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 暉
“鼻”是一個后起字,最早的時候并沒有“鼻”這個字,那么當(dāng)時用什么來表示“鼻子”呢?原來最初造出來指代鼻子的是“自”這個字?!墩f文解字》:“自,鼻也,象鼻形?!薄白浴钡募坠俏淖中尉褪且恢槐亲拥男螤?。段玉裁進一步解釋說:“今義從也、己也、自然也皆引申之義?!?/p>
也就是說,當(dāng)“自”引申為自從、自己、自然這些義項之后,為了加以區(qū)別,戰(zhàn)國時期的人又在“自”的下面添加了一個聲符“畀”來表示鼻子。“畀(bì)”是給予、付與的意思。“自”和“畀”合在一起表示一呼一吸,自相給予,于是用來指稱鼻子。這就是《說文解字》的釋義:“鼻,引氣自畀也。從自畀。”
“自”和“鼻”的變遷,清末學(xué)者俞樾辨析得非常清楚:“口、耳、目,皆象形字,何以鼻獨為形聲字?蓋古文止作自,或作白,皆象形,與口、耳、目字一例……乃因經(jīng)傳自字,或訓(xùn)由也,或訓(xùn)始也,而無作鼻字用者,遂不敢質(zhì)言為鼻之古文,于是相沿至今,聲義俱別,不可復(fù)合矣。”
俞樾的意思是說:其實“鼻”這個字跟口、耳、目等指稱五官的字一樣,都是象形字,即最初所造的“自”;只是因為經(jīng)傳中所使用的“自”字都是由、始的義項,人們才不敢把“自”當(dāng)作“鼻”的初文。不過甲骨中有“疾自”的卜辭,指的就是鼻子有病,俞樾沒有見過甲骨文,才有這樣的推測。
張舜徽先生在《說文解字約注》中認(rèn)同俞樾的觀點,并且進一步解釋說:“鼻在五官百體最為準(zhǔn)直,故古人亦稱鼻為準(zhǔn)頭?!毕鄳?yīng)地,高高的鼻梁就稱作“隆準(zhǔn)”,比如《史記·高祖本紀(jì)》載漢高祖劉邦“隆準(zhǔn)而龍顏”。
從此之后,“自”和“鼻”就開始分道揚鑣,各有各的分工。
《說文解字》在解釋“皇”這個字的時候?qū)懙溃骸白?,讀若鼻,今俗以始生子為鼻子?!卑凑赵S慎的說法,“鼻子”的古義是指始生子、第一個孩子。其實,這并不是“鼻子”最早的古義,西漢學(xué)者揚雄在《方言》中有這樣的記載:“鼻,始也。獸之初生謂之鼻,人之初生謂之首。梁、益之間謂鼻為初,或謂之祖,祖,居也?!币簿褪钦f,“鼻”這個字最早的時候?qū)S糜诜Q呼始生的頭一胎野獸,后來才引申用于始生子。
不過,即使在“自”和“鼻”的義項分道揚鑣之后,人們也仍然沒有忘記“自”的本義。清代學(xué)者王筠在《文字蒙求》中寫道:“今人言我,自指其鼻,蓋古意也?!碑?dāng)人們說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表示最早時候的“自己”是用鼻子來指代的。
“鼻”和“祖”都是“始”的意思,而“鼻”又是始生子,因此,順理成章地,先祖、最早的祖師或創(chuàng)始人就稱為“鼻祖”。明人張自烈在《正字通》中的解釋則更為有趣:“人之胚胎,鼻先受形,故謂始祖為鼻祖?!?/p>
“鼻祖”這個稱謂,至遲漢代時就已經(jīng)開始使用了。在《反離騷》這篇賦中,揚雄敘述自己的家世時吟詠道:“有周氏之蟬嫣兮,或鼻祖于汾隅。”“蟬嫣”是連續(xù)不斷的意思,這句話的意思是:和周氏有族親,始祖在汾水之濱。
這就是“鼻祖”一詞為何跟鼻子有關(guān)系的來龍去脈。
(王世全摘自《100個漢語詞匯中的古代風(fēng)俗史》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