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玲
這是個深藏在山溝里的小村子,一共才有十來戶人家,而最低的山洼里只住著他和她兩家。
他倆都不大,也就十幾歲的年紀吧,學是早就不上了,因為村里教學的老師嫌苦跑了。去山外呢,又太遠,還得翻過兩道山梁走二十多里山路。
他們每天的任務就是放牧,她放的是羊,他呢,放牛。
他比她大一歲,所以從小就以哥哥自居,她呢,性子溫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更是像小綿羊般地聽話。一起放牧的同伴們都經常拿他倆開玩笑,她總是紅著臉羞澀澀地低下頭不語,而他也只會撓著腦袋嘿嘿地傻笑。
這樣挺好的,要是能一直這樣多好,他和她都這樣想,可是,老天不這樣想,它總是不愿遂人所愿。
這一天,她的姨媽來了,姨媽家在大城市,穿紅掛綠地像是畫里走下來的美人兒,這讓她挺艷羨的。
姨媽想帶她走。
姨媽家在城里開了個超市,人手不夠,就想到了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而且山里的女娃兒憨厚,實在。??????
山外的世界對她是種致命的吸引,只是以前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她自然不會錯過。
頭天晚上他們在村口見了一面,她喜滋滋地向他轉述姨媽給她描繪的美麗前景,她憧憬著說城里多好呀,啥都有。
他心很酸,但還是憨憨地笑,拍拍她的肩,沒說出一句話。
第二天她走的時候他沒有去送,他怕自己沒出息當著她的家人掉眼淚,他只是天不亮的時候就爬上了最高的那座山頭,那兒,能看到她坐著進城的車。
她走了,他病了幾天,但病沒好就又撐著去放牛了。日子如流水般汨汨地流過,不留一點痕跡,只是他添了發(fā)呆的毛病,常常一坐幾個小時一動不動,有點像是魔怔了。
兩個月后的一天黃昏,當他趕著牛群回到村口的時候,他愣住了,是她回來了,雖然天已經昏黑,雖然她燙了頭,雖然她穿著好看的城里人的衣服,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的眼睛濕濕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強作鎮(zhèn)定地走到她的面前,他問:“你怎么回來了?出什么事了?”她也看著他,平靜地說:“我在城里過不慣,太煎熬!”
他驚住,疑惑地問:“怎么會煎熬?不是說城里啥都有嗎?”
她定定地看著他,眼睛里仿佛有閃閃的珠子在來回地滾動,好大會兒她才很深地嘆了口氣說:“嗯,啥都有,可是沒有你!”
(編輯??雪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