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從小說《德米安》開始,德裔作家赫爾曼·黑塞在個人持續(xù)接受心理分析治療的同時,亦將榮格分析心理學的思想融入文學創(chuàng)作之中。榮格的“原型”學說對該小說的人物塑造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兩位女性角色——少女貝雅特里斯、艾娃夫人更是對引導主人公走向“自性化”道路起到了積極且重要的影響。本文從榮格心理學理論視角,探討原型意象與該小說創(chuàng)作的關系,并分析文本中呈現(xiàn)出的迥然不同的原型女性“少女科雷”和“大地母神”的意象特征與功能,進而揭示以原型理論來理解黑塞及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條獨特路徑。
關鍵詞:原型 阿尼瑪 少女科雷 大地母神
德裔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赫爾曼·黑塞(Hermann Hesse)的青春小說《德米安:埃米爾·辛克萊的彷徨少年時》發(fā)表于1919年,創(chuàng)作期間,作家因遭受嚴重的精神危機而接受分析師朗昂(Dr. J. B. Lang)與榮格的心理分析治療。這段經(jīng)歷對他本人及其文學創(chuàng)作都具有特別的意義:隨著治療的深入和病情逐漸好轉(zhuǎn),黑塞的個人生活發(fā)生了積極的改變,他也開始在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引入分析心理學思想,并開啟其創(chuàng)作生涯中期的“內(nèi)在自我探索”之路,《德米安》便是此系列小說的開端。
一、小說與分析心理學原型
《德米安》講述的是主人公從少年到青年時期心靈成長的故事:出生于德國市民家庭的辛克萊(Sinclair)從小生活在一切看起來都穩(wěn)定和諧的“光明世界”,10歲那年,他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之外還有一個充滿暴力和誘惑的“黑暗世界”。因一個孩子氣的謊言,他使自己陷入兩難:一方面,他害怕被揭穿而遭到父母訓斥,另一方面,為了掩蓋謊言,他又不得不忍受壞小子克羅默(Kromer)的長期勒索與控制。氣質(zhì)神秘的轉(zhuǎn)學生德米安(Demian)的出現(xiàn)解救了他,幫他徹底擺脫了克羅默的威脅。同時,德米安對《圣經(jīng)》中該隱(Cain)故事的另類解釋也為他開啟了一個觀察世界的全新視角——世俗意義的黑暗并非僅僅意味著邪惡,黑暗世界是與光明世界共存的。此后,在躁動的青春期,青澀的辛克萊經(jīng)歷了一系列內(nèi)心與外在世界的激烈沖突,并先后遇到少女貝雅特里斯(Beatrice)、艾娃夫人(Eva)等人,這些逐一登場的人物逐漸喚醒他自我探索的內(nèi)在力量,指引他走向個體心靈的“自性化”道路。
相較于早期文學作品的田園詩風格,黑塞中后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以富于奇幻想象的文風為主要特征。作家格涅夫科夫(Gnefkow)認為,通過使用榮格象征性的語言,黑塞使得自身內(nèi)在充滿意象的心靈世界得以釋放并最終意識化,從而形成《德米安》的思想結(jié)構(gòu)。a從小說文本來看,“榮格象征性的語言”正是以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為載體的,故事中幾乎每一個角色背后都有榮格集體無意識理論的原型:自性、陰影、阿尼瑪?shù)炔灰欢?。事實上,“原型”一詞早在古希臘就出現(xiàn)了,指人類心中的上帝意象,早期也曾被羅馬宗教經(jīng)典所提及,該詞作為心理學術語于1919年被榮格引入其學說。在精神分析無意識理論的基礎上,榮格進一步區(qū)分了個體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他認為,原型在本質(zhì)上是集體無意識的內(nèi)容,常見于神話、童話和人的夢中,是把人同原始、天生的思想模式隱秘聯(lián)系起來的東西?!拔覀円庾R到和知覺到的原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它借力個體意識并在意識中顯現(xiàn)自身?!