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昕
(石家莊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歷史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5)
汪莘(1155-1212 年)①關(guān)于汪莘卒年,《宋人傳記資料索引》載:“汪莘(1155-1227),字叔耕,號柳塘,休寧人?!瓕殤c三年卒。年七十三?!薄吨袊膶W(xué)大辭典》《全宋文》,也作汪莘卒于1227 年。現(xiàn)存徽州兩種譜牒,均載汪莘卒于嘉定五年(1212 年)。明汪璨、汪尚和等纂修《休寧西門汪氏族譜》卷四載:“嘉定壬申九月十一日卒?!鼻逋翡?、汪逢年等重修《休寧西門汪氏宗譜》卷七載:“嘉定壬申歿。”徽州族譜編寫較嚴(yán)謹(jǐn)認(rèn)真,記載具體詳實,故采族譜所載汪莘卒年。,字叔耕,自號“方壺居士”,學(xué)者稱“柳塘先生”,南宋徽州休寧西門人。汪莘終生未仕,然其數(shù)叩帝閽上封言事,建柳溪書院傳道吟詩,深受當(dāng)時文人和學(xué)者的敬重。汪莘《宋史》未載,據(jù)徽州方志、宗譜、汪莘別集②汪莘別集宋、元書目均未著錄,從現(xiàn)存汪莘集序跋推知,宋時當(dāng)有《方壺集》《方壺詩余》《柳塘集》等。后世輯其遺作,題《方壺存稿》?,F(xiàn)存汪莘集主要版本有:明汪璨刻本《方壺存稿》、明萬歷重刻本《方壺存稿》、清雍正刻本《方壺先生集》、四庫本《方壺存稿》以及清鈔本多部。等相關(guān)文獻記載,對汪莘交游進行考述,以見其品行為人和才學(xué)志趣。
自南宋起,徽州(舊稱新安)涌現(xiàn)了一批卓有成就的理學(xué)家,他們奉朱熹為泰山北斗,傳授朱子學(xué)說,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新安理學(xué)”學(xué)派。[1]18汪莘理學(xué)造詣頗深,與多位“新安理學(xué)”學(xué)者都有交往。
汪莘與朱熹
《新安學(xué)系錄》列汪莘為朱熹及門弟子,《紫陽書院志》論定汪莘為從祀文公的十二高足之一。③具體參見明程曈輯撰,王國良、張健點?!缎掳矊W(xué)系錄》,卷首“新安學(xué)系圖二”,黃山書社2006 年版,第2 頁;清施璜編,陳聯(lián)、胡中生點?!蹲详枙褐尽罚硎?,黃山書社2010 年版,第191-200 頁。汪莘從小聞朱子之學(xué),并尊朱熹為師。淳熙十五年(1188年),朱熹除兵部侍郎,汪莘有詩《戊申六月聞晦庵先生除兵部侍郎》:“韓范諸公各一時,賢豪久速系安危。從來功業(yè)知難就,未敢先賡慶歷詩?!雹芪闹兴糨吩娮骶浴斗綁叵壬?,《宋集珍本叢刊》第69 冊,線裝書局2004 年版。大約此年前后,汪莘與朱熹通信,論及政事、學(xué)術(shù)、文學(xué)諸事?,F(xiàn)存朱熹《答汪叔耕》二書、汪莘《辭晦庵朱侍講書》一書。
