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楊慶祥以《新南方寫作:主體、版圖與漢語書寫的主權(quán)》一文正式提出“新南方寫作”的概念,并從地理性、海洋性、臨界性、經(jīng)典性等四個維度闡說“新南方寫作”的理想特質(zhì)。面對新南方寫作基建其上的混生文化,楊慶祥將方言視作最具體形象的臨界點?!皩Χ鄻拥哪戏椒窖哉Z系的使用構(gòu)成了新南方寫作的一大特質(zhì),如何處理好這些方言與以北方方言為基礎(chǔ)的標準通用漢語語系之間的關(guān)系,構(gòu)成了一個挑戰(zhàn)。”①文章隨即談到,相較于近現(xiàn)代以來的吳語地區(qū)文學(xué)傳統(tǒng),同為強勢方言的粵語地區(qū)文學(xué)經(jīng)典依然處在一個缺席的狀態(tài)。
比起將“新南方寫作”理解為對既有文學(xué)事實的歸納,或具有清晰內(nèi)涵與外延的寫作現(xiàn)象命名,我更愿意將其視作某種“詢喚結(jié)構(gòu)”。“新南方”的文學(xué)主體性是地理自覺的、文化自覺的、語言自覺的,卻仍在生長中保持敞開,尚未定型。如果以方言為切口,“新南方寫作”所呼喚的“新的南方方言”的創(chuàng)制所在,顯然不在于從方言書寫的舊譜系中尋找一席之地,更不在于將過去強調(diào)地方性、風(fēng)景性的老調(diào)重彈一遍——這些恰恰是要被爆破的原點。更重要的問題顯然在于,重申粵語或泛南方語系上的方言在當代文學(xué)中的潛能,其實是在重申漢語寫作本身的潛能。只有在這個意義上,“新南方”有別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地方文學(xué)、方言文學(xué),并超越“北方—南方”的二元邏輯之“新”才是成立的。
在這個意義上,2021年末問世的長篇小說《潮汐圖》確實給人們帶來了莫大的驚喜。在《潮汐圖》里,生于1980年代的青年作家林棹不僅創(chuàng)造出一個變換無窮的奇觀世界,更創(chuàng)造出漢語寫作的奇觀。這位生長于深圳的寫作者,有受饋于粵地滋養(yǎng)的天然語感,但其多變、飽滿與令人耳目一新的章法,更充分證明了一種絕不類同于現(xiàn)有的漢語寫作的新氣象的誕生。我無意指出林棹的寫作幾乎完美地契合于某種“新南方‘理想型”的美學(xué)期待,也不急于對其可以納入(或無法納入)何種范疇展開討論。但是《潮汐圖》對粵語方言的運用方式,的確展示出南方語系對于漢語寫作的充分在場與生機注入。林棹不僅豐富了當代文學(xué)讀者對于粵語、嶺南、廣州、南中國、沿海文明等一系列抽象語匯的想象,更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漢語的排列組合方式,撞開了當代文學(xué)語言魅力四濺的復(fù)雜性與可能性。毫無疑問,離開新南方的聲韻,新南方的神韻也將無從真正地談起。因此,我將《潮汐圖》視作一份新世紀漢語書寫別開生面的樣本,并嘗試對其中色彩濃烈、混響綿長的粵方言寫作展開細讀。
