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外一首）

姜華

視力和記憶模糊之后。我更熱衷于

傾聽。那些穿過籬笆的風，把秋夜里

鼾聲吹涼。還有父親珍藏的農(nóng)諺

被一群麻雀做成了道具

雪片行走的聲音，減少了當年銳氣

黑夜，已不再被夜行人敬畏

碾坊里石磨被五谷雜糧遺棄

雞鴨的叫聲有些水土不服

方便的時候，我會打開內(nèi)存搜索

親人輪回的腳步，漸行漸遠

仿佛有一只手，把一條繩子挽成

死結(jié)，拴牢一個家族的血脈

門前老槐樹掉光了牙齒，早已語焉

不詳。現(xiàn)在只剩下耳朵晝伏夜出

傾聽萬物消長，傾聽哭聲、笑聲

在風雨中入土。我不在意

我愛著塵世里若隱若現(xiàn)的

冷暖喧囂，猶如愛著一件

忽明忽暗的古舊之物

路過玉米地

初秋，玉米地彌漫著孕婦乳香

那些長出牙齒的玉米，開始從母親

懷里挺直身子。它同我們兄弟

一樣，老大永遠站在低處，肩上

依次扛著老二、老三甚至老四

這些很早就寫在了家訓上

那些懷崽的玉米，都在努力向上

托舉。負重的雙腳，深深陷進

泥土里。甚至把土地撐開，露出筋脈

風雨過來的時候，它們相互攙扶

讓自己站穩(wěn)。我見過許多母親塑像

身體冰涼。唯有玉米，讓我溫暖

其實，我對玉米的依賴，和愛

緣于它與母親同樣的氣味

和我年少時那些饑餓。在秋天午后

一個人經(jīng)過故鄉(xiāng)玉米地，那些玉米

結(jié)實、飽滿、健康，臉上涂滿油彩

像久別的家人、和鄉(xiāng)親

后來，母親住進了玉米地里

變成了一棵玉米，讓人無法辨認

姜 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曾在《人民日報》《詩刊》等報刊發(fā)表詩歌等作品。出版詩集《生命密碼》等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