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說鉤沉·玄中記》考辨補遺

徐勝男

（江蘇大學(xué) 文學(xué)院， 江蘇 鎮(zhèn)江 212013）

《玄中記》是唐前地理博物志怪小說的代表，《隋書·經(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無目，北宋《太平御覽》始著，《崇文總目》地理類、《通志·藝文略》地理類均著錄《玄中記》一卷，不題撰人?！缎杏洝发佟缎杏洝纷髡吲f題郭璞，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指出，其乃系托名郭璞。但李劍國在《唐前志怪小說史》中則考證指出：是書作者正是郭璞。作者郭璞，原書不傳，歷代有多種輯本，其中以魯迅《古小說鉤沉》最為完備②《玄中記》主要有6種輯本：元陶宗儀《說郛》、清茆泮林《十種古逸書》、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黃奭《漢學(xué)堂叢書》、葉德輝《郋園先生叢書》、魯迅《古小說鉤沉》。。但受當(dāng)時條件的限制，魯迅輯本雖較完備，但仍存在一定的疏漏，對此，陽清撰有《〈玄中記〉佚文補遺與存疑》③陽清.《玄中記》佚文補遺與存疑［J］.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14（1）：51-54.一文，對鉤沉本《玄中記》進(jìn)行了佚文補充。然其仍有未盡之處，故本文以魯迅鉤沉本《玄中記》為基礎(chǔ)，結(jié)合相關(guān)論文的補遺，從《玄中記》的異文辨析、佚文勘誤、佚文商榷、佚文補遺等方面，對《玄中記》佚文進(jìn)行進(jìn)一步的考證與探究。

一、鉤沉本《玄中記》異文辨析

《玄中記》作為地理博物小說，內(nèi)容包羅萬象，相互之間缺少故事性與連貫性，更似百科知識全書，這給佚文的甄別與輯佚帶來較大的困難。而且舊輯佚文多經(jīng)轉(zhuǎn)錄、傳抄，難免會有文本內(nèi)容上的訛誤，產(chǎn)生異文。鉤沉本《玄中記》中所存異文，簡述如下。

其一，同物異名，如“蝙蝠”與“伏翼”。鉤沉本《玄中記》中輯“伏翼”：“百歲伏翼，其色赤，止則倒縣；得而服之，使人神仙。二句依《水經(jīng)注》三十七引補。千歲伏翼，色白；得食之，壽萬歲?！额惥邸肪攀?，《御覽》九百四十六?！雹荇斞?古小說鉤沉［M］//魯迅輯錄古籍叢編.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9：459.

按：該文前一句注出《水經(jīng)注》，稽考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三十七引《玄中記》：“蝙蝠百歲者，倒懸，得而服之，使人神仙。”①（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M］.王先謙，校.成都：巴蜀書社，1985：569.明朱謀?《水經(jīng)注箋》、清沈炳巽《水經(jīng)注集釋訂訛》同。后一句出《類聚》《御覽》?！端囄念惥邸肪砭攀喵[蟲豸部引《玄中記》曰：“百歲伏翼，色赤，止則倒懸；千歲伏翼，色白，得食之，壽萬歲。”②（唐）歐陽詢，藝文類聚［M］.汪紹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686.《太平御覽》卷第九百四十六蟲豸部三亦引，文字略異。從上述征引來看，“蝙蝠”與“伏翼”應(yīng)為同物異名。這一點從“蝙蝠”的釋名中也可得到印證，如漢許慎《說文解字》卷十三上：“蝙蝠，服翼也。”③（漢）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78：282.晉郭璞注《爾雅》卷下釋鳥第十七：“蝙蝠，服翼。郭注：齊人呼為蟙?，或謂之仙鼠?！雹埽ㄇ澹┲茏嬷?爾雅校箋［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84：149.此外，唐段公璐《北戶錄》卷一引《水經(jīng)》：“夷道縣丹水逕亭下有石穴，穴中有蝙蝠大者，如鳥倒掛?！辈⒅赋銎洹芭c《玄中記》說略同。”⑤（唐）段公璐.北戶錄［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8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38.由此可明確，“蝙蝠”即“服翼”，也即“伏翼”?！缎杏洝分写祟愅锂惷那闆r還有“蜮”與“水狐”，二者所指為同一物。

其二，同事異文，如“姑獲鳥”。魯迅輯《玄中記》中有“姑獲鳥”故事：

姑獲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鉤星，一名隱飛。鳥無子，喜取人子養(yǎng)之，以為子。今時小兒之衣不欲夜露者，為此物愛以血點其衣為志，即取小兒也。故世人名為鬼鳥，荊州為多。昔豫章男子，見田中有六七女人，不知是鳥，匍匐往，先得其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諸鳥。諸鳥各去就毛衣，衣之飛去。一鳥獨不得去，男子取以為婦，生三女。其母后使女問父，知衣在積稻下，得之，衣而飛去。后以衣迎三女，三女兒得衣亦飛去。今謂之鬼車。⑥魯迅.古小說鉤沉［M］//魯迅輯錄古籍叢編.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9：457-458.

