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yǎng)探究意識，發(fā)展言語思維

古典詩歌是語言的精華，它是作者在細致深入把握具象思維的基礎上，經(jīng)過深思熟慮地斟酌推敲，運用生動形象、意蘊豐富的語言，最終固化生成的供讀者閱讀的言語形式。這種思維與言語的完美融合，就是言語思維。

古典詩歌之語言力求語意的多樣性、模糊性，用詞多凝練含蓄，意味豐富雋永，“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歐陽修《六一詩話》），通過種種意象，給讀者豐富的聯(lián)想和想象，達到“言不盡意，立象盡意”的效果。然而在鑒賞古代詩歌時，常常由于詩的含義常常不并顯露，甚至于“興發(fā)于此，而義歸于彼”（白居易《與元九書》），再加上鑒賞者的心理、情感狀態(tài)、人生閱歷等方面的不同，對同一首詩，常常會有不同的解釋。古人云：詩無達詁。意指對同一文學文本的理解，不同的讀者可以見仁見智。“作者用一致之思，讀者各以其情而自得”（王夫之《姜齋詩話》）;宋人劉辰翁在《須溪集》中有“觀詩各隨所得，或與此語本無交涉”之語;沈德潛也說：“讀詩者心平氣和，涵泳浸漬，則意味自出;不宜自立意見，勉強求合也。況古人之言，包含無盡，后人讀之，隨其性情淺深高下，各有會心”（《唐詩別裁·凡例》）?？梢姡膶W作品并沒有一個確定不變的理解和解釋，對詩文意境、意義、寓意的理解是沒有止境，亦沒有最完美答案的。

一、與心相約的《約客》

趙師秀的《約客》就是這樣一首語意多樣、詩意朦朧、情感搖曳的小詩。這首詩歌以瑣碎之事入詩，教材認為此詩反映出作者的“煩悶”“悵惘”“無奈”之情，引發(fā)了廣泛的爭議。2000年高考全國語文試卷中，有兩小題涉及對《約客》一詩的鑒賞。第一小題是要求選出賞析有誤的一項。參考答案是C項，即“第四句描寫了‘閑敲棋子’這一細節(jié)生動地表現(xiàn)詩人此時閑適、恬淡的心情”為錯誤內(nèi)容;第二小題問詩中主人公當時是什么心情，是通過什么表現(xiàn)出來的？參考答案是：詩人當時候客不至，心情煩躁不安。通過一個細節(jié)“閑敲棋子”表現(xiàn)出來。無巧不成書。浙江省溫州市2007年的中考語文試卷，也有一道填空題涉及《約客》主人公的情感：閱讀一篇優(yōu)秀之作，如同與一個高貴的靈魂對話，我們感受到的不僅是作者的情感，更是他的心靈寄托和生命的渴望……在趙師秀約客不來閑敲棋子的聲聲韻律中，感受到他的心情。參考答案是“閑適或悠閑”。很明顯，兩道考試題答案截然相反。不少論著中也傳達出不同的聲音?！按嗽娒鑼懗跸牡挠暌蛊诳筒恢恋慕棺浦椤保ā肚Ъ以姟罚?《約客》一詩“表現(xiàn)了詩人落寂失望的情懷”（《宋詩鑒賞辭典》）;“在友人失約的情況下，詩人靜對萬物，坦然自若”（《名作欣賞》）;“在久候客人卻未至的情況下也能獨辟蹊徑，于心靈的一剎那間尋到了獨得之樂”（《鑒賞?？罚?。

探究意識是對探究過程的感受、體驗與認知。《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提出：“閱讀教學應引導學生鉆研文本……提倡多角度的、有創(chuàng)意的閱讀?！碧K霍姆林斯基也曾說：“在人的心靈深處，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需要，這就是希望自己是一個發(fā)現(xiàn)者、研究者、探索者。在兒童的精神世界里這種需要特別強烈?！庇需b于此，在《約客》一詩的教學過程中，我充分利用此詩朦朧搖曳的詩意，不拘泥于課本中的導讀賞析內(nèi)容，“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弊寣W生根據(jù)自己閱讀詩歌后品讀、領(lǐng)會出的對作者情感的理解，自主分為2大派別：“焦急”派和“閑適”派，然后設計了三個教學環(huán)節(jié)來引導學生探究詩人情感，進行多向思維，從詩歌的字里行間尋找能支撐自己觀點的依據(jù)，然后各自闡述自己的看法與觀點，以此培養(yǎng)學生的探究意識，激活學生的言語思維。