汪莘曾寄詩文論說于朱熹。淳熙十六年(1189年)⑤朱熹《答汪叔耕》時間,參考陳來《朱子書信編年考證》(增訂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 年版,第307 頁。十月二十三日,朱熹在《答汪叔耕》一書中,肯定其“志尚高遠,才氣明決”,但惜其所學(xué)“未足以副其天資之美”,勸導(dǎo)汪莘不要過多關(guān)注文詞“小伎”,應(yīng)“求其所謂道者而修之于己之為本”,“窮經(jīng)觀史以求義理,而措諸事業(yè)之為實也”。后在《答汪叔耕》第二書中,朱熹和汪莘談?wù)摓閷W(xué)次第,他對汪莘遍究群書“雜然進之而不由其序”表示擔(dān)憂,并直言汪莘《不欺論》未得其要,把儒家的“主靜持敬”和佛道的“虛白清鏡、火珠靜月”混為一談。⑥朱熹《答汪叔耕》二書,參見朱杰人等主編《朱子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年版,第2 813-2 815 頁。朱熹二書,可見其對汪莘學(xué)業(yè)的不吝指導(dǎo)和殷切期望。
汪莘還就上封言事通書朱熹。李以申《汪居士(莘)傳》載:“嘉定間,會下詔求言,遂三扣天閽,論天變?nèi)耸隆⒚窀F吏污之弊、行師布陣之法,不報。慈湖楊公簡見其書曰:‘真愛君憂國之言也?!瘯r朱子召赴經(jīng)筵未至,莘逆通書……”[2]2132《徽州府志》《新安學(xué)系錄》《四庫提要》等所載相似。依此,似汪莘嘉定間上書封事并通書朱熹,然朱熹于慶元六年(1200 年)已逝,汪莘不可能在嘉定間與朱熹有交。不過,汪莘應(yīng)詔封事并通書朱熹確有此事,現(xiàn)存汪莘《辭晦庵朱侍講書》即為證,書云:“主上發(fā)明詔,設(shè)優(yōu)賞,以待言者,莘實志不在焉。大不能了莘性命,小不能救莘饑寒。所為來上封事,拳拳惟以主上父子之間為務(wù),非敢輕也。……諸公視之,以為背時之論,莫有能舉而行之者。是以徘徊京都,日夜待先生至。”[3]283此前汪莘曾與朱熹互通書論及上封事:“莘所上封事,所論主上父子間,與夫民窮吏污之弊,既已獻諸先生矣。先生嘗論之曰:‘所論過宮事甚好,當(dāng)說與諸公?!盵3]283然汪莘應(yīng)詔上封,因言兩宮失和之事,被認(rèn)為是背時之論而不上報。因此,當(dāng)汪莘聞朱熹被詔為侍講,日夜盼等朱熹,遮道進言,寄望朱熹能盡勸講之責(zé)?!端问贰幾诩o(jì)》載:“(紹熙五年七月)戊辰,詔求直言?!薄凹咨?,以兵部尚書羅點簽書樞密院事。詔兩省官詳定應(yīng)詔封事,具要切者以聞?!薄埃ò嗽拢┕锼龋灾祆錇闊ㄕ麻w待制兼侍講?!盵4]715-716《宋朱子年譜》亦載:“七月光宗內(nèi)禪,寧宗即位,召赴行在奏事,辭?!薄跋壬o奏事之命,兩旬不報,遂東歸。道中忽被除命(煥章閣待制兼侍講)?!盵5]194-195由上述記載推知,汪莘上封當(dāng)在紹熙五年(1194 年)七月戊辰至甲申間,向朱熹進言應(yīng)在八月癸巳朱熹除侍講后。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認(rèn)為,紹熙五年汪莘上封事歸辭書朱熹,朱熹十月十六日《乞差官看詳封事札子》或即因汪莘上封事有感而發(fā),此說可采信;又言孫嶸叟序“至于叩閽三疏,極論時政六事”即是年上封事,似還可商榷。