其他古籍所引，在內(nèi)容上更加豐富，對該佚文有所補充。如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卷十一少小嬰孺方引《玄中記》云：“天下有女鳥，名曰姑獲（《肘后子母秘錄》作烏獲），一名天帝女，一名隱飛鳥，一名夜行游女，又曰釣星鬼。喜以陰雨夜過飛鳴徘徊人村里，喚得來者是也。鳥淳雌無雄，不產(chǎn)，陰氣毒化生，喜落毛羽于人中庭，置兒衣中，便令兒作癎病必死，即化為其兒也。是以小兒生至十歲衣被不可露也，七八月尤忌?！雹撸ㄌ疲O思邈.備急千金要方［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3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49.唐王燾《外臺秘要》卷三十五所引同，文字略異。宋佚名《小兒衛(wèi)生總微論方》卷十二五疳論，按《玄中記》有：“無辜之禽，一名姑護(hù)，一名鈞星鬼，但喜夜飛。人有暴露小兒衣袂裍包，其禽飛立在上，令兒患此疾也?！雹啵ㄋ危┴?小兒衛(wèi)生總微論方［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4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223.明李時珍《本草綱目》卷四十九禽四“姑獲鳥”條，釋名引《玄中記》曰，該鳥又名乳母鳥、夜行遊女、天帝少女、無辜鳥、隱飛。對此李時珍注曰：“昔人言此鳥產(chǎn)婦所化，陰慝為妖，故有諸名?！雹幔鳎├顣r珍.本草綱目［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74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403.集解引《玄中記》云：“姑獲鳥，鬼神類也，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云是產(chǎn)婦死后化作，故胸前有兩乳，喜取人子養(yǎng)為己子。凡有小兒家，不可夜露衣物，此鳥夜飛，以血點之為志，兒輒病驚癎及疳疾，謂之無辜疳也。荊川多有之，亦謂之鬼鳥?！雹猓鳎├顣r珍.本草綱目［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74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403.明張自烈《正字通》亥集中鳥部引《玄中記》：“姑獲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好取人小兒育養(yǎng)之，凡小兒夜露衣物，此鳥夜飛以血點之為志，兒輒病驚癎，謂之無辜疳?！?（明）張自烈.正字通［M］//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235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810.

上述所引姑獲鳥故事對魯迅所輯佚文，至少有三個可補充之處。其一，姑獲鳥之別名。魯迅輯姑獲鳥別名有天帝少女、夜行游女、鉤星、隱飛，其中“鉤星”一名《太平御覽》作“釣星”，根據(jù)該故事內(nèi)容特點來看，上述幾則佚文中“釣星鬼”一名似更貼切。除此之外，姑獲鳥又有無辜鳥、乳母鳥等幾個別名。其二，姑獲鳥的習(xí)性?！秱浼鼻Ы鹨健贰锻馀_秘要》等書所引，可補充姑獲鳥的習(xí)性特點：“喜以陰雨夜過飛鳴徘徊人村里，喚得來也。是鳥純雌無雄，不產(chǎn)，喜落毛羽于中庭，置入兒衣中，便使兒作癎必死即化為其兒也。是以小兒生至十歲衣裳不可露，七八月尤忌。”①（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3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49.其三，姑獲鳥的由來及其所產(chǎn)生的危害?！侗静菥V目》記載，姑獲鳥“產(chǎn)婦死后化作，故胸前有兩乳，喜取人子養(yǎng)為己子?！雹冢鳎├顣r珍.本草綱目［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74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403.姑獲鳥所致疾病謂之“無辜疳”。姑獲鳥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具有重要的民俗意義。上述所引佚文，可能是《玄中記》中姑獲鳥故事的佚文，也可能是該故事流傳過程中衍生的異文，尤其是明清諸書，附會之文不在少數(shù)。從諸書記載情況來看，姑獲鳥可致小兒病，這一點是公認(rèn)的，但其使小兒病卻有點血、落塵、落羽等幾種不同的方式，這或是該故事在流傳過程中融合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民俗文化產(chǎn)生的衍變。總之，雖然難以考證該故事的文本內(nèi)容，但在魯迅佚文基礎(chǔ)上，各古籍均對姑獲鳥故事有補充校正之功。