二、探究景語，品味情語，激發(fā)言語思維

在教學中，如果教師能夠依據(jù)教材特點巧妙構(gòu)建探究情境，使學生親歷探究的整個過程，學生將會更主動、更投入地開展閱讀與思考，有助于培養(yǎng)學生的探究意識，發(fā)展學生學生的言語思維。不同體裁構(gòu)建探究情境的方式各不相同。詩歌是以意象來反映詩人眼里和心中的世界的，而意象是主觀情理和客觀形象的融合，是意和象的融合，詩歌中的情感架起了作者和讀者之間的橋梁。詩歌中的景語因融入了作者情感而轉(zhuǎn)化為意象，賞析詩歌時需要我們立足詩人的角度，融入自己的情感，深入探究詩歌中的諸多意象（景語），并與自己的實際生活相聯(lián)系，深入品味情語，才容易引發(fā)讀者與作者內(nèi)心的情感共鳴，體會詩人透過文字所傳達出的情感哲思。

1.活動要求：《約客》一詩前2句寫景，那么它寫了哪些意象（景物）呢？你能從這些意象（景物）中、從詩的字里行間推敲出詩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嗎？歡迎雙方各抒己見。

2.學生獨立思考后，分小組討論。

3.學生交流。

①梅雨一下就是好幾天，造成我們出行不便，令人生厭，也讓詩人的朋友不能如期赴約，因而作者心情焦躁。

②詩人在焦急地等待著朋友的到來，久候不至，傳到耳畔的卻只有陣陣聒噪的蛙聲，本已失望惆悵的心情，更添愁悶。

③細雨綿綿，將池塘邊的青草沖洗得青翠欲滴，草葉上的水珠晶瑩閃爍，池塘中的蛙鳴此起彼伏，給人一派生機盎然之感。

④梅黃、草青、雨晶瑩，色彩豐富，輕快明麗，詩人沉浸在這江南美景之中，享受著靜謐之夜所帶來的寧靜舒適。

“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fā)，觀文者披文以入情”（劉勰《文心雕龍》）即強調(diào)讀者在賞析詩歌景語時要融入個人情感，才能夠探究出詩歌所蘊藏的豐富的深層情感內(nèi)涵。在這一環(huán)節(jié)，學生對詩歌中的“黃梅雨”“青草”“池塘”“蛙”等景語進行細致入微地探究、品析，同時將自身的情感體驗帶入到詩歌學習過程之中，揣摩詩人的情感，再通過口頭表述的方式，將自己的思維用語言固化下來，充分展示了自己閱讀詩歌獲得的直接體驗。

三、探究詩眼，智辯詩語，促進言語思維

古人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非常注重錘煉詩眼。它是一首詩中最精煉傳神、最能傳達詩歌意境的字詞。是凝練全詩精髓的關(guān)鍵所在。教師引導學生探究詩眼，抓住關(guān)鍵詞句來探究文本的中心內(nèi)容，挖掘文章的思想內(nèi)涵，是滲透學生探究意識，訓練學生思維能力的有效方法之一。而智辯，是鼓勵學生針對詩歌的語言、詩情等多個方面，勇于提出自己與眾不同的想法，制造學生間相互爭辯、辯論的機會，引導學生有理有據(jù)地展開辯駁，通過言語辯論、辨析等方式辯駁對方的想法，從智辯中相互學習、激發(fā)思維，來拓展學生思維，發(fā)展學生的言語認知能力，提升言語思維品質(zhì)。

1.活動要求：你認為本詩的詩眼是什么？你是如何理解它的？為什么你這樣理解？

2.學生獨立思考后，分小組討論。

3.學生分組交流并開展智辯。

生1：我認為本詩的詩眼是“閑”字。它是“閑極無聊”的意思，寫出了詩人的無聊、無奈、寂寞、惆悵，久候不至的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生2：我也認為本詩的詩眼是“閑”字。不過，我認為它是“悠閑、閑適”之意，它表現(xiàn)了詩人悠閑自在，氣定神閑的情感。詩人陶醉于窗外美麗的江南夜景并融入其中，心平氣和地享受獨處的寧靜。

生1：我不贊同你的看法。詩歌的三四句在寫人，梅雨綿綿，無處可去，詩人苦苦久候朋友來下棋對弈，以便排除閑愁，從第三句我們可知都過夜半了，說不定有好幾個小時了，我們平時等十來分鐘就急得不行，這時候了朋友還沒有來，詩人肯定焦急萬分，甚至可能擔心朋友會不會有意外。

生3：既然已經(jīng)過了夜半，詩人肯定知道朋友是不會來了，;而且能讓詩人等到夜半的，一定是知心好友，好友有約卻未赴約，肯定是臨時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詩人肯定能體諒好友，何來焦急與煩悶呢。

生4：從“敲”字也可看出詩人閑極無聊，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之際，只好下意識地敲著棋子繼續(xù)等待。

生5：我的看法恰好相反?！扒谩笔且环N輕微的動作，假如我們著急惱怒，動作就不會如此輕柔，正是因為詩人并不著急，所以才能輕輕地敲著棋子，而且我覺得這里和前面的蛙聲形成呼應，都在以聲襯靜，只是前者在襯托室內(nèi)之靜，后者襯托屋外之靜，讓我們不禁領(lǐng)略到作者那份寧靜致遠的篤定與淡泊。

