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禮孩
抬頭 ,野獸的亂云飛逝
在廣州葉子青綠的嗓音亮起來時
我忙碌的手指在光中閃爍
路過水蔭路,看見一個女孩
抱著鮮花在疾走
世界好像從我旁邊側(cè)身走過
為什么非要弄清方向
假如她讓我選擇奔跑
我則堅持一種獨自的藍
道路在翻飛,更多的在忽閃
如果這是異鄉(xiāng)人的旅途
我也愿意將此視為
一生中的來來往往
那命定的畫面持續(xù)打開
把思維拋向未抵達之處
從一滴墨里找到酵母
持續(xù)催生年輕的彩虹
樓閣鏈接著南方的山野
去年的矢車菊還在冥想
長出的耳朵傾聽時間之聲
藍鳥繞過廢工廠
安撫每天丟失的事物
她們的島嶼,她們的記憶
在海面上跳舞,魚群用鰓探討藝術
程序接受指令綻放出兩生花
戀人的肖像開在波蘭,也長于中國
她們沐浴著曙光,孤獨也隱入綠葉中
九月,平行空間默契地移動
繆斯坐地鐵返回城堡
星星從畫中走下來,像島嶼穿過霧氣
命運呈現(xiàn)的鮮花傷口并沒有提及
女孩綁好鞋帶下來,手指在鋼琴聲里
閃爍著,像綜合材料向陽光招手
來賓們注視著海報,留言
請留下隨時間而來的言辭
你折下了一束光
她們已走上了對面的斜坡
你與梨花成為同一品種
風與光的一忽閃,除去了樹葉上的灰塵
三月綻放幻術,翠鳥在空中停留
突然猛扎到水里,站在魚群中間
仿佛生活于此,不需抓住什么,橫著飛走
這多像一個人轉(zhuǎn)過來說,語言的一半懸在水面
靈魂回蕩在遠方的色調(diào)里
麓湖,一片夢的凝塊,琥珀一般滲入記憶
春天頒布無名的一天,草甸的耳朵持續(xù)轉(zhuǎn)綠
日子依賴于柔弱,堅韌的另一面向命運展開
你認出漣漪的細線,那不是風拂過水的混響
此時,陽光經(jīng)過我們,陰影也將漫過
觸摸,聯(lián)動起五感,每一件物品都在散發(fā)氣味
吐息之間,整個肉菜市場尖叫起來
鮮肉挨著蔬菜,檔口連著超市
筷子、勺子、酒水、鮮果擺在一起
合唱的食物,它們穿行過日子的五線譜
鹽巴從大海來,想去解決無米之炊的謎題
每個人都像長頸鹿,把嘴巴抬向美食的高處
生存卻去往低處,需要對土地深情地彎腰
物流馬不停蹄,就像提燈的人給道路一些光亮
無數(shù)的家庭又活過來,仿佛世上未曾有過饑餓
把用掉的日子像松木清香的味道一般珍藏
未治愈的一切看起來如白鯊,食物打量食客
試圖恢復飲食男女的本性,從市場到餐桌
隔著的不止于烹飪,操辦精彩的晚宴后
一束從市場買回的鮮花,安撫著這一天所有的徒勞
劈柴,架爐,點火,燒水
做一些與時代不相稱的事情
從前的生活不閃耀,適于煮茶漫談
風雪之聲引領更多顫抖的空寂
小花園,丁香、猩猩草、茉莉花
它們呼吸未來,美與真都不夸張
熱愛自然,其次鐘情于美學的陳北跑
讓它們相聚在一起,白鷺般在葉尖起舞
我迷戀眼前的人間草木,這海水的藍調(diào)
偶然的旋律,輕輕浮現(xiàn)黃昏的光線
嘗試在新詩里對一座花園做簡約的描述
火在寒氣里露出了言辭的輪廓
歡騰或者發(fā)呆,每一個瞬間都發(fā)出聲響
生活就像一根火柴,你笨拙地點燃了這一刻
風的翅膀伸入冬天,受驚的空氣
呼嘯過荒蠻之地,跌閃出了無數(shù)輕生
短暫之人連自己的名字都未曾寫下
萬歷十九年,你四十二歲,被貶邊遠徐聞
眾神遠離之地,樹木也變得荒涼
你的靈魂因目睹萬狀而在無盡里顫動
鄉(xiāng)黨知縣熊敏等來你這顆星,照亮新花園
一起搖響書院,書聲遞過來語言的良藥
當?shù)厝松眢w的柵欄依次打開,微藍之光
穿過黑暗之門,學習拓開黎明的小徑
生命燦爛起來,白日的西沉也不悲傷
書院,人間的居所,言辭之美在涌起
你帶領所有的海水上升,又持續(xù)發(fā)出低語
鮮活的句子躍出,就在時間的空白處
歲月是一個編織袋,陽山
歷史的所求并非什么都裝
當年的衙門了無痕跡
那年的吏治也在冊難查
愚昧時代,往往白忙一場
詩歌把昌黎先生的身影召喚回來
重新敘述那被埋沒了的明月
去名譽的典當行,當回傾聽的耳朵
松開喊著名字的嘴唇:韓愈,字退之
退去委屈之情,退去閃爍不定的面相
你寫作的手停在一抹白云的邊緣
比起陽山之窮,你更愿意抓住一把朝霞
你不辯護,也不吟唱污穢
山河朝著你出發(fā),已寫出了綿延不絕的后記
推船出海,海浪四邊翹起
無詞之歌交換古老的時間
小螃蟹涂鴉海灘,白墻的空隙留給了風
海氣炎熱,藤蔓纏著小地理之身
珊瑚花仰望月光,挑選鏡中翅膀
旅人向落日請教如何燃燒
門欄里,波浪的伴侶不分彼此
一雙愛的手把分開的水合了起來
我們相遇于此,談論古老的徐聞
海上絲綢之路,祖先及祖先的海
占據(jù)了天空,海水的聯(lián)邦是一場黃金歲月
你看到古老的海,充滿了神秘
與我的時間已不同一種秩序
遙遠的哥特蘭島,它的落日也呼應著
半島的星圖,我曾四處打聽你的消息
海水虛幻的影子對抗著途中的風雨
未定的藍色,還在高聲召喚
一切無言的峰頂,從風暴中趨于平息
新月似擬人手法,所有的潮汐
都在重新涌動,反對著波浪的結(jié)尾
一場雨來得遲或去得早
都會打濕五月街純色的記憶
少女時代的銀光從時間之孔打開
從龍津路到恩寧路,漏掉之處
瓢蟲飛過,遇見另一只瓢蟲
鳥音導覽,跳躍著延伸,提鳥籠的人
看見民國女孩穿過花苞密集的樂園
發(fā)生在麻石街上的身影充盈起來
往事合著節(jié)拍,回應著暮春的嘮叨
幾天后是夏天,之前沒有預兆
與一朵素馨花凝視,不說話的事物
蘊含著一種榮譽,大路駕出一輛漂亮的機器
搭乘的風雨呀,也去尋找大海
綠風在民居中回旋,錦上添花的粵繡
文物并沒有遮蓋天真,不同階層的人
雜花相生,歲月從來沒有費解過
打銅作坊那一帶的陽光,少即是多
午后聽“地水南音”,木刻師手中的刨花
仿佛連鎖店收銀打印機打出來的憑證
為當下的生活做了簽署
探尋一番,所有的揭示不止于歲月
至少還有另一條小徑通向西關
也許藍色的轉(zhuǎn)角遠遠不夠,但聲響與印記
塵埃一般吹去,露出那年羞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