二、鉤沉本《玄中記》勘誤二則

筆者通過翻閱資料，稽考諸書，發(fā)現(xiàn)魯迅輯鉤沉本《玄中記》，尚有兩處需商校之處。

其一，山精如人一足，長三四尺，食山蟹，夜出晝藏。人不能見，夜聞其聲；千歲蟾蜍食之?！队[》八百八十六，《草堂詩箋》三。

按：此“山精”內(nèi)容常見他書征引，但文字較簡，鉤沉本所輯此條注出《太平御覽》，核之《御覽》卷八百八十六妖異部二所引，山精乃“人晝?nèi)詹灰姡孤勂渎暋?，這從字句對仗和語言邏輯上也似更合理。由此推論，鉤沉本《玄中記》中此條或是魯迅輯佚過程中出現(xiàn)訛誤，也可能是本于前代其他輯本，而未做原始調(diào)查，故鉤沉本《玄中記》“山精”條中“人不能見，夜聞其聲”應(yīng)為“人晝?nèi)詹灰?，夜聞其聲”?/p>

其二，越燕，斑胸，聲?。缓?，紅襟，聲大。《丹鉛總錄》

按：核明楊慎《丹鉛總錄》卷二十一“胡燕”條引《玄中記》：“胡燕，斑胸，聲?。辉窖?，紅襟，聲大?！雹郏鳎钌?丹鉛總錄［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595.該文還見于楊慎《升庵集》卷八十一、清陳廷敬《御選唐詩》卷八七言古《余杭醉歌贈吳山人》注，內(nèi)容均同。由此可見，魯迅所輯此則佚文，似乎顛倒了胡燕與越燕二者的順序。越燕與胡燕也見于其他古籍記載，如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前集卷之十六：“胸班黑，聲大，名胡燕，其巢有容匹素練者。”④（唐）段成式.酉陽雜俎［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47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739.宋羅愿《爾雅翼》卷十五：“燕有兩種，越燕，小而多聲，頷下紫，巢于門楣上，謂之紫燕，亦謂之漢燕。胡燕比越燕大，而臆前白質(zhì)黑章，其聲亦大，巢懸于大屋兩榱間?！雹荩ㄋ危┝_愿.爾雅翼［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2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376.《太平廣記》卷四百六十一禽鳥二，陶隱居注《本草》云：“紫胸輕小者是越燕，胸斑黑聲大者是胡燕，其作巢喜長。越燕不入藥用，越與漢，亦小差耳?！雹蓿ㄋ危├顣P.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6：3775.從上述內(nèi)容來看，胡燕與越燕本身差別較小，《玄中記》佚文所記“斑胸”“紅襟”等特點并未得到驗證。二者的區(qū)別大致可總結(jié)為：胡燕，胸斑黑，聲大，可入藥；越燕，紫胸，聲小。這與鉤沉本《玄中記》佚文內(nèi)容存在一定的矛盾，由于原書散佚，加之佚文又經(jīng)反復(fù)傳抄，其原內(nèi)容或已不可考，而僅就《丹鉛總錄》所記來看，該則佚文應(yīng)為：“胡燕，斑胸，聲?。辉窖?，紅襟，聲大。”

三、《玄中記》補遺佚文商榷

陽清對鉤沉本《玄中記》進(jìn)行了佚文的輯校補遺，輯有佚文6則。此6則佚文均出自明清古籍，部分佚文的準(zhǔn)確性還有待商榷?，F(xiàn)據(jù)陽清所輯佚文及出處，考辨如下。

