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的冬天》的美學意蘊

◎高俊奇

老舍被譽為“人民的藝術(shù)家”，其文學創(chuàng)作在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老舍一生勤筆，書寫了大量優(yōu)秀的作品，其中《濟南的冬天》作為一篇散文，凝聚了他豐富的情感和技巧，成為散文中的典范。該散文除了語言優(yōu)美、主題明晰以及情感豐富以外，更重要的是蘊含著獨特的美學意蘊，具有情景交融的美學特點。《濟南的冬天》充滿了景中有畫、畫中有情的美學意蘊，全文使用多種巧妙的描寫手法和修辭手法從不同的視角描寫了詩情畫意的冬日濟南。

在到濟南齊魯大學任教之前，老舍先生曾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英國倫敦大學任教長達六年時間?！稘系亩臁吩谖恼碌拈_篇寫到“對于一個剛由倫敦回來的人，像我”就是對自己剛剛回國的背景交代。濟南是老舍先生重回祖國故土之后生活和工作的第一個城市，雖然老舍先生在濟南僅僅生活了四年，但他對這座北方城市的喜愛充滿其字里行間。在這四年間，老舍先生寫下了多篇以濟南這座城市為題材和主題的文章?！兜搅藵稀访鑼懥俗髡叱醯綕蠈系牡谝挥∠?；《大明湖之春》描寫了濟南的春天；《一些印象》描寫了濟南的秋日詩意；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這篇景中有畫、畫中有情的“溫晴”與“溫情”并存的《濟南的冬天》，老舍先生曾說：“時短情長，濟南就成了我的第二故鄉(xiāng)?！盵1]

老舍先生把濟南視作他的第二故鄉(xiāng)，并不僅僅是因為這是他回國后第一個生活與工作的城市，更重要的原因是濟南的城市品性與老舍的品性非常的相似。濟南不是一個現(xiàn)代化十足的摩登大都市，而是一個由傳統(tǒng)時代延續(xù)發(fā)展而來的歷史文化名城，在國外生活多年的老舍先生回國后正處于對祖國又愛又恨的矛盾心情當中，他愛這個生養(yǎng)哺育他的祖國又恨它的不爭、恨它的紛爭混亂，而濟南的淳樸民風和人民的熱情、善良撫慰了老舍先生的心靈。在濟南生活的這段時間老舍先生在此成家立業(yè)，組建了家庭有了兒女，從事大學教學和文學創(chuàng)作。老舍先生給他的長女取名“舒濟”足見其對濟南的款款深情，濟南這座城市荷花和柳樹眾多，獨特的自然風光造就出濃厚的人文氣息，契合老舍先生對對湖光山色閑適生活的追求和文人氣質(zhì)。

為此，我們要深入解讀《濟南的冬天》，尤其是作品背后的美學意蘊。

一、多方位的觀察視角

作者在描寫濟南冬天的景色時運用了多方位的觀察視角，描繪了一幅層次感和色彩感豐富的“溫晴”的濟南冬日畫卷。

第一，宏觀性視角：在文章的開頭，老舍先生把濟南比作“一塊寶地”，并且提出了濟南的冬天是一種“溫晴”的特點，具有開門見山的效果，為下文內(nèi)容作了鋪墊。作者將北平、倫敦、熱帶的冬天與濟南的冬天作對比，具有宏觀的廣闊的國際性視野。

第二，地理環(huán)境視角：文章中將濟南的“三面環(huán)山”獨特地理環(huán)境形容成一個可愛、暖和的搖籃，幽默俏皮地寫出了濟南冬天“溫晴”的地理環(huán)境的成因。

第三，文中最精妙的還是景色描寫：在描寫濟南冬日雪景的部分是俯視而下的視角，作者的觀察視角由點到面、由上至下、由遠及近，先是山上的矮松、再是山間、再是山坡、再是山腰。在描寫濟南的水時的部分是仰視而上的視角，作者的觀察角度是自下而上、由近及遠的，由水底的綠藻到水面垂柳的樹影到空中、半空中、天上。作者的視野點從水底的一點綠藻開拓出去，延展到澄清的河水，藍汪汪的天空。作者通過對濟南冬天多個角度的描繪，生動形象展現(xiàn)了濟南冬天的“溫晴”與“溫情”之意。

二、“形散而神聚”的巧妙篇章布局

《濟南的冬天》這篇散文利用篇章的巧妙布局，使得整篇文章雖然短小精悍，卻充分發(fā)揮了散文“形散而神聚”的典型特征。

第一，文章的開篇作者并沒有直接對濟南冬天的景色進行描寫，而是通過濟南的冬天與北平、倫敦、熱帶的冬天做對比，開門見山地點出濟南冬天“溫晴”的最大特色。這個出彩的開頭既交代了背景又提綱挈領(lǐng)，為后文的進一步展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