眀也就是說,原型是經(jīng)過世代傳承的一種“集體表象”,指那些還未上升到清晰意識層面的人類所共有的無意識心理內(nèi)容。值得注意的是,榮格的原型“本身是空的,是純粹形式的,只是一個預先表征的可能性(facultas praeformandi),一種先驗的表象能力”c。雖然只是一種純粹的形式,原型仍然可以通過轉(zhuǎn)化與變形經(jīng)由個體意識以意象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榮格強調(diào),人生中有多少典型情境就有多少原型,這些經(jīng)驗由于不斷重復而被深深鏤刻在我們的心理結(jié)構(gòu)之中。d
作為經(jīng)典原型中的一種,“阿尼瑪”(Anima)是男性心中的女性形象,“每個男人心中都攜帶著永恒的女性心象,她不是某個特定的女人的形象,而是一個確切的女性心象”。榮格認為,“這一心象……是鏤刻在男性有機體組織內(nèi)的原始起源的遺傳要素,是我們祖先有關女性的全部經(jīng)驗的印痕(imprint)或原型”e。所以阿尼瑪并非現(xiàn)實空間或時間中的任何具體形象,而是人類共有的一種內(nèi)在意象,在不同的環(huán)境和背景下可演化為迥異的個體。
如果說《德米安》塑造的一系列男性形象是主人公辛克萊認識善與惡、探索內(nèi)心道路的導師,那么分別在辛克萊少年、青年時期出現(xiàn)的少女貝雅特里斯、“母親”艾娃夫人則是其成長道路上以女性力量為他療愈創(chuàng)傷、引導他走向完整的階段性引領者。雖然同是辛克萊無意識中 “阿尼瑪”原型的外在投射,但二者以各自獨特的身份、不同的方式對辛克萊的心靈成長產(chǎn)生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二、少女科雷:貝雅特里斯的肖像
進入青春期的辛克萊轉(zhuǎn)到St.城成為一名高中生,性意識的萌動帶給他難以調(diào)和的內(nèi)在沖突:一方面他精力充沛,對愛情充滿探索的渴望,另一方面又害怕心里泛起的柔情,不敢面對自己的真情實感;一方面恐懼孤獨,不能獨處,另一方面又敏感脆弱,無法真正融入新的群體。由于難以協(xié)調(diào)自身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關系,他開始下意識地逃避,任由自己每天沉淪于酒精,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園偶遇一位臉上帶著一絲傲慢和孩子氣的少女。即使從未直接照面,少年心中產(chǎn)生的純潔愛慕卻由此改變了他的生活,激發(fā)起他在千瘡百孔的生命中重建一個“光明世界”的力量。
貝雅特里斯(Beatrice)是辛克萊對這位偶遇少女的暗稱,名字本身就充滿意象性——讓人聯(lián)想到詩人但丁初戀并愛戀一生的女子貝婭特麗絲(Betris)。在辛克萊眼中,這位一見鐘情的少女高挑優(yōu)雅,如同英國前拉斐爾畫風的女孩形象,同時,她又長著一張男孩子氣的聰明臉蛋,雌雄同體的少年形象賦予她一種出塵脫凡的靈性?,F(xiàn)實中的貝雅特里斯具有阿尼瑪原型“科雷”(Kore)的特質(zhì)——在分析心理學說中,科雷通常以未知的“純潔少女”的形象出現(xiàn),是兼具男性(意識)與女性(無意識)形象元素的原型意象,像繆斯(Muse)一樣給人以無限創(chuàng)造的想象與靈感。此外,如同貝婭特麗絲是但丁不朽詩篇《神曲》中圣潔的引領者,辛克萊暗戀的女孩同樣在精神上指引著他,將他內(nèi)在的創(chuàng)造力喚醒,這股力量進而升華為一種精神的虔誠和責任感。更為重要的是,貝雅特里斯促使辛克萊走上了繪畫這條開啟無意識的道路——他有一種自發(fā)的沖動想要畫出她的形象,并且任由噴薄的想象力,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畫成了一張人臉的肖像。