①具體參見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下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1 年版,第1 153-1 155 頁。劉次皋跋汪莘詩曰:“柳塘汪叔耕自新安來應(yīng)詔上封事,一日因同舍生陳斯敬訪余于學(xué)省,出示詩稿三編?!盵3]249劉次皋書跋時間為嘉定戊辰七月之朔,可見汪莘在嘉定元年(1208 年)又應(yīng)詔上書封事,孫嶸叟所謂“叩閽三疏”或指嘉定上書之事。據(jù)上推,汪莘在寧宗朝曾兩度上書,紹熙五年七月,汪莘上書主論兩宮之事,因不報后通書寄責(zé)于朱熹;嘉定元年上封“極論時政六事”,此間汪莘與劉次皋等人有交。
朱熹去世之后,汪莘有詩《懷朱晦庵先生》,表達了繼承朱熹之學(xué)杖屨尋道之志:“道在羲皇孰斷金,至人出處合天心。青山白云有生路,流水落花無足音。世外太古日色靜,洞中一片春風(fēng)深。自憐晚輩服膺久,亦許杖屨來相尋?!奔味ㄔ昝现仓罩?,建晦庵祠堂,汪莘作《晦庵朱子祠堂頌》,懷念和敬慕之情溢于言表:“我懷晦翁,遙遙武夷。我聞晦翁,桑梓是思。藹藹閩士,于公儀刑。嗟嗟邦人,但聞其聲。翁則往矣,吾誰與歸?翁在此矣,有像有書。學(xué)有新祠,朝服冠紳。學(xué)雖舊宮,其像維新。我來見之,曰此晦翁。如鳳如龍,百世所宗。”汪莘宗朱子之學(xué),對“新安理學(xué)”的發(fā)展與傳播貢獻較大。
汪莘與吳儆
吳儆(1125-1183 偁年),字益恭,原名 ,字恭父,學(xué)者稱“竹洲先生”,謚“文肅”?!靶掳怖韺W(xué)”前驅(qū)和重要代表,“休寧八賢”之一,有《竹洲文集》傳世。汪莘為吳儆之客,曾先后兩度拜見吳儆。二人有詩唱和,現(xiàn)存汪莘寄贈吳儆詩四首、吳儆贈汪莘詩一首。
據(jù)汪莘《訪吳安撫竹洲》:“憶昔見公十載前,知公即日圖凌煙。而今見公十載后,豈意翻為竹洲叟?!贝嗽姺Q吳儆“吳安撫竹洲”,可知詩作于吳儆除安撫都監(jiān)后請祠歸家居竹洲時。淳熙五年(1178 年)七月,吳儆除知州兼廣西四路安撫都監(jiān),是年請祠歸家;淳熙九年(1182 年)二月,吳儆去世。汪莘第二次拜訪吳儆應(yīng)在此段時間內(nèi)。又吳儆詩《汪叔耕見訪不數(shù)日別去惡語為贈兼簡子用子美二友》:“負釁得老窮,掃軌事幽屏。跫然羅雀門,有客頎而整。悲歡十年別,樽酒清夜永?!雹趨琴釉娨姟吨裰尬募肪硎骱胫伪?,《宋集珍本叢刊》第46 冊,線裝書局2004 年版。汪莘、吳儆詩均言分別十載,知十年前兩人有交往。乾道七年至淳熙元年(1171-1174年),吳儆丁母憂居休寧。汪莘首訪吳儆,當(dāng)是在吳儆丁憂時。
