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殺中堅貞不屈的中國婦女

經(jīng)姍姍　經(jīng)盛鴻

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中，中國婦女是受害最嚴重的群體;她們對日軍暴行的反抗，也最剛烈，最感人。

一、侵華日軍在南京大屠殺中

對中國婦女的性暴行

1937年12月13日侵華日軍攻占南京后，在對中國軍民實施40多天的血腥屠殺、搶劫與焚燒的同時，始終伴隨著對中國婦女大規(guī)模、持續(xù)多日、毫無掩飾與毫無節(jié)制的瘋狂強奸、輪奸和奸后摧殘、屠殺。南京大屠殺同時也是一場南京大奸殺。

日軍的瘋狂奸淫活動，是日本最高軍政當局在攻略南京中實施的恐怖威懾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日本最高當局要讓中國人民認識到，日本軍事力量的強大與恐怖，不僅有戰(zhàn)爭、屠殺、搶劫與焚燒，還有對中國婦女的威脅。進占南京的日軍提出的口號是：“征服中國女性！”“憑力量找女人！”因此，日本軍政當局對日軍在南京的瘋狂奸淫活動，不僅不認為是一種罪惡、一種恥辱，不僅不加以禁止或節(jié)制，反而認為是一種戰(zhàn)勝者的榮耀與征服者應享有的戰(zhàn)果，是“增長士氣的一種必要手段”，并進行公然的倡導與縱容。

日軍從占領南京第一天起，就像惡狼、餓虎、瘋狗一樣，在全城到處追逐、搜索婦女，窮兇極惡，不分年齡與職業(yè)，不管是孕婦或病婦，進行慘無人道的奸淫與摧殘。

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夏淑琴的全家，就是受難者的典型。她當年只有8歲，家里共有9口人：外祖父聶佐成70多歲，外祖母聶周氏70多歲，父親夏庭恩40多歲，母親夏聶氏30多歲，大姐夏淑芳16歲，二姐夏淑蘭14歲，大妹妹夏淑蕓4歲，小妹妹夏淑芬1歲，他們和夏淑琴，一家人住在城南新路口5號（今中華門東新路5號）一位伊斯蘭哈姓教徒的房屋里。1937年12月13日上午，一隊日本兵，約有30人，來到她家門前敲門。剛剛打開門的哈姓房主就遭到槍殺。夏淑琴的父親看到這個情況，就跪在日本兵面前，懇求他們不要殺害他的家人，卻被日本兵用槍打死。夏淑琴的母親嚇得抱著1歲的小妹妹夏淑芬躲到一張桌子下面，被日本兵拖出來。日本兵從母親手中奪過小妹妹，把她摔死在地上，接著扒光了母親的衣服，幾個日本兵對母親進行了輪奸，然后用刺刀把她殺死，并在她下身塞進一只瓶子。幾個日本兵闖進隔壁房間，那里還有夏淑琴的外祖父、外祖母及兩個姐姐。日本兵要強奸兩個姐姐，外祖父和外祖母拼命護著她們，均慘遭槍殺。日本兵撕下兩個姐姐身上的衣服，進行輪奸，輪奸后又用刺刀刺死她們。日本兵還將外婆的竹手杖插進了大姐的下身里。當時夏淑琴躲在床上的被子里，由于恐懼，嚇得大哭，被日本兵用刺刀在背后刺了3刀，當即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也不知過了多久，夏淑琴被4歲妹妹夏淑蕓的哭聲驚醒，看到周圍全是親人的尸體，姐妹倆哭喊著要媽媽……她們到處找吃的東西，幸好家里有些炒米、鍋巴，渴了就在水缸里舀冷水喝。就這樣，她們與親人的尸體一同生活了14天。后來，她們被外國僑民發(fā)現(xiàn)，由慈善機構(gòu)“老人堂”和舅舅收養(yǎng)。就這樣，夏淑琴一家9口人，在很短時間內(nèi)，就被日本兵殺死了7口人。夏淑琴一家的悲慘遭遇是南京人民苦難的縮影。此后，夏淑琴一直生活在南京。多年來，她以全家的慘痛歷史，控訴侵華日軍的南京大屠殺暴行。在2014年12月13日首屆“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儀式上，85歲的夏淑琴老人，與國家主席習近平以及南京大屠殺死難者阮家田的第五代孫、13歲的少先隊員阮澤宇一道，為“國家公祭鼎”揭幕。

日軍對已經(jīng)逃入由西方中立國僑民組成的“國際委員會”所設立的“安全區(qū)”，即難民區(qū)中的婦女，也公然施暴強奸。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所是專門收留年輕婦女的地方，因而被日軍視為獵取獵物的主要目標。1937年12月18日，金女院舍監(jiān)、擔任金女院難民所負責人的程瑞芳，在日記中寫道：“這些日本兵猖狂極了，無所不為，要殺人就殺人，要奸就奸，不管老少。有一家母女二人，母親有六十多歲，一連三個兵用過，女兒四十多歲，兩個兵用過，都是寡居，簡直沒有人道?！?938年1月1日，程瑞芳在日記中記載：“（日軍）今日中午進來，有一姑娘在外面，把這姑娘抱到三百號后面竹子處，把姑娘的衣服脫了將要奸，華（美籍女教授魏特琳的中文名為華群）趕到了一叫，那兵跑了，所幸快，那姑娘沒有受害。那個地方頂不干凈，尿屎都有，那個姑娘衣服上都是屎，這個兵還算是人嗎？青天大白日，簡直是畜生！”[1]