第二，文章的第二段依然沒有對濟南冬天的景色進行直接的描寫，而是通過側(cè)面描寫的手法，指出濟南的冬天能夠形成這樣的特色，主要和濟南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濟南“三面環(huán)山”的地理特點造就了冬天的“暖晴”，反襯出濟南冬天的溫暖和安逸。

第三，文章的最后部分運用多種修辭手法對濟南冬天的山、雪、水進行了直接的白描。這是這篇散文最精彩的部分，經(jīng)過前面部分的鋪墊，讀者對濟南的冬天已經(jīng)開始充滿遐想，而作者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將濟南的山、雪、水潑墨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山水畫卷?！稘系亩臁返钠虏季智擅钭匀欢志挥行颍沟米x者興致盎然地在濟南的美景和神韻之中流連忘返。

三、繪畫特色與情景交融

《濟南的冬天》作為一篇散文，文章語言生動優(yōu)美，營造出一幅有光、有色、有態(tài)的濟南山水風光畫，并將對于大自然和濟南的熱愛之情情景交融貫通在這幅水墨畫之中。

1.“刪繁就簡”選取代表性景物加以描寫。濟南的冬天其實是一個范圍較大的寬泛題目，有太多的素材可以選取。但作者從繁雜的景物中選擇最有特色和代表性的景物加以描寫，抓住了濟南冬天的靈魂。濟南三面環(huán)山所以寫山，濟南是一個全國聞名的泉水城市所以寫水，山水之間也是最能代表中國畫精髓和人們普遍接受和認可的。最妙的是濟南冬天的小雪，作者通過一連串的比喻和擬人化的動詞的運用將山的秀氣、雪的靈動活靈活現(xiàn)的展現(xiàn)了出來。

2.“以小見大”和“留白”的山水畫構(gòu)圖方式。第一，作者在對濟南冬天這幅山水畫的描繪時，選擇了具有典型山水畫特色的“以小見大”的構(gòu)圖方式。[2]寫山時先描寫山上的松樹，再是樹尖上的白雪和山尖上的白雪，畫筆的視野和角度越來越拉遠延伸到山坡和山腰。寫水時先描寫水底的水藻，再是水面、垂柳以及天空。寫濟南的人民時，作者沒有描繪他們的樣貌、衣著，而是將畫筆落在了濟南人民在冬天時臉上露出的笑容。第二，作者在構(gòu)圖方式中還運用了中國山水畫的“留白”特色。作者在寫濟南的山景及雪景時，并沒有將景寫盡，而是在由山上的雪轉(zhuǎn)換到小村莊屋頂上的雪時戛然而止，充分調(diào)動起讀者的無限遐想。

3.色調(diào)及色彩的運用恰到好處。老舍先生在《濟南的冬天》的色調(diào)運用上主要是運用暖色調(diào)突出了濟南冬天的“溫晴”。老舍是一位語言的大師，在《濟南的冬天》第一段的描寫中就運用對比的手法定下了全篇的暖色調(diào)，以倫敦的陰霾反襯濟南冬天的明亮，以北平的狂風反襯出濟南冬天的和煦，以熱帶的毒辣日光反襯出濟南冬天的溫晴。在色彩的運用上，作者運用多種色彩對景物進行描寫，打破了人們認為冬天是萬物凋敝的缺乏色彩的普遍觀念。寫山景時，看那山上的松樹是“青黑色的”，那山上的雪是“銀白色的”，那山上沒被雪覆蓋的地方是“暗黃的”，那夕陽是“微黃的”，夕陽下的雪又透著點“粉紅色”。寫水景時，看那水藻是“碧綠色的”，天空是“藍汪汪的”，還有紅色屋頂、黃色山草和灰色的樹影。這些豐富多樣的色彩給濟南的冬天平添了無限的美麗與活力。

4.將自身情感融入到景色描寫中的情景交融。老舍先生在進行景物描寫時，大量運用了擬人化的描寫手法，將自己對于濟南冬天的最直觀的感受和最強烈的印象生動形象的描寫出來。這種添加了明顯的主觀特色和個人感受的描寫方式使得文中的每一句都帶有作者強烈的情感內(nèi)涵，同時給讀者以身臨其境、感同身受之感。作者在寫水時，一連用了五個“綠”字，光是“綠”萍還不夠，要加上一句“真綠”，并且是終年貯蓄的“綠”，是“越綠”是精神的“綠”。這些“綠”不僅是水藻的綠、河水的綠，更是濟南冬天的“綠”，濟南冬天精神上的“綠”。

老舍先生在我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的地位是顯而易見的，他根據(jù)自己居住濟南期間的真實感受創(chuàng)作的散文《濟南的冬天》成為散文中的經(jīng)典。文章謀篇布局獨特、主題清晰、情感豐富、語言優(yōu)美，采用“以小見大”的技巧和“刪繁就簡”的處理方式，融入自己真實的情感，營造出一種景中有畫，畫中有情，情景交融的中國古典意境，具有獨特的美學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