《潮汐圖》以虛構(gòu)的雌性巨蛙為主人公,在晚清廣東真實的史地貌上,林棹畫出一條19世紀航海路線:巨蛙的人間游歷,始于珠江疍家漁船船底,輾轉(zhuǎn)于廣州十三行與澳門,由珠江入海口流向大西洋,一路向歐陸殖民帝國中心去。在以“海皮—蠔鏡—游增”對應(yīng)廣州—澳門—歐洲的三章里,林棹漸次嘗試了糅雜晚清民歌、俗諺、口語的粵地方言,雅正的現(xiàn)代國語,再到英語文學(xué)翻譯腔的狂歡,展現(xiàn)出隨物賦形的強大語言才能。加之地方志、商貿(mào)史、殖民史、博物學(xué)、船舶史與近代辭書,共同構(gòu)成巨大的詞匯吞吐量,令《潮汐圖》在整體上呈現(xiàn)為一個趨于遼闊、復(fù)雜、語言無限增殖的書寫過程。
小說伊始,巨蛙登場,即已宣告一個眾語喧嘩的時代被照亮:“我是虛構(gòu)之物。我不講人物,因為我根本不是人。我有過許多名字,它們一一離我而去,足以湊成我的另一條尾巴。我會說水上話、省城話和比皮欽英文好得多的英文。一點澳門土語。對福建話、葡萄牙話、荷蘭話有一定認識。認得十幾個字?!雹诰尥軗碛蓄惾说男闹呛驼Z言習(xí)得能力,它以生吞的方式認識大千世界,從懵懂無知到見多識廣的遠游一生,也是南腔北調(diào)在巨蛙腹中交橫綢繆的一生?!冻毕珗D》的故事發(fā)生在19世紀初鴉片戰(zhàn)爭前夕,此時南中國正處于歷史颶風(fēng)來臨前的不安盛景之中。作為獨口通商的口岸城市,廣州吞吐著洋舶、白銀、絲茶與寰球知識,也吞吐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語言與文化?!翱傆腥藦倪h方來。又或者,人聲滴落紙上,被紙長存,從遠方來——不是搭船,就是搭紙。偶然搭風(fēng)。你見過遠方來客嗎?他們有無令你木篤的心翻生機?”③小說借十三行畫肆的畫師馮喜之口,道出老中國陸地盡頭與海洋文明、西方現(xiàn)代文明相逢時刻的耳目躁動。
林棹所要寫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廣州?我們可以對小說錨定的歷史時刻本身稍加打量。當時民族共同語將立未立,以粵語為主的廣州,是日益強勢的通用語尚未能完全觸及的地方。這也為粵語文學(xué)書寫的繁榮提供了生機。同時,倘若人們轉(zhuǎn)動一下地理參照系——如果說在大清帝國版圖上,廣州是相較于北方政治—文化中心的邊緣,是南蠻舌與山高皇帝遠,但在氣象廓大的寰宇航貿(mào)圖卷里,卻是中國最得風(fēng)氣之先,與世界相遇的前沿。用小說中的話說,“寰球詞與物,盡在此間擱淺”。外來文化的劇烈沖擊下,這是一個新詞激增的年代,更是一個拒絕陳腔濫調(diào)的年代。弄潮者的人聲曾滴落紙上而被紙長存,林棹又借由紙上無聲的外銷畫圖考、紀實文獻的本事考、文字考,重新召喚一個前所未見的文學(xué)廣州,它是磅礴的,有聲的。
于是讀者進入《潮汐圖》,如跌入珠江水的漩渦與流擺——一切不可思議的想象力造物如潮水般涌入。尤其是粵方言密度最大的第一章,陌生的粵方言字、方言詞與神秘的巫語唱段帶來的視讀(以及隨之引發(fā)的聽覺)眩暈,對于當代的小說讀者(無論是否來自粵方言區(qū))而言都是不小的冒犯與挑戰(zhàn)。但是,就如同乘船出海,適應(yīng)了最初的顛簸與暈眩后,是徜徉未知水域的大暢快?;蛟S再沒有比“拆肺,換腮”更貼合這種閱讀體驗的了——“你拆肺,換腮,綠的聲音灌滿你,你什么都看見了?!雹茏x者需要隨水上仔女一道,把自己交付給講古者,便可潛入嶺南莽莽天地,見蔥郁花木斑斕百獸,見燃燒珠江與橫跨時空的眾生百態(tài)。在這個意義上,語言是形式也是內(nèi)容,是摒棄舊秩序,作者與讀者間達成新的立法與默契。林棹的寫作,要求讀者從過去習(xí)得的漢語小說語感中走出來,用一種全新的語法與美學(xué),認識這個南方以南的瑰瑋世界。
