒出神地看著滿樹的梅花，一會兒遙望來路的遠方。紅梅映紅了她蒼老的容顏，老人眼神迷離，充滿了期盼。想到這兒，我趕緊對奶奶說：“就是啊，奶奶，梅花開了，我和爸爸媽媽就都回來了?！蹦棠搪犖疫@么說，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這時，一只小鳥飛來，落在梅樹上，嘰嘰喳喳地叫著，梅花上的殘雪紛紛散落。我趕緊伸出手，幫奶奶拍掉她身上的雪花。一朵紅梅像一只飛舞的蝴蝶，輕輕地飄落在奶奶的身上。我拈起梅花，只見它五片紅色的花瓣輕柔舒展，中間一簇淡黃的花蕊亭亭玉立，很是好看。

我將梅花遞給奶奶：“奶奶，好漂亮的梅花！”

奶奶接過梅花，微微地瞇著眼睛，稍微伸長著脖子，湊過去嗅了嗅，贊嘆道：“好漂亮，真香！”她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著我，蒼老的臉上露出少女般的微笑。此時，夕陽的余暉灑滿了滿樹的紅梅，也將奶奶滿頭花白的頭發(fā)染得金黃。

此情此景，我不由得看呆了。今年春節(jié)回老家，發(fā)現(xiàn)奶奶明顯蒼老了許多：走路更慢了，爬樓梯更吃力了，記憶也不好了。奶奶一年比一年蒼老，我們遠離了老家，一年只能春節(jié)回來看她一次。每年回來，遠遠地就能看到她拄著拐杖在這棵紅梅樹下滿臉微笑地迎接我們;每年離開，她都在這棵紅梅樹下眼含淚水目送我們遠去。想到此，我突然害怕起來，害怕有一天回來，這棵梅樹下再沒有了這位眼含期盼的老人……

只是那時，寒梅著花未？

我抬起頭，透過滿樹的紅梅看著這冬日的夕陽，它是那么溫暖，那么美，那么讓人留戀……

（指導老師：張海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