繪畫是榮格心理分析中常用的一種治療技術,是一種打破人的固有意識的形式,通過積極想象(active imagination)的方式將人被壓抑、限制的無意識釋放出來。朗昂醫(yī)生在給黑塞的分析治療中也常使用這種方法,使他無意識深處大量的原型內(nèi)容得以意象化地呈現(xiàn),進而達到治療的目的?;氐叫≌f中,由無意識力量驅(qū)使而完成的畫作終于呈現(xiàn)在眼前,但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張臉并不屬于貝雅特里斯,它“像一幅神像,又像一個神圣的面具,亦男亦女,沒有歲月痕跡,意志強烈,卻又如夢似幻”f。直到有一天,他認出畫像中的臉竟是老朋友德米安;然而不久,他又突然意識到肖像中的臉原來是自己。顯然,畫布上的肖像同時具有男性和女性的特征,對應著辛克萊內(nèi)在男性和女性的部分。榮格提出,兩性的統(tǒng)一體象征著意識與無意識的人類心靈整體,人類天然地以“整合”為目標實現(xiàn)自身的發(fā)展?;厮萑祟愒缙谖拿鳎菩弁w的意象預示著沖突的消解和傷口的治愈。在神話和藝術作品中,雌雄同體作為一個整體,兩性既對立分化又相互依存,二者相對運動形成的張力能夠給予對方以能量,就如同東方文化中陰、陽兩極相輔相成又相互轉(zhuǎn)化,此同一體既代表了原初的人,又象征著向更高一級上升的成熟人格。這一時期辛克萊心中的阿尼瑪原型通過畫像中臉的形式呈現(xiàn),展示了他的意識與無意識整體,是他心靈深處“自性”(Self)的第一次隱秘呈現(xiàn)。每次看到肖像,他都有一種淡淡的滿足感:這個女孩的意象和他是連在一起的,是他命運的一部分。意識自我與無意識原型的相遇讓辛克萊在初次面對自己的“自性”之后,內(nèi)心逐漸找到平和與寧靜,這也幫他順利度過了躁動不安的少年時期。
三、大地母親:“夢”中的艾娃夫人
高中生涯即將結(jié)束,少年時期的辛克萊此前曾在少女貝雅特里斯的靈性指引下,一度將內(nèi)心情欲的渴望升華成為純潔的奉獻精神,逐漸回歸到固有的生命軌道上來。然而現(xiàn)在,內(nèi)在生命的能量仍然在增長,此前單純的精神指引已不再能滿足不斷成長、即將成為青年的辛克萊,由此,貝雅特里斯的影子漸漸消退,一個更為復雜、有力的女性形象——艾娃夫人逐漸浮出水面。
艾娃(Eva)夫人是小說中較晚出現(xiàn)的第二位女性,也是辛克萊的知己德米安的母親。正式相遇之前,在辛克萊想象中,這位夫人高貴成熟,比德米安更加神秘。同貝雅特里斯一樣,她的名字也具有寓意,讓人聯(lián)想到《圣經(jīng)》故事中與亞當一同受到蛇的引誘偷吃禁果而被趕出伊甸園的夏娃(Eve)。
正式見到艾娃夫人之前,有一個夢反復出現(xiàn)在辛克萊腦海中,且意味深長:他回到家中進門要擁抱母親時,母親變成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像德米安肖像中的那個人,但又不是同一人。這個人將辛克萊拉到身旁與他進行纏綿而可怕的交合,這場交合既是神圣儀式又像是瀆神行為,讓辛克萊感到既快樂又恐懼。此后,這個多次出現(xiàn)在夢中的女人“引誘他做最甜蜜的愛情之夢,也做最放蕩的無恥之舉”,讓他常常幸福無比地從夢中醒來,又覺得自己犯下了可怕的罪行,心中極為恐懼和內(nèi)疚。
夢是人的一種非常重要的心理形式,榮格認為,夢是“無意識精神自發(fā)的和沒有偏見的產(chǎn)物……夢給我們展示的是未加紋飾的自然的真理”。夢以及其他任何象征也是“阿尼瑪、人格面具、陰影和其他原型希望個性化,希望把它們統(tǒng)一為一個和諧平衡的整體的嘗試”g。在他看來,夢是無意識心靈最清晰的表達和呈現(xiàn),原型夢不僅具有自主性,還以象征的方式對夢者起著指引的作用。在《德米安》中,夢境也是繪畫之外用于呈現(xiàn)主人公無意識的另一個重要途徑。夢中的這個形象先由辛克萊的生母變成德米安,后又變成一個陌生人,這讓他感到困惑。然而很久之后,當他在德米安家中見到真實的艾娃夫人時才突然意識到,這個讓他既心懷恐懼又充滿炙熱欲望的女人竟是朋友的母親,夢中的形象被無意識地投注了他關于母親的記憶。
從原型層面來看,在人類的遠古神話中,阿尼瑪原型由“大地母神”的原初意象派生而來,大地母神是人類的母親,既是萬物之源又是終極歸宿,也具有雙重特性:一方面是孕育生命的創(chuàng)造性,“是母性的關懷與憐憫……是溫和而仁慈的,會呵護、維持并促進生長和繁育”;然而另一方面又具有可怕的破壞性,是“吞噬性、引誘性和毒害性的任何事物,這些事物異??膳拢蚁衩\一樣無法逃避”h。大地母神被榮格稱為“慈愛和恐怖的母親”,是生命與死亡、光明與黑暗二元對立而又和諧的象征、一個完滿的整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母親通常是“未來的男人”接觸到的第一個女性,兒子會逐漸意識到母親的女性特征并無意識地做出本能反應,因此榮格認為,男人的母親情結(jié)是永遠不純潔的,總是和阿尼瑪原型混合在一起。夢中母親的原型以艾娃夫人的面貌呈現(xiàn),是辛克萊無意識母親情結(jié)的投射,這個形象在辛克萊心中慢慢清晰:她既是母親、愛人,又是魔鬼和妓女、吸血鬼和兇手,既純潔又邪惡,是矛盾的統(tǒng)一體。