當時身居南京城中的金陵神學院美籍傳教士休伯特·L.索恩寫下了他目睹的事實：“從一開始，日本士兵就進行搶劫、掠奪、拷打、謀殺、強奸、縱火——一切能夠想象到的壞事，沒有任何限制。在現(xiàn)代史中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超過這些罪行。南京幾乎成了一個活地獄。日本士兵成百地公開強奸婦女和少女，那些阻攔的人當場被刺死或被射殺。婦女們稍有反抗也被刺死;兒童妨礙了強奸也被刺死。有一名婦女在弗蘭克家被強奸（他家住了大約150名難民），當時她4個多月大的嬰兒在她身邊哭泣，強奸她的日本士兵將那個嬰兒悶死。在圣經(jīng)師資培訓學校的一名少女遭到17次強奸。最后，我們終于讓日本當局在比較大的校園門口設置了衛(wèi)兵，但是那些衛(wèi)兵常常自己到校園里強奸婦女。每天每夜都不斷有案件發(fā)生，數(shù)量達數(shù)百起?！盵2]

1937年12月17日，擔任“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主席的德國西門子公司駐南京商務代表約翰·拉貝在日記中寫道：“昨天夜里約有1000名姑娘和婦女遭強奸，僅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一處就有100多名姑娘被強奸。此時聽到的消息全是強奸?！盵3]

1937年12月20日，由西方國家僑民組成的“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在致日本大使館函中稱：“難民區(qū)每天有許多婦女橫遭蹂躪，其中有牧師的妻子，青年會工作人員的妻子，有大學教授的妻子，她們平時潔身自愛，清白無瑕?！盵4]這些善良正直的西方僑民曾寄希望于日本駐南京的外交使節(jié)能出面阻止日軍廣泛的暴行，但卻毫無效果。

二、堅貞不屈的南京婦女

在南京大屠殺中，婦女是受害最嚴重的群體;她們對日軍暴行的反抗，也最剛烈、最感人。許多南京婦女，堅決抗拒日軍的強奸，堅貞不屈，寧死不從。

日軍進城后，一位年僅19歲的南京婦女李秀英，1919年2月24日生，當時已有7個月身孕，與父親李松山以及一些難民，一同避難于設在安全區(qū)內(nèi)、由美國教會創(chuàng)辦的五臺山小學的一間地下室里。12月19日，幾名日軍進入地下室，將她與其他十多名女性拉走。當日軍要對其施暴時，這位勇敢的年輕女性進行了殊死的抗爭。由于她從小跟父親學過武功，一度打得日軍哇哇直叫。最后，她被惱羞成怒的日軍刺了39刀，昏死過去，被父親送到鼓樓醫(yī)院搶救，九死一生。南京圖書館等合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史料》第481頁記載她晚年的回憶說：

十二月十九日上午九點鐘，來了六個日本兵，跑到地下室，拉走我和其他十多個年輕婦女，我想寧死也不能受辱，急得沒有辦法，就一頭撞到墻上，撞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當我醒來時，日軍已經(jīng)走了。后來我感到這樣做沒有用，我自幼跟父親學過一點武術，可以跟他們拼一拼。這天中午，又來了三個日本兵，他們把男人趕開，把兩個婦女帶到另外一間屋子里，準備奸污。這時一個日軍上來解我的紐扣，我看到他腰間掛著一把刺刀，我急中生智，決定奪他的刀。我趁機握住刀柄，同日軍拼搏。日軍見狀大驚，同我爭奪刀柄。我刀不能用，就用牙咬，咬住日軍不放。日軍被咬痛了，哇哇直叫，隔壁屋里的兩個日軍聽到喊聲，就跑過來幫助這個日軍。我一個人對付這三個人，沒有辦法，但我緊緊抓住這個刀柄不放，和這個日本兵在地上滾來滾去搏斗，其他兩個日軍就用刺刀向我身上亂戳，我的臉上、腿上都被戳了好幾刀。最后，一個日軍向我肚子刺來，我立即失去了知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日軍走后，父親見我已死，十分傷心。他找?guī)讉€鄰居在五臺山旁挖了一個泥坑，把門板拆下來做成擔架，抬出去準備埋葬。當他們抬出門的時候，由于冷風的刺激，我蘇醒了過來，哼了一聲。父親聽見了，知道我還活著，趕忙抬回家，又設法將我送進鼓樓醫(yī)院搶救。第二天，我流產(chǎn)了，經(jīng)醫(yī)生檢查，我身上被刺了三十多刀，嘴唇、鼻子、眼皮都被刺破了。

