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怡
夏季,天早早就亮了。
清晨,我喜歡到紫荊山公園西園的湖畔散步,相對東園,這里人少,清靜,還有一湖清荷,優(yōu)雅的環(huán)境很是令我青睞。
沿著彎彎曲曲的湖邊小路,聽著樹上鳥兒的啼鳴,邊走邊欣賞荷的美姿,很是愉悅。有時走累了就坐到湖邊的石頭上,觀賞芙蓉花兒潔凈俊俏的面龐。
夏至已到,湖里的荷已由初夏時的尖尖角變成田田碧葉隨風(fēng)翻卷了,一朵朵的芙蓉花兒亭亭玉立,喜滋滋地綻放著。
清晨,經(jīng)過一夜露水滋潤的花瓣花蕾,珠光閃閃,晶亮誘人。待太陽慢慢升高,陽光會普照荷塘,低低的晨光穿過蓬蓬荷葉映射至初放的荷花上,花瓣在逆光下晶瑩剔透,爍爍生輝,光彩奪目,引來無數(shù)采蜜的小蜜蜂上下翻飛嚶嚶歌唱。此情此景是那么的宜人,更是拍荷人的至愛。
面對滿湖的荷,賞著想著就記起了詩經(jīng)里那些關(guān)于荷的詩句,當(dāng)這些出污泥而不染的花朵從詩經(jīng)的河流中嶄露頭角,一路上裊裊娜娜,羞羞澀澀,至遇上三閭大夫時,便大放異彩了。屈原慧眼識荷,想“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他想把荷披在身上,讓荷貼近他的肌膚、他的志向、他的情操。屈原以自己高山仰止的形象,將荷高高舉過了世俗的目光。
之后,荷又與詩人結(jié)緣,并且植根詩中。她們在李白的詩中徜徉,在杜甫的詩中躊躇,在王維的詩中禪定,在李商隱的詩中啜泣。當(dāng)她們邁步北宋,一頭闖進(jìn)周敦頤的懷抱時,便又登至高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yuǎn)溢清,亭亭凈植,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多種品質(zhì),卓爾不群,從此大寫于愛荷的人心中。
荷花行走在唐詩宋詞中,唐詩宋詞是高于我們目光的永恒風(fēng)景;荷花開在明清水墨畫里,懸掛于廳堂,那是讓我們永遠(yuǎn)仰望的藝術(shù);荷花亭亭玉立在朱自清和余光中的散文中,他們的散文是激蕩于我們心靈河床的波光艷影。
此時,荷花載著高貴的品質(zhì),載著詩意的生活,姍然于我的眼前。想起在樂府民歌里,一句“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翻動過多少愛蓮人真誠的向往,灼熱過多少愛蓮人深摯的思慕。而《西洲曲》中綿邈的吟唱,更是青如蓮子,柔似流水,縈心繞耳,千年不絕。而攤開王昌齡的絕句,那種“荷葉羅裙、芙蓉向臉、亂入池中,聞歌始覺”的采蓮生活,是當(dāng)代人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經(jīng)典,而對于周邦彥的“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的幽夢,我也只能神往。記得有一年我去了湖北洪湖,也曾“誤入”過蓮花深處,但只因缺少古詩人的詩意情懷,便無法“驚起一灘鷗鷺”,只留下了不能棲息于暮歸的詩情中的悔意。
迎著一朵朵怒放的芙蓉花,我在心里是仰望她們的,盡管她們并沒含苞于我的頭頂、綻放于我的眉睫。此時她們只是生長在湖里,遠(yuǎn)望是平視,近看是俯視,但我依然覺得,我是在仰望她們,因為這圣潔的花朵從來都在我的敬仰之上。
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湖的岸邊,迎著清晨的陽光,看著湖里的芙蓉仙子,想著心事,忽然看到一條紅色的小金魚跳出了水面,落到一片綠綠的荷葉上,小金魚在上面掙扎,努力想使自己再次跳起回到水里,但他翻轉(zhuǎn)幾次身子,還是落在了荷葉上,眼看太陽越升越高,氣溫也升起來了,如果他跳不到水里,后果不堪設(shè)想,很替他著急,想幫他,怎奈無法近前,想找個棍子,周圍也沒有,正在我著急之時,忽然一陣清風(fēng)吹來,掠過湖面,水起漣漪,荷葉隨風(fēng)搖曳,那條小紅魚順勢跳到了水里,終于與他的小伙伴重逢暢游于湖水中。我舒了一口氣,為那小金魚得救,為那一陣清風(fēng),為那荷葉的翻卷而贊嘆!本來自然界里的一切都有因果關(guān)系都是有靈性的,此時,怎知不是那荷花仙子發(fā)慈悲,請來風(fēng)婆婆,讓田田荷葉起舞,救那調(diào)皮而又弱小的金魚的呢?
我的目光落在水上,是顫動的漣漪,一再被荷超越。陽光毫不吝嗇地從天空而降下,我的目光在荷傘之下,享受陰翳,有時,也享受云層中灑下的雨點敲出的清響,那是一片鼓的節(jié)奏,一片鑼的音韻,抑或幾聲彈撥,不緊不慢,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不管我怎樣贊美荷花,荷花依然無語,她們捧著清香,開在這夏天的湖水里,搖曳在我的視線里,將深碧的綠意,送進(jìn)我的凝望。純凈的花色,一如我小孫子孫女的眼神、微勻的呼吸,那種寧靜與安恬,讓我不忍心有絲毫的唐突。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坐在荷塘邊是在一個夢里,幽幽清夢,被晨光微照,被蛙聲拉長,被突然而至的蟬歌提到了高高的樹梢。我在心里感念大自然、感念這滿湖綻放的荷,她們把美無私地奉獻(xiàn)給愛她的人,但她們卻對人類無所求……
太陽升高了,湖邊人多了起來,更有許多攝影愛好者來到了湖邊,相互寒暄打著招呼,遂把鏡頭對準(zhǔn)了那些綻放的荷花兒。鳥兒被驚,啼叫著飛走。清晨的時光就這樣溜走了,我滿懷對荷的感念,慢慢地離開湖邊,開始一天的新生活……
——選自西部散文學(xué)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