從小說情節(jié)來看,辛克萊對艾娃夫人的愛代表著他“靈與肉”的沖突。受本能沖動的驅(qū)使,夢中的他在享受兩性交合感官之愛的同時又清醒地意識到這不倫的欲望違背現(xiàn)實的道德,讓他又一次陷入青年時期新的焦慮。幸運的是,大地母神是具有穩(wěn)定而強大力量的原型,在兩人現(xiàn)實的互動中,艾娃夫人始終都直面辛克萊愛的欲求,并且告訴他:真正的愛不是迷失自我,而是讓人在其中尋找到真正的自己。顯然,艾娃夫人是辛克萊生母之外的另一個“精神母親”,她的成熟與涵容給予辛克萊深深的心靈撫慰,讓他逐漸確信自己癡戀的并非夫人本人,而是他內(nèi)心的一個意象,這個意象生動鮮活,不斷地將他引向內(nèi)在更深處。在那里,感性和理性之愛、原型和象征交融合一,由此,他懂得人怎樣才能擁有一份恒久不變的愛。
辛克萊將他之前的畫像寄給德米安后并沒有得到回信,卻偶然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鳥要掙脫出殼。蛋就是世界。人要誕生于世上,就得摧毀這個世界。鳥飛向神。神的名字叫阿布拉克薩斯?!彪S著對愛之體驗的深入,辛克萊認識到,夢中反復出現(xiàn)的那個形象不再只是具象個體的人,而變成一位抽象多面的神——阿布拉克薩斯。雖然辛克萊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奇特的名字,但事實上,阿布拉克薩斯(Abraxas)源自希臘咒語,亦是一個魔神的名字,是古老的諾斯替教派宇宙觀中一個至高的存在,這位神糅合神性和魔性,是亦正亦邪的象征。神秘的紙條向辛克萊預示:人的成長如同雛鳥破殼新生,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就必須掙破舊有世界意念的束縛,全身心地面對、擁抱自身固有的善與惡、感情與理性,讓雙方協(xié)調(diào)整合至一個新的個體。
夢中的艾娃夫人從最初邪惡引誘的化身,到全力保護辛克萊尚未成熟的心靈的“母親”,又逐漸轉(zhuǎn)變?yōu)檎安⒘⒌陌⒉祭怂_斯之神,這個充滿矛盾的新意象將他再次引向一個既光明又晦暗的未知世界。這也印證了大地母神的意象并非恒久穩(wěn)定,而是持續(xù)變化的,正如榮格指出的,原型具有相對的自主性,無法簡單地被理性所整合,而是需要辯證的程序才能真正達成妥協(xié)。整合的過程也沒有固定模式,需要人與自身不斷地內(nèi)在對話。辛克萊正是通過無意識心理的外在投射與自己進行一次又一次的心靈對話,一步步走進兩極會合(Syzygy)的領域,從中體驗到自性化的巨大力量。
一個人最終成為他自己,成為一個整合、不可分割,但又不同于他人的單一體或整體的發(fā)展過程i,這是榮格對于人的“自性化”(Individuation)的詮釋。自性化的道路曲折漫長,從來就無法一蹴而就。小說的結(jié)尾,戰(zhàn)爭爆發(fā),德米安與辛克萊先后應征入伍。目睹戰(zhàn)爭的殘酷與無意義,辛克萊在戰(zhàn)場的每一天都面臨著新的困惑與反思,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心靈困境,也是整個時代人類共同的精神困境。在一次戰(zhàn)役中,辛克萊受傷,昏迷之際他恍惚感到與分離許久的德米安重逢。夢中德米安對他說:“你得傾聽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到時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就在你的心里?!毕笳髯孕裕⊿elf)的德米安出現(xiàn)又離開,臨別前,他給辛克萊轉(zhuǎn)達了艾娃夫人的吻,這淺淺的一吻既是告別,也是遁入辛克萊自身內(nèi)部的鑰匙,讓他在幽深的生命之鏡中能夠看到自己,以及屬于自己的命運。
四、結(jié)語
