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曉蘭
邕江穿城而過,流淌詩與畫,商賈輻輳,百貨駢闐。邕江兩岸氣候獨(dú)特,特產(chǎn)豐盛,菜系龐雜,尤以白切雞久負(fù)盛名,素有“太羹元酒之味”之稱。
早在清乾隆年間,邕州的食坊就以白切雞聞名于世。據(jù)傳邕江北岸水街有一家只做白切雞的食坊,已傳了三代,食坊在水街獨(dú)木成林的大榕樹下,乾隆賜名“萬年青白切雞”。萬年青白切雞遵照家傳秘方烹制,歷經(jīng)二三百年不衰。
相傳,乾隆下江南,最后一站到了邕州。一日,乾隆來到水街,正午炎熱,行至大榕樹下時,他既熱又渴且餓,抬頭忽見“白切雞”的招牌,甚覺新鮮,就進(jìn)店點(diǎn)了一份白切雞。端上來的白切雞形狀美觀,皮黃肉白,肥嫩鮮美,蔥香四溢,乾隆胃口大開,吃得非常高興。因食坊在大榕樹下,于是乾隆在休息之余,題寫了“萬年青白切雞”幾個大字,后制作成匾牌流傳于世。
20世紀(jì)20年代,萬年青白切雞傳至后人蒙必賢經(jīng)營。雖說蒙必賢是一介書生,可別小看他一邊教書,一邊接手掌管生意,竟將萬年青白切雞經(jīng)營得顧客盈門,昌隆至極。蒙必賢接手掌柜的第五年,就把邕州另外八家食坊合并,成為有九家股東食坊的大掌柜。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正當(dāng)萬年青白切雞的生意發(fā)展得生機(jī)勃勃時,大掌柜蒙必賢出門路遇一處老房子倒塌,不幸被砸成重傷,急急作古了。
料理完蒙必賢的后事,萬年青白切雞的九大股東聚首,欲選出能擔(dān)當(dāng)大掌柜的能人。九家股東的掌門人都想做大掌柜,因此股東們相持不下,爭執(zhí)激烈,最后他們相互妥協(xié),決定在邕州公開請人來做大掌柜。消息散布后,五十多人爭做萬年青白切雞的大掌柜,賴白切就是其中最不顯眼的一位。
賴白切八歲時練過幾下拳腳,迫于生活,收徒教武為生,有時在邕江岸邊帶一幫后生練拳腳。賴白切真名至今無法考證,但他在邕州童叟皆知。他一天到晚在邕州的大街小巷晃悠,專到人多的地方湊熱鬧,餓了,就晃蕩到萬年青白切雞店里賒半只白切雞,總之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人們看他天天賒白切雞吃,三天兩頭地賴賬,有好事者就給他取了個“賴白切”的綽號。
那么多人爭做萬年青白切雞大掌柜,無非是看中薪水高,但賴白切例外,他是哪里人多就去哪兒的主,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做大掌柜。
那些已報名的人,為能當(dāng)大掌柜,暗地里到股東家里送禮,相互擠兌,顯擺自己,唯獨(dú)賴白切無任何動靜。還有些人故意出賴白切的洋相,在萬年青白切雞店門前大罵賴白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癩皮狗,還想來當(dāng)大掌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那天賴白切正好路過,看人多熱鬧就湊過來,一聽,簡直氣瘋了。他本來只是想湊個熱鬧,無意當(dāng)什么大掌柜,現(xiàn)在卻被笑話,還被扣上癩皮狗的帽子,真不劃算。在之后的時日里,那些爭做大掌柜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捕風(fēng)捉影地相互攻擊,最后還不忘把賴白切給捎進(jìn)去,說一個癩皮狗還想做萬年青白切雞的大掌柜,等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就在他們互相誣蔑的時候,萬年青白切雞大掌柜的名單貼出來了,九大股東竟然都推舉被他們稱為“癩皮狗”的賴白切。九大股東都是明白人,他們覺得大掌柜只有讓一個沒有頭腦的人來當(dāng)最令人放心,而賴白切正是這樣一個沒有頭腦的人。
賴白切做大掌柜十余年來,賺得缽滿盆盈,是萬年青白切雞最輝煌的時期。
抗戰(zhàn)爆發(fā)后,日本人占領(lǐng)邕州。一天,一群日本人到水街,在大榕樹下乘涼,時近中午,這群日本人進(jìn)了萬年青白切雞店,趾高氣揚(yáng)地要吃白切雞。為首的日本人吃后嗚哩哇啦地叫著,翻譯對大掌柜賴白切說,皇軍要你和他們合伙。賴白切說就是把萬年青白切雞的店一把火點(diǎn)嘍,也不和日本人合伙。
為首的日本人非常惱火,舉起刺刀威逼。向來就膽大的賴白切哪里吃這一套?他仗著自己會點(diǎn)功夫,就和日本人動起了拳腳。賴白切的功夫雖不精,但對付那群日本人綽綽有余。見賴白切已打敗了五個日本人,為首的日本人見拳腳不能征服賴白切,最后一槍打中賴白切的腦門。
萬年青白切雞的股東商定,他們披麻戴孝,把賴白切厚葬在青秀山最高處的向陽坡,墓碑上刻著“抗日大掌柜賴白切之墓”,落款“萬年青白切雞九股東一九四三年大暑立”。
〔本刊責(zé)任編輯? 王 艷〕
〔原載《紅豆》202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