李秀英在鼓樓醫(yī)院，得到美國醫(yī)生威爾遜（Robert Ory Wilson）的全力醫(yī)治，經(jīng)7個月才恢復健康。美國傳教士約翰·跡利斯比·馬吉（John Gillespie Magee）牧師將李秀英在鼓樓醫(yī)院就醫(yī)的情景拍攝了下來，成為日軍南京大屠殺暴行的重要影像史料。李秀英頑強地活到抗戰(zhàn)勝利，活到21世紀初。她多次現(xiàn)身說法，揭露日軍南京大屠殺的暴行。2004年12月4日，80歲的李秀英走完了她坎坷而傳奇的一生。在李秀英老人生前，我們曾多次采訪過她，稱她是南京的英雄，是中華民族的英雄。我想，這是恰如其分的。

勇敢地反抗日軍暴行的，絕不僅是李秀英一人，還有些南京民眾憤然打死了強奸中國婦女的日軍士兵。據(jù)日軍第十軍第一一四師團重機槍部隊士兵田所耕造回憶說：有一個新潟的兵，一人跑到城里去強奸，可是很長時間沒有回來，大家就去找他，把見到的男人都抓起來，叫他們說出來去向。拉出一個人來，當場砍死給他們看。這才把我們領到一個好像防空洞的貯藏蘋果的倉庫，那個新兵已被殺在蘋果堆里。他是抓了個女人去強奸時，讓人從背后用三齒鎬干掉的。

1938年4月24日，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美籍女教授魏特琳在她的日記中，記載了一位何姓的居民，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不受施暴的日軍士兵的侮辱，毅然殺死了這名日兵：“可能是不久前的一個晚上，一個醉醺醺的士兵來到一個姓何的人家，要找一個年輕姑娘。何先生為了保護自己的愛人和女兒，見那個日本兵醉了，就殺了他，并將他掩埋在防空洞里?！盵5]

許多南京婦女，還舍生忘死地保護危難中的中國官兵。1937年12月底，日軍在南京全城進行所謂“良民登記”，企圖在登記中發(fā)現(xiàn)與查獲已經(jīng)換上便衣的中國官兵。他們的方法之一，就是在日軍與漢奸的監(jiān)督下，要那些可疑的男性青壯年，必須要有家中親人來認領，如果沒有親人認領，立即抓捕殺害。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南京人，特別是許多南京婦女，不顧自身危險，勇敢地站出來，冒充親人，將那些不認識的男性青壯年，當作丈夫、兒子、兄弟、親戚，認領回去，使他們逃過捕殺。1937年12月29日，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所負責人程瑞芳，親眼看到有一個老太太有膽量，出來認了三個人，其實她不認得他們，她就是要救他們。

南京婦女李吳氏，一位小腳老太，深明愛國大義，堅決拒絕為日軍帶路搜尋中國兵，臨難不屈。她的兒子李伯潛在1993年12月3日回憶說：在1937年12月13日，其父親李寶如被日軍抓走，在家中的母親李吳氏，“趕到門口，想看看動靜，剛伸出頭，就被一個日軍發(fā)現(xiàn)，用刺刀威脅著強拉外出，逼其帶路搜尋中國兵的藏匿之處，母親雖然是個小腳老太，但深明愛國大義，臨難不屈，與之反抗，并當即嚴詞拒絕，致遭喪盡天良的日寇所恨，就向我母親肚子上打了一槍，然后揚長而去。當時我母親只覺一嚇，跌倒在堂子巷口（現(xiàn)小船板巷口），她爬起來勉強走回家中。這時我父親李寶如脫險回來，我母親李吳氏斯時神智尚清楚，見面未及數(shù)語，日軍又來把我父親抓去。此時我母因槍傷發(fā)作，疼痛難忍，在地上滾來滾去，腹部腸子都流露在外，待我父親再回來時，我母親已去世，當時鮮血淋漓，慘不忍睹”[6]。

一位全家被日軍殺害的婦女，在身上捆滿炸藥，在中華門外板橋附近的鐵道上，舍身炸毀了一列正隆隆開來的日軍軍用列車，車身被掀出軌道之外，幾百名日軍被炸死炸傷。

還有位小學女教師，多次遭到日軍侮辱，為了報仇雪恨，她設法搞到一支槍，藏在床下。當又有日軍闖進其家時，她開槍打死5個日軍，最后自殺。

這就是人心！就是無數(shù)的善良、堅強、不屈不撓、決不向侵略者大屠殺低頭的南京人的人心！它是中國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最終必然勝利的最可靠保證！

參考文獻：

[1]張憲文.南京大屠殺史料集（3）[Z].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17～26.

[2]張憲文.南京大屠殺史料集（4）[Z].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354.

[3][德]拉貝.拉貝日記[Z].本書翻譯組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7：197。

[4]南京圖書館，等.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史料[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240.

[5][美]魏特琳.魏特琳日記[Z].南京師范大學南京大屠殺研究中心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357.

[6]朱成山.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幸存者證言集[Z].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206～207.

責任編輯：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