汪莘敬慕吳儆的高遠之志,《訪吳安撫命賦詩竹洲中有靜香亭長堤靜觀齋舞雩亭》云:“夢中突兀長堤橫,忽覺單騎游邊城。擒胡已決千里外,邯鄲一枕空崢嶸?!辈ζ湮幢恢厝伪硎就锵?,《訪吳安撫竹洲》云:“龍文虎脊君當(dāng)取,有才不用當(dāng)誰哉。中原寢廟無消息,塞上無人能殺賊。君王此志二十秋,四海看君閑不得?!蓖糨吩凇队?jǐn)⒅x》一詩中具體描述了第二次拜訪吳儆的過程和吳儆的深情厚意:“竹翁惡俗客,屢舉卻塵翁。云何一見我,捉手形深睠 。坐呼蘭溪酒,即取太白勸。階前抱關(guān)卒,為我顏色變。解榻經(jīng)兩眠,天寒恐冰霰。主意厚且真,惜別如挽牽。”“還家甫席暖,書到驚一縣。特遣贈行詩,水剪梨花片?!庇纱嗽娍?,吳儆對汪莘來訪非常高興,二人相處三天,飲酒賦詩,情投意合。吳儆又稱賞汪莘的學(xué)術(shù),《汪叔耕見訪不數(shù)日別去惡語為贈兼簡子用子美二友》云:“劉子抱遺經(jīng),深井汲修綆。曹子中庸學(xué),天理窮性命。老驥鼓不作,搴旗望公等?!痹娭斜磉_了對汪莘理學(xué)追求的殷切期望。
汪莘與詹初
詹初,字以元,詹體仁宗侄,休寧人。為學(xué)崇奉朱熹,因上疏乞辨邪正,忤韓侂 胄而罷歸,以研理講學(xué)為事。詹初理學(xué)修養(yǎng)較深,著《翼學(xué)十篇序經(jīng)》《流塘集》等。詹初以汪莘門人自居,有詩《寄柳塘汪叔耕三首》,表達對汪莘學(xué)問識見的敬慕。如其一:“不聞爾言久,因覺我言非。欲得耳之善,真期爾指歸?!辈⒈硎咀冯S汪莘的心志,如其三:“數(shù)月未論心,此心覺還真。矢以惺惺法,始終奉此身?!焙胫巍痘罩莞尽肪砦濉秾W(xué)?!份d休寧柳溪書院,約開禧、嘉定年間汪莘始立,汪莘于此講經(jīng)授易,傳布朱子理學(xué),詹初等理學(xué)家當(dāng)于此段時間與汪莘論學(xué)贈詩。
汪莘與汪楚材
汪楚材,字太初,休寧人。光宗紹熙元年(1190年)進士。嘗致書問學(xué)于朱熹、吳儆,為二人器重,現(xiàn)存朱熹《答汪太初》、吳儆《答汪楚材》書。汪楚材曾訪汪莘柳塘新居,有《方壺別墅為汪叔耕賦》二首①《全宋詩》錄汪楚材《方壺別墅》一首,弘治《休寧志》卷三七載汪楚材《方壺別墅為汪叔耕賦》二首,其一與《全宋詩》所錄同,其二《全宋詩》未錄。,描寫了汪莘所居環(huán)境幽靜清新,“清風(fēng)修竹徑,細雨綠荷橋”(其一),“養(yǎng)蓮才出葉, 甃石漸生苔”(其二);同時也表現(xiàn)了對汪莘志趣的敬慕,“襟懷無一事,終老樂簞瓢”(其一),“主人心地古,不是樂傳杯”(其二)。
汪莘終生未仕,但由于其學(xué)術(shù)成就和文學(xué)影響,為徽州地方官員所推重。汪莘與多位在徽州及徽州屬縣任職的官員有交往,下僅就與汪莘交往較密切的徽州知州、通判進行考述。
汪莘與徐誼
徐誼(1144-1208 年),字子宜,一字宏父,溫州平陽人。孝宗乾道八年(1172 年)進士。淳熙十六年(1189 年)知徽州,汪莘可能于此年或稍后結(jié)識徐誼。開禧三年(1207 年)九月,徐誼以朝散大夫、安撫使兼行宮留守司公事,兼江淮制置使。汪莘拜訪徐誼,有詩《訪建康留守》,敬仰之情盡現(xiàn)筆端:“敬公太古明月服,愛公九天寒露漿。畏公龍泉太阿劍,喜公班虎花蛇囊。月中含月作懷抱,露表滴露生清涼。風(fēng)塵澒洞要英杰,太平潤色須文章。公昔荷橐侍紫皇,公今握符坐建康。”