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沙水清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本義其實是：個人要加強道德品行的修煉以造福社會，否則會遭到天地的懲罰。它出自佛教典籍《佛說十善業(yè)道經》第二十四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的《實用佛學辭典》第80頁簡介：“《佛說十善業(yè)道經》（經名）……佛為海龍王說一切法無不由心，應修十善，終明廣為（筆者按：“為”乃“攝”之誤）十善之功德及一切之善法?！痹摃杏醒裕骸叭松鸀榧海旖浀亓x，人不為己，天誅地滅?！?/p>

“為”是個多音字，有兩個讀音。作介詞用時讀去聲，如“為人民服務”的“為”，表示行為的對象?！盀榧骸钡摹盀椤北硎拘袨榈膶ο髸r，“為己”也就是“為自己服務”，如《禮記·禮運》的“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有力氣的人嫌他偷懶不用，但不必是為自己服務）”。在這個句子里，“為己”的“為”就是讀去聲的。但是，“為”在作動詞用時卻是讀陽平的，義項之一是“做”，如“事在人為”“為所欲為”的“為”。而“為己”的“為”有時也是作動詞用的，如《論語·憲問》“古之學者為己”之“為己”。這個“為”字就是動詞“做”義的延伸，“為己”可以釋為“修為自己”或“修養(yǎng)自己”。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說是“古之學者為己，以補不足也”，補不足就是“修為自己”;楊伯峻《論語譯注》則直接譯為“修養(yǎng)自己的學問道德”。

正是因為“為己”的“為”有這兩個不同的讀音和用法，便形成了兩個不同的意思，又因為讀陽平作動詞的用法比較少見，民間就按通常的介詞用法讀了去聲，于是原先強調提高自身修養(yǎng)的“修為自己”的意思，就變成了提倡自私的“為自己服務”，并因此習非成是地延續(xù)了一千多年。這應該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歷來一直被曲解的主要原因。

那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中最關鍵的“為己”一詞，也可認為就是源出《論語·憲問》“古之學者為己”之“為己”的。

（摘自《咬文嚼字》，201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