其一，神丘有火穴，光景照千里。昆侖有弱水，浮毛不能起。楊慎《丹鉛總錄》卷十一。

按：該佚文的后半句，前代諸家已輯，鉤沉本中也有“弱水”條，屬《玄中記》佚文無疑，但該佚文前半句是否屬《玄中記》則有待商榷。此佚文出明楊慎《丹鉛總錄》，此外還廣被其他明清古籍征引。但此在此之前，該佚文還頻見唐宋諸書，其所注出處主要有兩個：《括地圖》和《外國圖》。如唐徐堅《初學(xué)記》卷二十五火第十六、宋李昉《太平御覽》卷第八百六十九火部二、宋潘自牧《記纂淵海》卷一、宋吳淑《事類賦》卷九寶貨部、宋佚名《錦繡萬花谷續(xù)集》卷八等均注出《括地圖》。唐虞世南《北堂書鈔》卷一百五十七地理部一引《外國圖》云：“神丘有火穴，其光照千里。”①（唐）虞世南.北堂書鈔［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8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824.《北堂書鈔》版本主要有明陳禹謨?？荆愂显鰟h竄亂較多，盡失原貌）、明俞安期《唐類函》本（多訛誤）、四庫全書本（據(jù)陳禹謨?？荆?、清光緒十四年萬卷堂影宋刊本等。其中，萬卷堂刊本為清代學(xué)者孫星衍影宋本，嚴(yán)可均、王引之等校訂，后南海孔廣陶又約林國賡、孔昭熙、傅以禮等續(xù)校成書，對陳禹謨妄改之處，多加更正，雖晚出卻是公認(rèn)的最好版本。鉤沉本《玄中記》中有作出《北堂書鈔》的佚文，不見于四庫本而見于萬卷堂刊本者：1、伊俗與唐吳同俗，民穴居，去玉門一萬里。（《書鈔》一百五十八）；2、飛路之民，地寒，穴居，食木根。（《書鈔》一百五十八）；3、彭城本有黃池，穴同洞室，北通黃屋山。（《書鈔》一百五十八）4、丁之民，地寒，穴居，食禽鼠之肉，民號為名裘。（《書鈔》一百五十八）5、五肉七菜，勝腌腥臊。（《書鈔》一百四十五）。由此可見，魯迅《古小說鉤沉》所用應(yīng)為萬卷堂刊本。此外，宋李昉《太平御覽》卷第五十三地部十八、卷第五十四地部十九也注出《外國圖》。該佚文在唐宋諸書中多注出《括地圖》或《外國圖》，至明始注出《玄中記》，不知何據(jù)。當(dāng)然，明清諸書也有與唐宋諸書注解相同者，如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十三地理、清陳元龍《格致鏡原》卷五十日用器物類二、清張英《淵鑒類函》卷三百五十九火部一等引此條注出《括地圖》，清張英《淵鑒類函》卷二十三地部一、卷二十六地部四則注出《外國圖》?！独ǖ貓D》《外國圖》二書均屬地理博物類志怪，并存在一定的因襲關(guān)系?！独ǖ貓D》原書已佚，不見著錄，或成書于西漢末②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170.。該書是繼《山海經(jīng)》之后又一部具有重要影響的地理博物小說，書中“許多傳說為《外國圖》《博物志》《玄中記》《述異記》等志怪所采”③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174.?！锻鈬鴪D》史志無目，原書已佚，撰人不詳，“似吳亡入晉后所作”④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333.。該書內(nèi)容上“全似《括地圖》，材料亦多取《括地》。又多出入《博物》《玄中》”⑤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333.。由此可見，該佚文應(yīng)出《括地圖》，也曾被《外國圖》征引。《玄中記》廣采眾說，援引他書的情況十分常見，不排除其征引了《括地圖》或《外國圖》中此內(nèi)容。但這僅是推測，沒有充分的材料證明“神丘有火穴，光景照千里”一句的確是《玄中記》征引自《括地圖》或《外國圖》，就不能將其視為可靠的《玄中記》佚文。

期二，名山有孔竅相通。楊慎《丹鉛總錄》卷三。

按：該佚文始見于明清諸書，此前不見征引，作出《玄中記》。

期三，羺，胡羊也。羫，羊臘也。（猼訑）似羊，四耳九尾，目在背。張英、王士禎《淵鑒類函》卷四百三十六獸部八《羊》。

按：此佚文輯自清代書籍，但此前早已見于征引。如宋李昉《太平御覽》卷第九百二獸部十四注引自《字林》，其他征引該內(nèi)容者，或注出《字林》，或注引自《御覽》，或明確注為“《御覽》引《字林》”。如清阮元《經(jīng)籍籑詁》卷三：“羫，羊臘也，似羊，四耳九尾，目在背?！队[》九百二引《字林》?！雹蓿ㄇ澹┤钤?經(jīng)籍籑詁［M］//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9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354.《字林》是仿《說文解字》而作的一部字書，《隋書·經(jīng)籍志》題晉弦令呂忱撰，七卷，宋末以后亡佚不存。呂忱作《字林》已見《魏書·江式傳》記載，即其成書早于《玄中記》，《玄中記》可能援引《字林》中此條內(nèi)容，無考。綜而言之，此佚文前代諸書均注出自《字林》，直至清代《淵鑒類函》《格致鏡原》等書才注其出處為《玄中記》，可靠性不足。

