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昆凌
秋天早來,早得讓夏天縮短了長度
在涼夜的星辰下,詩人布萊克詩人但丁
遇合在他們的作品里;但丁用《神曲》
布萊克用版畫:保羅和弗蘭西斯卡的故事
畫作既奇妙又形象;秋風的漩渦
讓這一對通奸的男女,像沖天的雁
以悲憫的旋律,向天空飛升,讓他們
脫離永罰的地獄。這是以畫代詩的
布萊克,借愛的龍卷風,修改道統(tǒng)
這種回溯,是我撿到一枚浪漫的印章
蓋在仿舊文字上,但扎加耶夫斯基卻說
“你們愛過,然后死去?!彼昧司涮?/p>
三十年后,隨意又讀《愛情書簡》
它始終不是我的鏡相,是情人的
哎,米沃什坐在雪橇上看到的野兔
如同梅麗莎的傷逝,還寄紅玫瑰問候
而寫兔子的詩人也過世。書簡在手
心緒平靜。我有值得思念的人嗎
誰和誰,都如囈語和霧樣稀薄
沒有一出戲劇中的真情留下來
怎能動容?突然想起守河的老人
他打撈漂來的廢物,還有那個
河邊散步者,證明水波樹叢可以
隔開時疫……這些,像膠片卷動
在黑暗里一格一格放映,銀幕上
許多人相遇相愛,最后歧路不合
表現(xiàn)了一出悲劇的過往和明天
我的存在是荒謬,夜里更清晰
但自己的選擇,就得自己擔當
如同疾病不會痊愈。我伸手握筆
在詩里寫下女客和黑貓,也奉獻
“書簡”勸人閱讀,等于愛及別有
關懷,夜間啊沒可讀的信札或真話
更無人把上鎖的重門打開且放行
報道將有霧霾
天地在正午混濁了
這時人都有無奈的心事
路人看不見對方
朋友迷失了朋友
即使老年人相見
更是不信任如陌生
坐在窗前,我還想到
飛機穿越在黑霧里
必有我不諳的安全措施
而桌上青花瓷盤里的蘋果
是昨天家人買的
它的顏色,雖天象如晦
但仍呈水嫩的紫紅
我相信書籍、紙張、食柜的東西
都保持晴光時的生氣
這午間的至暗對我無妨
就像我是沉靜的樹枝
能吸收儲存天地間的養(yǎng)分
學他,寫首晨詩
這如同功課,如同自療
于是我惺忪醒來
窗簾前面的曬臺之外
褚石色的殘夜漠然
沒有早起者的行為和響動
靜啊,善惡都在朦朧中
一顆高屋上的燈,還在閃爍
好像嘴唇在一張一合
但沒有異化的隱痛和教唆
相信這一天是素常的
接著我起床了,打開燈
墻上的油畫讓我似曾相識
但陌生人看了更會親近
好像它挖掘了感情的渠道
還有書籍還有人品
都可能如此,清新的
我是信任這一天的開始
高屋上的燈熄滅了
店鋪開門的聲音傳來
我自己對自己說早安
就像在初陽上和晴空里
寫下了我平淡而復調(diào)的祝愿
這個二月或二月之前
沒有人知道應該做什么
一動可能添亂,節(jié)氣
不是寒冷,不是黑色
而是語言和行為,都已經(jīng)
七錯八錯;那么
誰還會插話呢?誰還會
不把手放進衣袋
這以后,樹花開了
紫色的花和紫色的天空
即使不知道做什么
但誰也不是瞎子,看
把頭抬高,還是應該的
我的臉,也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