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符蘭蘭
讀完新疆作家李娟的《羊道三部曲》,我的思緒不止一次飄回故鄉(xiāng)——那個毗鄰澧水的小鎮(zhèn)。李娟的文字是對記憶的臨摹,也是對故鄉(xiāng)的渴望,樸實無華卻溫情動人,讓我多次萌發(fā)回鄉(xiāng)的沖動??墒?,夢里夢外,都回不去我的故鄉(xiāng)……
想到故鄉(xiāng),便憶起那灣從門前流過的澧水。故鄉(xiāng)的清晨是怎樣的呢?我想,是有詩意、情趣和節(jié)奏的。天剛亮,小鎮(zhèn)就在船夫的劃槳聲和婦人的浣衣聲中蘇醒了。河面霧蒙蒙的,就像蓋著一層輕紗,太陽興高采烈地在群山中跑來跑去……這一切都被樹上的鳥雀看在眼里,它們趕忙湊起熱鬧,發(fā)出“唧唧啾啾”聲,呼朋喚友。
故鄉(xiāng)的白天是悠長悠長的,河對面的大山會時不時生出云煙。小時候我常常想,山里是不是住著神仙,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傍晚時分,紅霞映滿了半邊天,一舟,一人,一鸕鶿,常常讓你覺得自己身處古詩詞里。
夏日漫長的午后,我和妹妹喜歡躺在堂屋的竹椅上,聆聽樹上的聲聲蟬鳴,還能聞到熱風送來的陣陣芳香。實在困倦了,就跑到河邊看別人游泳、玩水。膽子大的孩子直接從岸上一個猛子扎進去,像一條靈活的泥鰍,逗得身邊人哈哈大笑,大家不約而同投去羨慕的眼光,這讓他們越發(fā)來勁,一次又一次濺起水花。不會游泳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貼著岸,在水淺處戲水、泡澡。陽光像利劍一樣穿下來,每個人都被曬得油光發(fā)亮,但大伙兒不在意,他們愜意著呢、涼快著呢!
母親不允許我和妹妹去游泳,有時候被我們磨得沒辦法,她就在兩個大桶中裝滿水,放在院子里曬著。村里的老人說,這樣曬熱的水洗澡好,不生痱子,不長膿包。直到有一天,我倆沒忍住,偷偷溜去和小伙伴下河游泳,還有人支援了我們救生圈和泡沫板。我們歡天喜地地奔向目的地,結果不熟悉水性的我差點被淹死,幸而被人救起。母親急急忙忙趕來,我被水嗆得不行,又受了驚,看到母親便撲在她懷里大哭。母親卻用手里的竹條狠狠打了我屁股?;厝サ穆飞衔液芎ε?,知道會挨打。果不其然,到了家,母親一把拽住我,狠狠揍了我一頓。當時,我自知理虧,不敢再哭,也沒有辯解。晚上,母親把我拉到房里涂藥,看著那么多紅印痕,她忽然紅了眼睛:“媽媽今天是氣急了,真沒想到打這么重,你也真是倔,痛也不哭,以后要聽話啊?!蹦鞘俏业谝淮胃惺艿缴恼滟F和母愛的深沉,沉甸甸的愛讓我疼痛,更讓我心里充滿甜蜜。
小小的村落,盛滿了我的快樂。印象中,小時候生活的中心就一個字——玩。我曾和小伙伴們帶著手電筒,去一個遙遠的溶洞探險;也養(yǎng)過蠶寶寶,每天一放學就提著籃子到處找大桑樹,邊吃桑葚邊采桑葉;還偷偷把家里的炊具帶到河灘上,和小伙伴們野炊,把別人放在網兜里的小蝦小魚全拿走;在鄰近的菜地里拔菜;和好朋友一起埋死掉的小貓咪,難過地哭;把家里的小雞用紙盒裝著,再放進被窩里睡覺,結果小雞全被捂死了;和幾個小伙伴定期去敬老院做公益;去住在山上的同學家玩,我們一起摘野草莓、采茶苞、挖馬蹄、趟小溪、摸螃蟹……小時候的事情頻頻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那時候的我,有數(shù)不盡的歡樂。
去年暑假,我早早就給母親打了電話,跟她說要帶孩子回家,母親聽后高興極了??墒?,還沒來得及回去,新冠肺炎疫情就再次襲擊了我的家鄉(xiāng)。電話里,母親的聲音明顯很失落,卻還是跟我說,等我回家吃玉米,她知道我最愛鮮嫩的甜玉米。長大后,每每回家,父母總是跑上樓和我們待好久,直到深夜,雖然有時候也并未說太多話。我多懷念小時候那個小小的家,小小的房子,沒有樓上、樓下,大家時刻待在一起,心里都歡喜得很。
每次回城,都像搬家,大包小包,連一片菜葉子都不落下。要開車時,父母的臉還貼在車玻璃上。往往這時,我會很快地轉過臉,因為怕自己的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雖然,每次回家,母親都提前打掃樓上的衛(wèi)生,但依然有很多地方落了灰。雖然,母親的廚藝不太好,做的菜經常不合我的口味。雖然,每次回去多住兩天,父母親便開始嗔怪:“你們回來了,我們多了好多事呢!”但只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我才是孩子。
可是,終究是回不去了,日子一天天向前,回不去的兒時故鄉(xiāng),但等到疫情過去時,我們一定要再回家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