其四，黃金之氣為火。白金之氣為雄雞。銅鐵為胡人。銅器之精為馬。美玉之氣為美女載燭。金至百斤以上，其精為羊。董斯張《廣博物志》卷三十七珍寶《金》。

按：該佚文首見于明清，此前不見征引，注出處為《玄中記》。

其五，魯班以石為禹九州圖，今在洛陽城石室山東北巖。陳夢雷等編《古今圖書集成》經(jīng)濟(jì)匯編考工典第五卷工巧部名流列傳周《公輸盤》。

按：此則佚文為孤例，陽清依據(jù)其風(fēng)格與舊輯佚文近似而認(rèn)為其為《玄中記》佚文?？贾素拇饲耙娪谄渌偶?，內(nèi)容略異。如任昉《述異記》卷下：“魯班刻石為禹九州圖，今在洛城石室山?！雹伲海┤螘P.述異記［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47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627.此外，明董斯張《廣博物志》卷三十、清俞樾《茶香室叢鈔》卷十二、清張英《淵鑒類函》卷一百九十七文學(xué)部六等書所征引內(nèi)容也與任昉《述異記》相同，均注出處為《述異記》。同是地理博物小說，《述異記》也可能從《玄中記》中擷采此內(nèi)容，但這需要考證?？傊?，僅憑《古今圖書集成》中此一孤例，不能將其視為《玄中記》可靠佚文。

其六，申彌國去郡萬里。有隧明國，不識四時晝夜。其人不死，厭世則升天。國有火樹，名遂木，屈盤萬丈，云霧出于中間。折枝相鉆，則火出矣。后世圣人變腥臊之味，游日月之外，以食救萬物。乃至南垂，目此樹表，有鳥若鶚，以口啄樹，粲然火出。圣人感焉，因取小枝以鉆火，號燧人氏，在庖犧之前。陳夢雷等編《古今圖書集成》歷象匯編乾象店典第九十九卷火部《火部外編》。

按：《古今圖書集成》此則為孤例，在此之前該佚文已被他書廣為征引，如宋李昉《太平御覽》卷第八百六十九火部二、宋吳淑《事類賦》卷八地部、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十三地理、明鄭若庸《類雋》卷二十一器用類、清陳元龍《格致鏡原》卷五十日用器物類二、清汪灝等《廣群芳譜》卷八十一木譜、清張宗法《三農(nóng)紀(jì)》卷六等均引此佚文，注出處為《拾遺記》?！妒斑z記》，東晉王嘉撰，南朝梁蕭綺錄，《隋書·經(jīng)籍志》雜史類著錄，其內(nèi)容多雜錄與志怪，記載了自上古至東晉各代的歷史異聞。該佚文行文內(nèi)容、風(fēng)格與《拾遺記》完全符合，且今齊治平校注本《拾遺記》中也輯有此佚文②齊治平.校注.拾遺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8：240-241.,因此，其應(yīng)屬《拾遺記》佚文。

綜上所述，陽清所輯六則佚文中至少有四則不屬《玄中記》，此外，陽清一文還輯有存疑佚文九則，此九則存疑佚文也得商榷，簡述如下。

（1）夫自稱山岳神者，必是蟒蛇。自稱江海神者，必是黿鼉魚鱉。自稱天地父母神者，必是貓貍野獸。自稱將軍神者，必是熊羆虎豹。自稱仕人神者，必是猿猴玃。自稱宅舍神者，必是犬羊豬犢。清嚴(yán)可均輯《全宋文》卷六十四竺道爽《檄太山文》。

按：此佚文見南北朝釋僧祐《弘明集》、明梅鼎祚《釋文紀(jì)》、清嚴(yán)可均輯《全宋文》卷六十四等，注出處為“黃羅子經(jīng)玄中記”，明徐元太《喻林》卷五十一則注出《弘明集》。上述諸書征引皆有明確出處，雖然“黃羅子經(jīng)玄中記”此書今無確解，但恐與郭璞《玄中記》并不等同。