不妨就在小說的第一章《海皮》作停留。巨蛙生于貧賤疍民向海討生活的中流沙,曾在巫祀中被奉為祈風(fēng)求雨的“靈蟾大仙”;后被來華的蘇格蘭博物學(xué)家H捕獲,進入華洋雜處的十三行,成為生物盜獵者與帝國博物學(xué)名冊里的東方異獸、未解之謎。所以,中流沙與十三行,構(gòu)成巨蛙成長時期的兩翼,林棹也在兩個世界中采取了不同的方言策略。在寫中流沙時,林棹更突出地使用俗白口語寫契家姐、水上人家的對話,用通俗韻文寫醒婆、眾巫女的唱詞,在對話中又織入粵謳、民謠、咸水歌,還原一個鮮氣淋漓、地道又有韌勁的江邊民生天地。但敘事性與描述性的語言仍用國語,不時嵌入粵方言字和文言表達,并從屈大均的《廣東新語》、招子庸的《粵謳》等處借來鱗光片羽。又譬如她寫“中流沙出名的冇用人”行乞者爛癱榮:
爛癱榮從來不阻靈蟾大仙的旗。爛癱榮流露笑意唱:“唔好咁易死,死要死得心甜?!睜€癱榮發(fā)一身麻風(fēng),是爛去一半水蜜桃。當其時,中流沙尚未有人認得水蜜桃,但向東四里西關(guān)、向東南七里河南島青磚圍起風(fēng)廊水庭之中,完美無瑕黃泥墻水蜜桃在琺瑯彩大盤內(nèi)碼起,經(jīng)團扇一挬,馨香四溢。團扇是狀元坊手工,釘金繡紅棉鸚哥。挬扇手腕上松松地掛只玉鈪。若然爛癱榮命不該絕,就會在某日午后碰上亂轉(zhuǎn)的福音船。那時刻的爛癱榮已是水蜜桃醬,惟有半截腳是好的,插向醬里似支湯勺。⑤
水蜜桃在此處是妙想與奇詭比喻。爛熟的桃香氣,把爛癱榮因罹患麻風(fēng)而潰爛的身體,渲染得惹人嫌惡之余又有憐愛?!捌床欢ㄋ鞑瘛蔽墼沐邋莸纳?,和上層居民錦衣玉食器物之美、賞玩之逸趣形成對照,是真假水蜜桃一番聯(lián)想中的心酸。爛癱榮口中所唱的《唔好死》,還有寡母巷口的安南婆唱得凄涼的《弔秋喜》,都來自清朝詩人招子庸所編著的《粵謳》。梁啟超有言,“吾粵言語,與中原殊途。珠江兒女所常諷之粵謳一編,知文者常嘆為神品。”⑥這種民間口頭文藝,在廣東地區(qū)素有“解心”之意?;浾Z唱詞里的“心甜”別具風(fēng)味,將好死不如賴活著的賤民心態(tài),唱出了一番詼諧惹笑與天真苦甜。
而在十三行部分,林棹則起用了更多令人眼花繚亂的時興事物與外來詞,比如特意沿用了一些粵音舊譯,如“諾厄方舟”(諾亞方舟)“神爺火華”(神耶和華)“卡老司”(卡洛斯)等。這些陌生譯法與國語形成微妙的偏離,讀來有還淳返樸的蒙昧,亦帶著傳教士、冒險家與西洋商貿(mào)公司滲透中華的野心。林棹在后記中談及使《潮汐圖》的寫作能夠成立的重要啟發(fā),來自出版于1824年的粵英詞典《通商字匯》。這本充滿日常會話與實用高頻詞的詞典,被林棹形容其為“一口方言生態(tài)缸”,“其中最生猛強勁的詞破殼而出,嘯叫著,脅迫我開辟一段時空供他們稱霸?!雹?/p>