按,《張孝祥資料匯編》錄汪莘此詩,②參見宛新彬《張孝祥資料匯編》,中華書局2006 年版,第80-81 頁。張孝祥隆興二年(1164 年)領(lǐng)建康留守,時汪莘剛十歲,不可能拜訪張孝祥并題詩。嘉定元年(1208年),徐誼改任隆興府知府,汪莘再訪徐誼?!顿洀垵h卿》序:“徐侍郎在宜春一寓,張漢卿朝夕相周旋。侍郎起九江,帥金陵,移豫章,皆挾以俱。余訪侍郎于豫章,與之同處西齋。”隆興府即原洪州,也稱豫章,徐侍郎即徐誼
徐誼也敬重汪莘的品行學(xué)識,意欲舉薦于朝。李以申《汪居士(莘)傳》:“徐貳卿誼帥江東,謂其履行素高,移檄本郡,使備書史筆札抄錄著述,欲以遺逸引薦于朝,不果?!盵2]2132現(xiàn)存徐誼與汪莘帖載:“誼妄意欲以文學(xué)履行上之于朝,前書已嘗略陳之矣。今移牒州縣,使備書吏筆札就宅上抄錄著述。又嘗以書囑南老運幹 董督其事,若春間畢事,當(dāng)從南昌附奏??种菘h未悉此意,先自納之官劵 以為紙筆之需,辱領(lǐng)略幸甚,百懷續(xù)得,敘布不宣?!盵3]295徐誼約在建康、隆興任時上薦汪莘,惜最終未果。
汪莘與孟植
孟植,字元立,臨川人。開禧三年(1207 年)十月至嘉定二年(1209 年)三月知徽州。汪莘對孟植非常敬慕,曾抱病訪孟植,有詩《訪孟守》,詩中贊孟植倡導(dǎo)儒學(xué)使徽州風(fēng)氣大變:“侯來自江西,與物破險囏 。處處春風(fēng)村,家家秋月灣。矧侯老儒術(shù),淵源起波瀾。”并以孟植為知音:“世無伯牙手,鐘子每長嘆。世無子期耳,伯牙淚空彈。人生樂相知,相知良亦難?!奔味ㄔ辏?208 年)秋,孟植建晦庵祠堂,汪莘作《晦庵朱子祠堂頌》,稱孟植此舉“所以惠吾邦人甚厚”,并高度頌揚孟侯推尊文公之功:“哀我人斯,豈不好德。云誰祠之,邦君孟侯。其祠維何,我倡汝酬。翁居在天,翁像在堂,照臨邦人,孟侯之光。”
孟植對汪莘也非常敬重。孟植多次邀汪莘宴飲,而且在生活上加以關(guān)照。現(xiàn)存汪莘贈孟植詞六首,可見二人交往密切:嘉定元年重陽節(jié),孟植“遣廚人饋酒,廩人饋粟”,汪莘有詞《滿江紅·謝孟使君》;次年二月二日,孟侯坐上論牡丹,以為此花發(fā)于春深,稟氣厚,屬汪莘賦詞,汪莘有《浣溪沙》;孟植再次招飲,汪莘又有《謁金門》詠牡丹;三月孟植除浙東提舉,汪莘有詞《玉樓春·贈別孟使君》《江神子·再贈》;別后,汪莘有詞《念奴嬌·寄孟使君》,以寄思念之情。另外,汪莘賦詩《黃山高》,也是因為憶及“臨川孟侯在郡日,怪余無黃山詩”,可見二人交情深厚。
汪莘與趙希遠
趙希遠,秀安僖王趙子 偁曾孫,崇王趙伯圭孫,新安郡王趙師夔子。汪莘詩《題新安郡圃駐屐亭》序云:“趙恭榮王典郡時,創(chuàng)亭名駐屐。后其子希遠守徽,一新此亭?!壁w恭榮王即趙師夔,乾道年間知徽州;趙希遠嘉定二年(1209 年)四月至嘉定四年(1211 年)六月知徽州。汪莘有詩《重陽趙使君惠酒》,趙君在任期間度過兩個重陽節(jié),該詩當(dāng)作于嘉定二年或三年。四年,有詩《瑞粟頌》:“嘉定四載六月中,采來疑自東極東。龍枝鳳冠云蕖叢,令人多力善走顏色紅。六岐九穗豈足道,徑欲一醉敲金鐘。趙君不敢留,馳以告宰公?!壁w君即徽州守趙希遠。趙希遠離開徽州,汪莘有組詩《送趙君八絕》,詩歌盡訴趙君與郡民的魚水情深,如其二:“醉把金鞭度綠楊,軍民夾道笛聲長。紅旗千面詩千首,半雜風(fēng)云入建章?!逼淦撸骸熬毸燎鍩o淺深,使君何日再登臨。請看江上千株柳,盡是君民離別心?!?/p>