（2）昆侖山者，髙上通九天，下通九州，島萬靈所都。欲知其道，從仇池百頃西南，岀三十二里，見山，一名天笁，一名仇池。其山四絕懸崖，上方仙宮八十頃，有石塩池。北有九子白魚之池，又云仇池。天笁宮者，十二福地之頭。太白杜陽宮者，十二福地之心。王屋山者，十二福地之足。王十朋《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卷八《雙石》。

按：征引該佚文者較少，目前僅見宋王十朋所引，注出處為“道藏益州洞庭玄中記”。

（3）堯時有何侯者，隱蒼梧山。至夏禹，已二百余歲。五帝賜之藥一器，家人三百余口同升，今為太極真人。汪森《粵西文載》卷十四志《梧州府》。

按：該佚文出清汪森《粵西文載》，注出《玄中記》，但汪森《粵西叢載》卷十一亦引，文字略異，注出《列仙通紀(jì)》。此外，該佚文還見他書征引，文字略異，如宋陳葆光《三洞群仙錄》卷十二引，注出《總仙記》，元趙道一《歷世真仙體道通鑒》也記載該故事，明董斯張《廣博物志》卷十二、清張玉書《佩文韻府》卷三十九均注出處為《真仙通鑒》，此外清曾國荃《湖南通志（光緒）》卷二百四十一方外志四，注出《列仙傳》。該佚文具有明顯的仙道色彩，雖其出處不一，但從前代諸書的征引情況來看，其出仙傳無疑，不應(yīng)屬郭璞《玄中記》佚文。

（4）洞庭古人謂仙壇之靈區(qū)，有龍威林屋等洞。清查慎行《蘇詩補注》卷十九《又次前韻贈賈耘老》之《仙壇古洞》注。

按：此佚文出清查慎行《蘇詩補注》，當(dāng)出仙傳故事。

（5）李靈飛當(dāng)殷之時，父子相承，得修生之道。父慶賓，年百余歲，常有少容。周游五岳諸山，一旦于所居，云龍下迎，白日升天。靈飛感父飛升之異，深隱不仕，內(nèi)修大道。以天水尹氏之女為妻，居于瀨鄉(xiāng)。其妻嘗因晝寢，夢天開數(shù)丈，眾仙人捧日出。良久，見日漸小，從天而墜，化為五色之珠，大如彈丸。夢中得而吞之，因而有孕，八十一年，容色益少，常若處女。靈飛亦百余歲而升天。既誕，生老君。之后即有五色云輿，迎之升天。賈善翔《猶龍傳》卷三。

按：李靈飛故事也見于其他古籍，如五代杜光庭《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卷二注出《玄中記》，此外還見于元釋祥邁《大元至元辨?zhèn)武洝肪矶⒃w道一《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后集卷一等，文字多寡不一，但故事內(nèi)容相同。由此可見，該故事也應(yīng)出于仙傳故事系列。

（6）契丹富豪要裹頭巾者，納牛駝七十頭，馬百匹，名曰舍利。顧起元《說略》卷二十一。

按：該佚文在明顧起元《說略》卷二十一、明田藝蘅《留青日札》卷二十二、清沈自南《藝林匯考》服飾篇卷一等書中注出處為《玄中記》。但其最早見于宋葉隆禮《契丹國志》，并且宋曾慥《類說》卷五、宋朱熹《御批資治通鑒綱目》卷五十六等征引此佚文也注出《契丹國志》。而且“契丹”族稱始見于《魏書》，顯然是出自郭璞之后，因此該應(yīng)是后世對《玄中記》的附會，屬于郭氏《玄中記》佚文的可能性極小。

（7）寧波府城東，舊傳劉阮采藥于此，春月桃花萬樹，儼若桃源。張廷玉《御定駢文類編》卷一百九十草木門十五《桃》。

按：此佚文內(nèi)容中“寧波”之稱始于明代，且郭氏《玄中記》完成于陶淵明“桃花源”意象流行之前。陽清指出，此佚文可能為明代以來的新附會，筆者贊同此觀點。

（8）貴州城外有漏汋，一日百盈百涸，應(yīng)刻漏?；蛟莆迨迨?。安寧州有潮泉一日三溢三蘸。連州水下流有斟泉，一日十溢十渴。方以智《物理小識》卷二地類《潮汐》。