明清以來,粵語的書面化寫作已形成一定章法,讓林棹的揀字造詞有法可依,有跡可循。讀者因此讀到作者有心留存的繁體字如“南無佬”“靖遠街”“六豊行”,讀到“眼甘甘”“爛蓉蓉”“靜英英”“靜寡寡”“脹卜卜”“青碧碧”“瘦蜢蜢”等生動形容詞,“踎”“瞓”“企”“揾”“睇”“黐”等帶有古意的動詞。讀到“侲仔寶”“竹升”“快脆”“打跤”“打嘶嗌”等充滿粵音諧趣的語匯,也讀到對天文地理、山野百物的粵語俗稱,如“馬騮”“檐蛇”“過山冤”“南極老人星”等及其背后的迷信或狡獪。這種文白相間、新詞與舊譯、方言與國語調(diào)諧的分寸拿捏,既是為了在“寫實”層面上更貼合于其所重現(xiàn)的時代,但更有意義的工作,顯然是林棹根據(jù)自身語感所做的調(diào)整和再創(chuàng)造?;浄窖栽谶@里發(fā)揮與國語、西洋語相互激活的作用。更準確地說,在多語種、漢語內(nèi)部的多種變體的互相活化中,林棹探求一種屬于自己的語言范式,并在此過程中拓展了漢語書寫的所能與可能。
粵語群是中國最大的言語共同體之一,得益于珠江三角洲的經(jīng)濟地位與實力,也得益于粵語地區(qū)的出版?zhèn)鹘y(tǒng)與大眾文化的廣泛輻射,書面化的粵語早已形成了一套較為穩(wěn)定的書寫規(guī)范。在語言學(xué)的意義上,粵語是毫無疑問的強勢方言,但對文學(xué)書寫的意義,尤其對現(xiàn)當代小說而言,卻是弱勢方言?;蛟S是因為這樣,才會有像梁文道這樣的讀者,將《潮汐圖》稱作“一部讓人期待已久的南方敘事,一座早該由廣東人吐露成形的海市蜃樓”。要咀嚼“早該……”背后的失落、冀望與喜出望外,也許不免要回頭去講新文化運動興起,國音與現(xiàn)代白話文書寫強勢占位,大陸的粵語寫作自20年代末一路式微、退場的歷史。學(xué)者李婉薇曾以“尋找粵語小說”“語言的格斗”為題對此做過細致梳理與論說。⑧有趣的是,如上文所言,《潮汐圖》所呈現(xiàn)的歷史時代,恰恰與粵語書寫史上最為興盛的段落發(fā)生重疊。方言字的創(chuàng)造、說唱文藝的出版和流行,加上外來傳教士的推波助瀾,“這種特殊的文化優(yōu)勢,使粵人可以成為能說又能寫的‘語言共同體(language community),有力地支撐晚清及以后的粵語書寫?!雹徇@是寫作者有心還是無意的巧合,我們不得而知。但林棹的確打撈起一段曾經(jīng)充滿靈韻的粵語書寫好光陰,也以多音性與雜語性的書寫,填補了一段尚未被后世文學(xué)好好照拂的空白。
但是,我們不能忽視另一位敘事者的在場。被虛構(gòu)的主人公巨蛙,反復(fù)向讀者提醒真正的敘事者另有其人?!拔业娜f能創(chuàng)世主——我的母親,一九八一年生在省城建設(shè)四馬路某工人新村?!本尥苁且粋€生于20世紀80年代的當代寫作者的文學(xué)想象,隨著小說的行進,讀者時時可見這個虛構(gòu)巨蛙的女性作家的身影。林棹設(shè)計了一場事先張揚的虛構(gòu)元敘事,《潮汐圖》的套層敘事結(jié)構(gòu),恰恰提示著讀者不要忽略其內(nèi)在的當代精神。這個80后敘事者,是作者林棹的同齡人,也更多地共享了后者的感官記憶與感覺結(jié)構(gòu)。林棹曾在“隨機波動”的播客節(jié)目中談及,在兒時仍能聽見老廣州居民富有古意、古韻的語言表達,古老而年輕的粵語也仍在日復(fù)一日地流轉(zhuǎn)。在創(chuàng)作過程里,這種古意與當下感的對話,陌生感與熟悉感的彼此織造被保留下來,助推了《潮汐圖》的大膽意圖——它不是要修舊如舊地建一座歷史博物館,陳列懷古舊夢或灑向殘跡的鄉(xiāng)愁。在某種程度上,林棹是站在泥沙俱下、網(wǎng)羅古今的入??趯懽鳎鐚懽鳌冻毕珗D》是站在今天同時眺望晚清與21世紀,同時追逐真實和虛構(gòu)的南方、大洋與世界。