汪莘與高似孫
高似孫,字續(xù)古,號疏寮,內(nèi)翰高文虎之子。鄞縣人,或說余姚人。淳熙十一年(1184 年)進士;慶元五年(1199 年)除秘書省校書郎;慶元六年(1200 年)通判徽州。嘉泰元年(1201 年),汪莘有詩《辛酉正月初八日入郡赴高校書之約二十二日出西郊即事》,高校書當(dāng)是高似孫。汪莘另有《壽高內(nèi)翰》三首,其二云:“一門人杰成龍種,三世科名各繼宮?!备邇?nèi)翰當(dāng)為高文虎。高似孫一家享有“三世科名”,從祖高閌曾任禮部侍郎,父高文虎慶元五年以翰林學(xué)士兼實錄院修撰。詩約作于嘉泰年間。
汪莘與湯起巖
湯起巖,嘉泰年間(1201-1204 年)通判徽州。汪莘與湯起巖交往當(dāng)在湯起巖任徽州通判間。汪莘有詩《訪湯倅 》云:“仆昔頗好學(xué),不與時俗并。始求為己事,中有濟物情……屬聞賢別駕,古學(xué)兼韶韺 。仍聞吐佳句,氣挾蘇州清。今朝別柴扉,匪敢投公卿。臭味略相似,長松與茯苓。”據(jù)此知湯起巖品學(xué)詩文和汪莘略同。
汪莘與潘霆
潘霆,字材叔,永嘉人。淳熙十四年(1187 年)進士,嘉定間通判徽州。前引汪莘《題新安郡圃駐屐亭》詩序云:“后其子希遠守徽,一新此亭。潘別駕皆有詩,遂賦?!壁w希遠守徽時,潘霆任通判,與汪莘賦詩唱和。汪莘非常欣賞潘霆詩,《潘別駕寄牡丹歌次韻》云:“別駕寄我新詩章,賞花須賞花中王。我誦此詩欲大叫,山川靈氣未始亡?!蓖糨放c潘霆交情很深,往來唱和頗多,汪莘贈潘霆詩現(xiàn)存《次潘別駕韻》《潘別駕自祁門回》《寄潘倅 》三首,惜潘霆詩沒有留存。
“群玉堂八仙”語出汪莘詩《群玉堂即事》:“飲中八仙各灑落,瓊林風(fēng)月相光輝?!痹娗靶颍骸罢嬷痹旱滦阏酗嬘谌河裉茫躁惷乇O(jiān)武、李秘閣道傳、任侍講希夷而下,有丁大著端祖、宣校書繒、曾侍郎從龍、劉祭酒次皋凡八人,當(dāng)日相引臨池看金魚、撫琴、壺奕,碧箋小紙吟詩誦賦。諸公或誦余詩,或誦余賦,皆當(dāng)日事也。賦詩以紀(jì)一時之事,并致懷歸之意?!薄叭河裉冒讼伞奔凑娴滦?、陳武、李道傳、任希夷、丁端祖、宣繒、曾從龍、劉次皋八人。
據(jù)汪莘所稱“群玉堂八仙”官銜,參考《宋史》《南宋館閣錄》《南宋館閣錄續(xù)錄》及地方志等文獻所載史料,排列比較八人任其職的大致時段,并結(jié)合汪莘的存詩,可大致推斷出群玉堂雅集時間。考述如下:
真德秀(1178-1235 年),字希遠,號西山,浦城人。慶元五年(1199 年)登曾從龍進士榜,治詩賦。開禧元年(1205 年)中博學(xué)宏詞科。嘉定元年(1208 年)遷博士,召試學(xué)士院,除秘書省正字;二年(1209 年)二月為校書郎,十二月,召除沂王府教授,兼學(xué)士院權(quán)直;三年(1210 年)四月授秘書郎;四年(1211 年)三月除著作佐郎,后兼禮部郎官;五年(1212 年),遷軍器少監(jiān),復(fù)升權(quán)直學(xué)士院;六年(1213 年),擢起居舍人。汪莘與真德秀相交甚厚,據(jù)《別真直院西山》:“去年來見公,略以書自陳。今年來見公,知公意已親。”知汪莘在嘉定四年、五年兩次拜訪真德秀(見下考)。真德秀引薦汪莘與館閣諸名賢相識,汪莘在《群玉堂即事》《真直院招飲道山群玉堂自陳秘監(jiān)而下凡八人坐上賦絕句》等詩中都有具體記述?,F(xiàn)存真德秀與汪莘帖:“今直院曾侍郎、秘書陳少監(jiān)、劉祭酒及館中之?dāng)?shù)士,皆名好賢,欲從者一枉訪之,不知肯俯屈否?”[3]295此帖表達真德秀對汪莘的尊重和敬仰。真德秀欲以遺賢薦于朝,汪莘有詩《直院自言愿所以相拯之意有非毫楮所可宣者歸途口占一絕為寄》表示謝意:“傾國佳人默怨天,紅顏過了拜尊前。世家大族多兄嫂,獨得公姑分外憐。”引薦沒有成功,汪莘仍感激真德秀真誠細心的幫助,“一見為我喜,再見為我顰。溫存到風(fēng)雨,檢點及米薪”;還以自己的“松筠”之志寬慰對方,“嗟我老于行,東西足悲辛。那宜種橘柚,幸使守松筠”(《別真直院西山》)。
陳武,字蕃叟,溫州瑞安人。淳熙五年(1178 年)進士,治春秋。后入慶元黨籍。嘉定二年四月除秘書丞,十二月為著作郎;三年二月為軍器少監(jiān),五月以軍器少監(jiān)兼兼國史院編修官,并兼實錄院檢討官;四年閏二月以軍器少監(jiān)兼秘書少監(jiān),四月除秘書少監(jiān);五年四月為秘書監(jiān)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六年五月知泉州。汪莘詩言陳武秘監(jiān),真德秀帖稱之少監(jiān),可見群玉堂雅聚前后陳武由秘書少監(jiān)升任秘書監(jiān)。
李道傳(1170-1217 年),字貫之,隆州井研人。慶元二年(1196 年)進士,治書。嘉定四年四月除秘書郎,六月除著作佐郎;五年十月除著作郎;六年七月知真州。
任希夷(1156-?),字伯起,眉山人,徙居邵武。淳熙二年(1175 年)同進士出身,治詩賦。曾從朱熹學(xué)。嘉定四年三月除秘書丞兼太子舍人,六月為著作郎;五年十月為將作少監(jiān);六年十月除秘書少監(jiān),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汪莘有詩《玉堂中賡任宮講希夷惠詩韻》,“宮講先生句子香,晦庵衣缽有余芳”,盛贊任希夷承繼朱熹之志。
丁端祖,字夢開,湖州烏程人。紹熙四年(1193年)進士,治易。嘉定三年九月除秘書丞;四年三月為著作郎;五年十月知蘄州。
宣繒,字宗禹,四明人。嘉泰三年(1203 年)上舍兩優(yōu)釋褐,治禮記。嘉定四年十月除校書郎;五年十月為秘書郎;六年十月除著作佐郎,十一月知吉州。
