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時雨
帶著“問題”上路,是很多行者的狀態(tài)。
凱魯亞克作為“垮掉的一代”的代表,曾說:“他們基本上是‘宗教的一代,只是希望在路的另一側(cè)找到信仰?!?0世紀(jì)60年代,深受凱魯亞克影響、在戰(zhàn)后信念崩塌的社會中艱難調(diào)適的嬉皮士們,以流浪的生活方式在路上審視自我,渴望找到精神的歸宿。
四海為家的嬉皮士被視為現(xiàn)代背包客的雛形。2000年,在鄭鈞蕩氣回腸地歌唱《回到拉薩》的6年后,人們仿佛突然找到了一處靈魂皈依的圣地,去西藏的熱潮在彼時剛剛興起的背包客、自駕族、驢友之中蔓延開來。麗江、陽朔等地也成為背包客們的選擇,那些渴望找尋到自我價值和精神歸宿的人們背包上路,在中國遼闊大地上,留下了不少羅曼蒂克式的故事。
路上的羅曼蒂克,當(dāng)然不是始于千禧年后。向前追溯,有劉雨田徒步走完中國萬里長城;有余純順完成人類首次孤身徒步穿過川藏、滇藏、新藏、青藏等公路、勇闖羅布泊;有謝建光背著破包,推著破舊板車從東北到西藏尋找他在書中看到的遠方。
個人的腳步在一個時代之中,都會留下或多或少、或偉大或渺小的意義,氣壯山河的探險傳奇故事,成就了往昔歲月里的羅曼蒂克,至今仍惹不少人慨嘆。有如此歲月對比,當(dāng)如今帶有真正探險色彩的腳步越發(fā)罕見時,人們感嘆,“現(xiàn)在真正的背包客怎么消失了”,“這個時代缺少新的探險”。
2021年,苦行帶著他自己的問題上路,如跛腳僧一般孤身闖進一片“死亡之?!薄?/p>
在苦行之前,始終無人曾通過無后援全自助的方式完成穿越??嘈杏脮r54天完成了這個百年壯舉。
當(dāng)無數(shù)人為其賦予意義時,苦行卻說,“穿越塔克拉瑪干不是我的目標(biāo),我只是把它當(dāng)成我個人的關(guān)卡,為了我能不能做以后我想要做的事情?!倍嗄暌郧?,在喀什經(jīng)營了幾年生意的苦行陷入自己圍設(shè)的困境之中,他想要突破自己去做一些更具成功性的實事,用他的話說是“脫離屬于我自己的本分去想種種不該想的事物”。他深陷憂慮,最后給自己設(shè)立關(guān)卡,比如,用從未有人做到的方式走一個沙漠。
或許沒什么偉大的意義,人終其一生不過是都在闖自己的那道關(guān)卡。對于苦行來說,就是去穿越那片死亡之海,以此來獲取強大的信念。
那些有著羅曼蒂克般浪漫色彩的故事,多少都近似苦行僧式的行走。但另一條道路上,也有被質(zhì)疑為“假行僧”式的行走。
自2016年興起,到2021年達到鼎盛的徒步西藏“直播嘉年華”,在2021年8月21日,單人徒步西藏的河南女孩美美在沿途直播時突遭事故后走向崩塌。這種推著小車、開著直播去徒步西藏的風(fēng)潮,引起一陣熱議。
在這場不能被稱為文化,只能稱其為現(xiàn)象的行走中,金錢與流量取代了天南海北的傳奇故事。有人說,“和過去不同了,現(xiàn)在進藏路上都擠滿資本和廉價夢想?!币灿腥苏f,無論是“哪種形式,都有故事?!倍晃煌讲街鞑ヌ寡?,“其實走在路上的人,是在逃避一些東西,而不是面對一些東西?!?/p>
帶著問題上路,但最終可能是走不出的自己,到不了的西藏。
在本期雜志中,《銀沙上的苦行:55天東西徒穿塔漠》和《流量時代,川藏線上羅曼蒂克正消亡?》中所講述的故事,是個有趣的對比,兩種價值觀在行走中各自呈現(xiàn),我們只把故事遞到你的面前,而不去做帶有偏見的評價。
或許拋開這些,“行走時最重要的因素永遠只有一個:天空的廣度和風(fēng)景的亮度?!?/p>
無論怎樣,春天來了,只要真正熱烈地投入到這個美好的世界之中,行走的羅曼蒂克就永遠不會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