按：此佚文在明張自烈《正字通》卷六、方以智《物理小識》卷二、游藝《天經(jīng)或問前集》卷四、清桂馥《說文解字義證》卷三十四、張玉書《御制康熙字典》、張廷玉《佩文韻府》等書中均注出處為《玄中記》。但該佚文在其他書籍中則另有出處，如明董斯張《廣博物志》卷六：“連州水三流有斟溪，一日十溢十竭。安寧州有潮泉，一日三溢三竭。貴州城有漏汋，一日百盈百涸，應(yīng)漏刻。王韶之《始興記》。”①（明）董斯張.廣博物志［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80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34.此外，明夏樹芳《詞林海錯》卷八、明楊慎《秇林伐山》卷三、楊慎《升菴集》卷七十八、清宮夢仁《讀書紀(jì)數(shù)略》卷十一地部、清顧景星《白茅堂集》卷十三、清張澍《續(xù)黔書》卷五、清張英《淵鑒類函》卷三十七地部十五等均引，文字多寡不一，均注出王韶之《始興記》?！妒寂d記》是南朝宋王韶之創(chuàng)作的粵北地方志，原書已佚，有多種輯本，《說郛》即輯有《始興記》十則。由此可見，該佚文出處主要有兩個：《玄中記》與《始興記》?！缎杏洝烦蓵缬凇妒寂d記》，后者是否借鑒了前者，尚有待考證，但從該佚文內(nèi)容風(fēng)格來看，其更符合地志的特點。

（9）尹壽作《地鏡圖》云：“欲知寶所在，以大鏡夜照，見影若光在鏡中者，物在下?！比~廷珪《海錄碎事》卷五《地鏡》。

按：舊輯《玄中記》中有“尹壽作鏡”一則，且廣被他書征引，魯迅在《鉤沉》中注出處為《太平御覽》卷七百十七、《海錄碎事》卷五。上述佚文乃陽清據(jù)《海錄碎事》卷五整理，其所輯佚文以及將其視為《玄中記》佚文的觀點，值得商榷。雖然《海錄碎事》成書于宋代，時間相對較早，但從“尹壽作鏡”佚文以及《地鏡圖》被征引的情況來看，此則佚文或是《海錄碎事》在傳錄、刊刻過程中脫去一“鏡”字，而造成的理解偏差。原文應(yīng)是，尹壽作鏡《地鏡圖》云云之語。即《地鏡圖》云諸語并不是郭氏《玄中記》佚文。因此，陽清所補輯的此佚文即《玄中記》已輯佚文“尹壽作鏡”。

綜而言之，上述疑出《玄中記》的佚文，大多并不屬郭氏《玄中記》。其中，第2、3、4、5、7則佚文具有鮮明的仙道色彩，多出仙傳?；虼嬖诹硗庖槐尽缎杏洝罚@一觀點陽清在其論文中已提出，筆者贊同該觀點。道教典籍中的確有一部亡佚已久的尹氏《玄中記》，約成書于魏晉南北朝，元后不傳，其殘卷為后世道經(jīng)所引，杜光庭《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jīng)注》、李少微《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注》中均引有其佚文。但從上述《玄中記》佚文內(nèi)容來看，尹氏《玄中記》并不能涵蓋全部，況且第2則佚文所出“道藏益州洞庭玄中記”尚不可考，也不乏有后世對《玄中記》的新附會。除了上述佚文，還有一則《玄中記》存疑佚文需要商校。清陳元龍《格致鏡原》卷八坤輿類四引《玄中記》：“強(qiáng)村有水方寸許，人欲取之，唱浪淘沙一曲，即得一杯，味大甘冷，因名音樂泉。”①（清）陳元龍.格致鏡原［M］//永瑢，紀(jì)昀，編纂，影印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3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00-101.從“浪淘沙”之名來看，此佚文不可能為郭氏《玄中記》佚文?？贾?，除《格致鏡原》外，該佚文還見于唐馮贄《云仙雜記》卷七、宋潘自牧《記纂淵?！肪戆?、明焦周《焦氏說楛》卷一、清吳襄《子史精華》卷十二地部七、清張玉書《佩文韻府》卷十六之五等，不過諸書均注其出處為《玄山記》?！缎接洝芬粫分緹o目，作者、內(nèi)容不詳，“玄山”一詞是否有道教意義，待考。不過從諸書征引情況來看，此佚文《格致鏡原》作出《玄中記》疑即為《玄山記》之誤。

四、《玄中記》補遺四則

《玄中記》成書年代較早，原書已佚，有部分內(nèi)容因被其他古籍征引而得以保留，這是后世進(jìn)行輯佚的基本材料依據(jù)。中國古籍?dāng)?shù)量眾多，內(nèi)容駁雜，《玄中記》雖歷代有輯本，但所輯佚文仍有未盡之處。筆者依據(jù)所查資料，補充《玄中記》佚文四則。