曾從龍(1175-1236 年),初名一龍,字君錫,泉州晉江人。慶元五年(1199 年)狀元。嘉定元年七月為起居舍人;二年正月除起居郎;三年三月以權(quán)禮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四年五月為吏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汪莘有詩《訪曾侍郎》,以大鵬贊之:“大鵬一擊九萬里,兩翼不鼓乘長風(fēng)。大鵬飛到天門下,天門無不聳觀者。列星退步失光彩,九虎低頭若凡馬?!?/p>
劉次皋,即劉 倓,字允叔,又字次皋,號閬風(fēng)居士,寧海人。寧宗嘉定元年(1208 年)特奏名進士,任職太學(xué),終黃陂縣主簿。嘉定元年孟秋,汪莘再次上書封事,入京時攜自己詩稿。劉次皋讀后題跋:“柳塘汪叔耕自新安來應(yīng)詔上封事,一日因同舍生陳斯敬訪余于學(xué)省,出示詩稿三編。時秋暑甚于三伏,齋廬偪仄,如坐甑中,每讀一篇殊覺清爽颯颯自幾案生,惟恐卷之將盡也。周純?nèi)室灰娨詾槲逸吶?;柳坡綦彥文恨未識面。叔耕將次歸裝,亟來征此文,手自抄數(shù)篇,且托楊、李二同舍錄《月賦》,書五十六字于卷末以還之,云‘妙詩圓美走盤珠,照我形骸穢類除。光與,《離騷》爭日月,人非《爾雅》注蟲魚。一廛總覽溪山秀,萬卷森羅寶玉書。誰肯犯嚴(yán)開薦口,忍教夫子久窮居。’嘉定戊辰七月之朔閬風(fēng)劉次皋允叔書。”[3]249-250汪莘有詩《孟秋朔日天臺劉允叔和叔鄉(xiāng)人陳思敬餞飲錢塘門外雙清樓上》,劉允叔即劉次皋;又有詞《乳燕飛·寄劉閬風(fēng)祭酒》《杏花天·寄天臺劉允叔》寄劉次皋,可證二人交情之深。
排列上述八人與汪莘交往時所任職的時間:丁端祖嘉定四年三月至五年十月為著作郎;宣繒在四年十月至五年十月任校書郎;陳武嘉定五年四月至六年五月任秘書監(jiān);李道傳四年四月至六年七月在秘閣;真德秀嘉定二年、嘉定五年,權(quán)直學(xué)士院;曾從龍嘉定四年五月除禮部侍郎;任希夷侍講在嘉定四年三月后;劉次皋任祭酒在嘉定元年后。汪莘與八人相聚,很有可能在嘉定五年。汪莘詩《謁真直院楊花滿路口占一絕見直院誦之》有句“三月天寒尚臘衣,錢塘游子嘆斜暉”、《別真直院西山》有句“過從兩三月”,推知汪莘三月時在京、五月或六月離京。又,陳武由秘書少監(jiān)升秘書監(jiān)在嘉定五年四月。由上可推,群玉堂雅聚時間約在嘉定五年四月至六月。汪莘又有詩《真直院招飲道山群玉堂自陳秘監(jiān)而下凡八人坐上賦絕句》,詩云“一朝盡識群賢面,陡覺星辰共碧霄”,可知群玉堂宴飲,汪莘與“八仙”互為敬慕,詩酒唱和,可謂一時盛事。
汪莘雖布衣終身,然所交或理學(xué)大家,或賢哲名宦,皆德高望重、才識出眾者。汪莘與人交往不卑不亢,“其自重難進之節(jié),非招不往”[3]249,深受諸賢推重敬慕。宇文十朋謂:“知主可以復(fù)其客,柳塘之謂也。重光之宴,吾鄉(xiāng)老蘇先生以布衣與焉。遐想群玉堂中,柳塘負英偉奇嚴(yán)之氣,與一時偉人,從游于觴詠之樂,然則謂之老泉也亦宜?!盵6]345孫嶸叟亦謂:“夫以方壺之望,受知于文公、慈湖、西山三先生,實焯焯自足以名世矣。”[3]249從汪莘的交游唱和之況,大致可觀汪莘的品行為人和才學(xué)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