生6：而且“燈花”一詞也隱含了詩人的心境?！盎ā苯o人的感覺是美麗而且充滿希望與活力，詩人能運用這樣優(yōu)美的詞來寫燈，可見他根本沒有計較朋友失約的事，而是找到了獨處之樂。

生7：的確，“花”是美好事物的象征，但是大家注意到?jīng)]有？“花”是用“落”字來修飾的，美好的事物凋謝飄零，不恰好反映出詩人心中的失落之感嗎？

……

學生的閱讀體驗不同，理解思維也是多向的。在這一環(huán)節(jié)，課堂的主動權(quán)交給了學生，很多學生展開熱烈地討論與辯駁，學生的言語思維得到了激活，并呈現(xiàn)很多精彩的觀點，盡管這些觀點不一定全部合情合理，但都是學生自主思考的結(jié)果，無形之中為學生言語智慧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潛移默化地促進了學生言語思維的生成。

四、探究詩情，填補留白，歷練言語思維

探究學習是學生主動地獲取知識、運用所掌握的知識去解決問題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學生會有一種獲得感、成功感，而這又會進一步增強學生的探究意識。學生通過探究詩情，進行深入的思考，獲得自己的感悟啟迪，擁有自己的情感體驗，進而更愿意主動參與學習過程。在探究學習詩歌的過程中，如能結(jié)合想象，會有更好的效果。黑格爾說：“詩所特有的因素是創(chuàng)造的想象?！毕胂竽芡黄茣r間和空間的禁錮，它不僅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重要方式，也是詩歌閱讀、鑒賞的有效途徑。詩歌凝練含蓄的言語形式使詩歌留有藝術(shù)空白，言有盡而意無窮。充分發(fā)揮想象來填補、充實這些留白部分，能幫助學生更深層次地去品析詩歌語言，感知詩歌意象，還原人物形象，咀嚼詩歌意境，探究詩人思維，有助于積淀語言圖式，歷練學生言語思維。

1.活動要求：假如你就是趙師秀，在這樣一個煙雨迷蒙的江南夏夜，面對此情此景，會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說些什么呢？請結(jié)合詩句，充分發(fā)揮你的想象力，進行合情合理的想象。

2.學生想象。

3.學生展示交流。

①黃梅時節(jié)，淫雨紛紛，雨滴在屋檐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是雨太大友人不便出行嗎？青草叢叢的池塘里，青蛙在不停的絮鳴，是在幫我召喚游人快點來嗎？夜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友人還會如約而至嗎？我無聊地用手撐著腦袋，焦急地等待著朋友，下意識地用棋子敲擊著棋盤，燈花在這一陣陣的震動中掉落下來。

②好幾次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張望，可是映入眼簾的只有那無邊無際的蒙蒙細雨，傳入耳中的只有那聒噪不已的蛙鳴。我只好無奈轉(zhuǎn)身坐回棋盤旁，真期待朋友能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可是都已經(jīng)過了半夜了，我只好收回那望向窗外的殷切目光，把玩摩挲手中的棋子，多想在這樣寂寥的雨夜，能有個知心朋友一起暢聊談心啊。

③這梅雨下了這么久，下得這么大，道路一定很濕滑吧，換做是我也肯定不便赴約吧。也罷也罷，這美好的景色就任我一人獨賞了。如果朋友來了，我們一邊飲酒對弈，一邊聆聽蛙鳴，該會更加愜意啊。

④老朋友估計被這梅雨耽擱了，看來，這頗具閑情的夜晚，只能我獨自欣賞了。正是梅雨季節(jié)啊，這雨絲飄在青草嫩葉上，多么清亮;池塘深處隨處可聞此起彼伏的蛙聲，婉轉(zhuǎn)又富有韻味呢。

不知不覺過去這么久了，燈芯都燃出花兒了呢，倒也好看。我陶醉于這美景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輕拈一枚小巧的棋子，敲出清脆的響聲，竟可以與那嘹遠的蛙聲媲美了。

這一環(huán)節(jié)，學生積極探究詩情，以豐富的想象、聯(lián)想折射出他們對文本理解的廣度與深度，而這種想象內(nèi)容的展示，又生成新的言語，構(gòu)建了新的言語圖式，讓學生的言語思維在互相碰撞中得到了發(fā)展。

趙師秀創(chuàng)作《約客》一詩的過程，是其思維固化為言語的過程。霏霏的梅雨，青青的小草，陣陣的蛙聲，爽約的友人，黑白的棋子，閃爍的燈花，環(huán)境的復雜性，造成了人的心境的復雜性和多重詩意解釋的復雜性。維果茨基認為：“思維本身是由動機激發(fā)的，也就是說，通過我們的欲望和需要，通過我們的興趣和情緒?！痹趯嶋H教學中，教師應引導學生把生活經(jīng)驗遷移到學習之中，通過品析景語，運用發(fā)散性思維，展開合理的想象，培養(yǎng)學生的探究意識，加深學生對文本的理解，歷練學生的言語思維，使其閱讀理解有創(chuàng)造，有生長。

陳光躍，教育碩士，江蘇省昆山市兵希中學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