其一，北溟有燭龍之地，名曰龍庭也。

按：此則佚文出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第二十“龍庭”②（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M］//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96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499.，不見他書征引?！盃T龍”早在《山海經(jīng)》中即已有記載，如《山海經(jīng)·海外北經(jīng)》：“鐘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fēng)，身長千里。在無臂國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③袁珂.山海經(jīng)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230.《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fēng)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雹茉?山海經(jīng)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438.此外，《楚辭》《淮南子》等古籍對“燭龍”進(jìn)行了相應(yīng)的注解。由此可見，燭龍的傳說流傳已久，郭璞極有可能采“燭龍”故事入《玄中記》，而且《一切經(jīng)音義》成書年代較早，可信度較高。

其二，南海中有舟穴山，鳳鳥所拪，乳海嵨之洲也。

按：此則佚文出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第二十“鳳穴”⑤（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M］//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96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499.，不見他書征引。從佚文內(nèi)容來看，文中“舟穴山”似應(yīng)為“丹穴山”。《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載：“又東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雹拊?山海經(jīng)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6.《山海經(jīng)》中此內(nèi)容，廣被他書征引，文字略有不同，也有后世衍生的各種解釋與附會，內(nèi)容大同小異，郭氏《玄中記》采《山海經(jīng)》此內(nèi)容，亦存在可能。

其三，蚖虵，身長三四尺，有四足，形如守宮，尋脊有針，利如刀，甚毒惡，中人不逾半日則死。

按：此佚文據(jù)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第三十三、卷第四十一、第四十七、卷第五十七所引整理而成。各卷所引佚文大致相同，但有個別字訛誤，如卷三十三中“脊”字形訛為“春”，卷四十一“半日”作“半月”等。此外，該佚文不見于他書征引。

其四，沃焦在碧海之東，有石闊四萬里，厚四萬里，居百川之下尾，故又名曰尾閭。

按：宋潘自牧《記纂淵?！肪砥叩乩聿俊拔纸埂睏l引，作出《玄中記》。①（宋）潘自牧.記纂淵海［M］//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0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57.該佚文還見于唐成玄英的《華南真經(jīng)注疏》和清郭慶藩《莊子集釋》等，文字略異。其他征引該內(nèi)容的古籍，多注出處為《莊子疏》，如宋代佚名的《錦繡萬花谷》卷五所引內(nèi)容與該佚文內(nèi)容相同，注出處為《莊子疏》。由此可以明確，此則佚文最早見于《莊子疏》，但并未注明出處，《記纂淵海》所引注出《玄中記》依據(jù)為何已不可考。此佚文雖為孤例，但《記纂淵?！烦蓵谒未瑫r代較早，較為可信。且該佚文的內(nèi)容特點、風(fēng)格特征，也與《玄中記》十分相符，應(yīng)屬《玄中記》佚文。

五、結(jié) 論

《玄中記》作為唐前地理博物小說的代表作，廣見后世書籍征引，也正因此，在原書亡佚的前提下，我們還能根據(jù)這些古籍進(jìn)行佚文的輯佚與整理，略窺原書的面貌。但眾書在征引的過程中，本身就會出現(xiàn)缺字、漏字、錯字等訛誤的現(xiàn)象，而且古代書籍在傳抄和印刷的過程中也可能會出現(xiàn)錯序等現(xiàn)象，凡此種種，都造成了引文中的異文和錯文。除了文字錯誤之外，在搜集資料，輯佚古文的過程中，還應(yīng)該注意并不能僅依據(jù)引文被引時所著出處來判斷其是否為佚文，古籍年代越晚越如此。因為一則引文會被多個書籍多次轉(zhuǎn)引，這個過程中會發(fā)生出處注解的轉(zhuǎn)移，即原引文出處被遮蓋。而且古人出于各種目的常會對前代古籍進(jìn)行各種附會，由此衍生出很多后世附會之文。《玄中記》成書較早，大約亡逸于北宋初年，因此北宋之前的書籍所引《玄中記》的佚文可靠性較高，而僅見于明清諸書征引的佚文，其可靠性存疑，需加以考證、辨別。

古籍輯佚在過去是一項十分繁瑣的工作，今天隨著新的文獻(xiàn)資料的發(fā)現(xiàn)以及數(shù)據(jù)庫檢索等數(shù)字化手段的運用，讓這項工作有了極大的便利，我們更應(yīng)充分利用這些有利的技術(shù)條件，以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對待前人留下來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