所以,我們絕對無法用“方言小說”(或“地方小說”)來涵蓋《潮汐圖》對于混合語體,對于世界視野的吐納創(chuàng)造。就小說語言的生命感與顛覆性創(chuàng)造而言,《潮汐圖》是真正意義上的當代小說與世界小說。正如巨蛙一生流離飄蕩,曾得到過各色各樣的稱謂:蛙仔、蛙怪、靈蟾大仙、Polypedates Giganteus、老蛤蟆、從大唐帝國遠道而來的巨蛙太極、灣鎮(zhèn)巨蛙……每一種想要行使命名權(quán)的語言,都試圖對巨蛙進行殖民,帶著各自的好奇、多情、幻想與誤解,展開文化權(quán)力或文明暴力的撕扯掠奪。但最終,依然沒有任何一種命名可以完全地覆蓋它?!熬尥鼙旧砑仁菫跤兄?,也就無法被任何人真正地囚禁與占有。在這個意義上,它從誕生之初就內(nèi)在地是自由的,反殖民與反諷的?!雹饩尥艿奶右荩卜瓷硇缘貥?gòu)成理解《潮汐圖》一則寓言。“兩種光景以雙重曝光的形式相印”?,林棹要寫出一種新的嶺南語言與生命情狀,珠江的前世今生、語言的此在彼在,自由交纏在一起,通向難以輕易歸類,卻也不必太快定論的文學(xué)奇境。
在今日之我與昨日之蛙交疊的造像時空中,林棹養(yǎng)殖一種新的語言地層。這也再次提醒我們,小說語言同時承擔(dān)了創(chuàng)世論與認識論的價值:隨著小說家行使虛構(gòu)的天職,南方以南的浮世疆域破海、破土、破岸而出。攜帶著局部的傳說、記憶與知識碎片的人們,再將一切散佚在亞熱帶維度上的想象,組建成整全的世界形態(tài),通過小說家的講述認識這全新的疆境。如果小說虛構(gòu),可以召喚一座堪稱整全的“新南方”,那么方言必將與物候、植被、水土、風(fēng)習(xí)一樣,是其內(nèi)的生命原力與有機養(yǎng)分。但這方言,也是完全從21世紀生長出來的新方言,或新南方語言。
(劉欣玥,1990年生,廣東廣州人,北京大學(xué)文學(xué)博士,現(xiàn)為上海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講師。)
①楊慶祥:《新南方寫作:主體、版圖與漢語書寫的主權(quán)》,《南方文壇》2021年第3期。
②林棹:《潮汐圖》,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21年版,第3頁。
③林棹:《潮汐圖》,第67頁。
④林棹:《潮汐圖》,第53頁。
⑤林棹:《潮汐圖》,第12-13頁。
⑥出自梁啟超在《新民叢報》1902年3月24日所作《小慧解頤錄》,轉(zhuǎn)引自夏曉紅《覺世與傳世——梁啟超的文學(xué)道路》,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32頁。
⑦林棹:《潮汐圖·后記》,第280頁。
⑧李婉薇:《清末民初的粵語書寫》(修訂版),香港:三聯(lián)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7年版。
⑨李婉薇:《清末民初的粵語書寫》(修訂版),第36頁。
⑩劉欣玥:《嶺南如何消失于冰——讀林棹長篇〈潮汐圖〉》,《長篇小說選刊》2022年第1期。
林棹:《潮汐圖·后記》,第28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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