黑塞在《德米安》中以浪漫主義的文學創(chuàng)作方式表達了他對于個體與世界整體關系的看法,也呈現(xiàn)了這一時期他對于榮格分析心理學的理解。借助于奇幻的想象力,小說創(chuàng)造了一個非道德的世界意象,在這里,人性中固有的惡與黑暗不再是道德的挑戰(zhàn),而成了“集體無意識”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j故事中少女貝雅特里斯、艾娃夫人兩個極為重要的原型女性形象,促進了主人公辛克萊不同階段的心靈成長,分析心理學的原型意象在小說的人物塑造中得以藝術化地呈現(xiàn),這也是抽象的心理學說轉(zhuǎn)化為生動的文字意象的一次有意義的嘗試。意識與無意識在心靈中兩極對立而又最終整合為一,是榮格理論“自性”道路的生命過程,這也為讀者厘清黑塞中后期創(chuàng)作的思想脈絡,理解作品的深層次含義,進而思考自身存在的意義提供了一個較為獨特的路徑。
a Neuer,Johanna. Jungian Archetypes in Hermann Hesse’s Demian[J]. The Germanic Review:Literature,Culture,Theory,2010,57(1),9-15.
bh 〔瑞〕榮格:《榮格文集:原型與原型意向》,蔡成后、任小龍、游瀟譯,長春出版社2014年版,第5頁,第9頁。
c Jung,C. G. Four Archetypes:Mother,Rebirth,Spirit,Trickster [M].trans. Hull,R.F.C. Routledge Classics,2004:12-13.
deg 〔美〕霍爾,C. S. & 諾德貝,V. J. :《榮格心理學入門》,馮川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44—45頁,第54頁,第175頁。
f 〔瑞〕赫爾曼·黑塞:《德米安:埃米爾·辛克萊的彷徨少年時》,丁君君、謝瑩瑩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9頁,第103頁。
i 〔瑞〕榮格:《榮格文集:夢的分析(上)》,尹芳、董建中、陳雯瑾譯,長春出版社2014年版,第302頁。
j 〔德〕海默·施維克:《赫爾曼·黑塞:玻璃珠游戲者的人生》,勵潔丹譯,光明日報出版社2017年版,第193頁。
參考文獻:
[1] Jung,C. G. Four Archetypes:Mother,Rebirth,Spirit,Trickster [M]. trans. Hull,R.F.C. London:Routledge Classics,2003.
[2] Jung,C. G. The Archetypes and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M]. trans. Hull,R. F. C. New York: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
[3] Neumann,Erich. The Great Mother:An Analysis of the Archetype [M]. trans. Manheim. Ralph. 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5.
[4] Clarke,J.J. Jung and Eastern Thought:A dialogue with the Orient [M]. London:Routledge,2001.
[5] Miguel,Serrano.C.G. Jung and Hermann Hesse:A Record of Two Friendships [M]. trans. Macshane. Frank. 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66.
作 者: 王芬,澳門城市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應用心理學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應用心理學、心理學與文學跨學科研究。
編 輯:趙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