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再現(xiàn)

［英］托爾金

甘道夫①一言不發(fā)，弗羅多②正靜坐著沉思，即便沐浴在晨光中，弗羅多依舊感到了甘道夫帶來的消息投下的深暗陰影。終于，他開口打破了沉寂。

“甘道夫，昨晚你開始告訴我有關(guān)我這戒指的怪事。”他說，“然后你又住了口，因為你說這類事情最好留到白天再講。你覺得現(xiàn)在是不是最好把它講完？你說這戒指很危險，遠(yuǎn)比我所猜測的危險得多，那到底是什么方面的危險呢？”

“許多方面。”巫師答道，“它的力量極其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我起初根本不敢去想，強(qiáng)大到最終能完全征服任何占有它的凡夫俗子——它會反過來占有他。

“很久以前，精靈在埃瑞吉安③制造了許多精靈戒指，就是你們說的魔法戒指；當(dāng)然，它們是各種各樣的，蘊(yùn)藏的力量有強(qiáng)有弱。那些較弱的戒指只不過是這門技藝還沒達(dá)到爐火純青時的試制品，精靈工匠將它們視為小玩意兒——然而，依我看，它們對凡人來說仍然很危險。而那些主魔戒，也就是那些‘力量之戒’，則是危險萬分。

“弗羅多，凡人若持有一枚主魔戒即可長生不死，但他不會成長，也不會獲得更多生命力，他只是延續(xù)下去，直到最后，每一分鐘都充滿疲憊厭倦。而且，如果他常用這戒指讓自己隱形，他就會褪隱④：他最終會變成永遠(yuǎn)隱形，在統(tǒng)御眾魔戒的黑暗力量之眼監(jiān)視下，行走在幽暗中。不錯，遲早都會這樣——若他堅強(qiáng)，或起初用意良善，就會遲些，但無論是定力還是好意，都無法保持下去——遲早，那黑暗力量會吞噬他?！?/p>

“太可怕了！”弗羅多說。

“如果黑暗力量征服了夏爾⑤，如果你們所有人——那些善良、快活、愚蠢的博爾杰家、吹號家、博芬家、繃腰帶家和別的人家，更別提還有荒唐的巴金斯家——全遭到黑暗魔君索倫的奴役，這對世界將是個沉重的打擊?！?/p>

弗羅多打了個寒戰(zhàn)。“可是，我們?yōu)槭裁磿慌?？”他問，“還有，黑暗魔君索倫為什么想要這樣的奴隸？”

“老實告訴你吧，”甘道夫答道，“我相信迄今為止——注意，是迄今為止——索倫徹頭徹尾忽視了霍比特人的存在。你們應(yīng)該謝天謝地。但是你們的平安日子已經(jīng)過完了。索倫有許多更有用的仆役，他不需要你們，但他不會再度把你們拋在腦后。悲慘為奴的霍比特人，遠(yuǎn)比快樂自由的霍比特人更令他愉快愜意。有這么一種東西叫作怨恨與報復(fù)?！?/p>

“報復(fù)？”弗羅多問，“報復(fù)什么？我還是不明白，這一切跟比爾博，跟我，還有我們的戒指，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可大有關(guān)系?！备实婪蛘f，“你還不知道真正的危險，但你以后會知道的。請把戒指給我一下?！?/p>

弗羅多把戒指從褲袋里掏了出來。戒指系在鏈子上，鏈子又掛在腰帶上。他把它解下來，緩緩遞給巫師。他覺得它突然間變得異常沉重，就好像不知為何，也不知是它還是弗羅多自己，不愿讓甘道夫接觸到它。

甘道夫?qū)⑺e了起來。它看起來是用十足純金打造的?！澳隳芸匆娚项^有什么銘文嗎？”他問。

“沒看見。”弗羅多說，“上面什么也沒有。它相當(dāng)光滑，從來沒顯出過刮痕和磨損的跡象。”

“很好，看著吧！”令弗羅多驚痛交加的是，巫師突然將它擲入了仍在發(fā)亮的爐火一角當(dāng)中。弗羅多驚叫一聲，伸手去抓火鉗，但是甘道夫拉住了他。

“等等！”他用命令的語氣說，從濃密的眉毛底下迅速瞥了弗羅多一眼。

那戒指沒起什么明顯的變化。過了一會兒，甘道夫起身關(guān)上了窗外的百葉窗，拉上了窗簾，室內(nèi)變得又暗又靜。巫師站在那里望了爐火片刻，然后彎腰用火鉗從爐中夾出戒指，并立刻拿了起來。弗羅多倒抽了口氣。

“它挺涼的。”甘道夫說，“拿著！”

弗羅多畏縮著攤開手掌接過：它似乎變得空前厚重。

“把它舉高！”甘道夫說，“仔細(xì)看！”

弗羅多依言細(xì)看，這下終于發(fā)現(xiàn)戒指的外圈和內(nèi)圈各環(huán)繞一行細(xì)紋，精細(xì)猶勝最精細(xì)的筆觸。那是火焰般的線條，似乎形成了一段流動銘文中的字母，閃著刺眼的亮光，卻又顯得遙遠(yuǎn)，仿佛發(fā)自極深之處。

“我看不懂這些火焰文字?！备チ_多顫抖著聲音說。

“你是不懂，”甘道夫說，“但是我懂。那些字母是種古體的精靈文，然而那語言卻是魔多⑥的語言，我不會在這里念出口。不過以通用語來說，大致意思是：

邪暗深處，

統(tǒng)御余眾，魔戒至尊，

羅網(wǎng)余眾，魔戒至尊，

禁錮余眾，魔戒至尊?！?/p>

他頓了頓，然后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這就是‘主宰戒’，統(tǒng)御眾戒的至尊戒。這是索倫在漫長歲月以前遺失，令他力量大打折扣的至尊戒。他極其渴望得回它——但是絕對不能讓索倫得回它?！?/p>

弗羅多坐著，呆若木雞。恐懼似乎伸展出一只巨大無比的魔爪，好似一團(tuán)從東方升起的烏云，森森逼近要吞噬他?！斑@戒指！”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它，它怎么到了我的手上！”

（節(jié)選自《魔戒》，有刪節(jié)）

【注釋】

①甘道夫：一位博學(xué)多識、智慧高深的巫師。

②弗羅多：原本是一個普通的霍比特人，后來他被賦予了帶著魔戒前往末日火山摧毀魔戒的使命。

③埃瑞吉安：打造力量之戒的精靈工匠居住的王國。后來這里的工匠們因渴望提高技藝被黑暗魔君索倫欺騙并利用。

④褪隱：意思是“逐漸消逝”。這里指持有這些魔法戒指的人類，最后都變成了戒靈。他們的肉身形體消失了，卻并未死亡，以一種幽靈般隱形的方式存在、為惡。

⑤夏爾：霍比特人的居住區(qū)。

⑥魔多：黑暗魔君索倫的管轄之地。

名師點評

我們從甘道夫與弗羅多的對話中，可以感受到甘道夫的博學(xué)、睿智，而單純的弗羅多對黑暗魔君索倫的計劃，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還不能理解，并對至尊戒有了本能的恐懼。雖然弗羅多后來承擔(dān)起了前往末日火山摧毀魔戒的使命，并在那一過程中逐漸成長起來，但此時弗羅多的單純與恐懼，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赌Ы洹繁还J(rèn)為西方奇幻文學(xué)的開山鼻祖，其在西方的流行程度猶如《西游記》在我國的流行程度，是一部不朽的經(jīng)典。（朝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