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安麗
(麗江文化旅游學院,云南 麗江 674100)
尼采說:“魔變是一切藝術戲劇的前提。”確實,沒有魔變,藝術就缺乏感染力。小說《寵兒》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美國南部肯塔基農莊——“甜蜜之家”的女性黑奴塞絲為獲得自由,帶著還在腹中的嬰兒逃離農莊到北部婆婆居住的辛辛那提的農舍。在與家人度過一個月的時光后,奴隸主追趕而來,為了不讓孩子過著和自己一樣的奴隸生活,賽絲采取極端的手段讓孩子擺脫悲慘的命運束縛——割斷了大女兒的咽喉。《寵兒》的藝術感染力集中在蓄奴制下塞絲殺嬰的“正義的反母性行為”當中。所謂魔變,按照尼采表述可以理解為:“個人通過逗留于一個異己的天性而舍棄了自己?!弊鳛樾钆葡卤晃锘呐`族群,殺死幼女的塞絲“看上去就像他沒有眼睛似的,眼白消失了。于是她的眼睛有如她皮膚一般黑,她像個瞎子”?!甋ince the whites in them had disappeared and since they were as black as her skin,she looked blind’可以看出,母性憤怒讓塞絲失去了理智,目光變得呆滯,殺嬰亦成為塞絲反抗規(guī)訓與書寫的唯一途徑。莫里森運用魔幻和超自然的藝術寫法使小說中的所有人物都應必須面對復活的寵兒而開始重述歷史,并以此使黑人的主體意識得以重建,蓄奴制的罪惡昭然若揭。本文將從結構主義視角下托多洛夫的敘事語法研究對托尼莫里森的《寵兒》的敘事結構進行研究。
托多洛夫(1939— ),法國批評家、符號學家,生于保加利亞的索菲亞,1966 年入巴黎大學學習。1969 年發(fā)表代表作《〈十日談〉的語法》,這部著作著重作品的語法結構分析,在語句排列基礎上,探討敘述結構。正如我們所知,陳述句的句法構成為:主語+謂語+賓語,而托多洛夫把敘事作品中的人物看作是陳述句中的主語;把敘事作品中的人物的行動看作是陳述句中的謂語;把敘事作品中人物行動所指向的對象或造成的結果看作是陳述句中的賓語。這樣,就得出了他的敘事句法的基本結構,即:人物(主語)+人物的行動(謂語)+行動的對象或結果(賓語)。在這個敘事句法的基本結構中,敘事謂語,即人物的行動,是整個敘事句法中變化最多也最為關鍵的部分。以《寵兒》中的九個序列為例,敘事謂語分別為“生活——被虐待——逃離——逃至——追蹤——殺嬰——入獄——釋放——憧憬——討債——離開——消失——回歸”。在這9 個序列中,包含13 個敘事謂語,3 次”平衡——平衡被打破——新的平衡”。
托多洛夫在《敘事作為話語》這篇文章中將敘事語法分為敘事時間、敘事體態(tài)和敘事語式三個部分,這篇文章整體上劃分出了托多洛夫敘事理論的研究范圍。然而,在他所提出的眾多敘事理論當中“敘事句法”理論可以說處于基礎地位。1969 年托多洛夫首次提出“敘事學”術語,從此現代敘事作品研究有了一個科學名稱。在承認敘事作品的背后有著類似于語言學中的語法結構的普遍的“敘事語法” 。在此基礎上,托多洛夫首先把敘事作品的結構分為兩個基本的要素,分別是:“陳述”(proposition)和“序列”(sequence)。陳述是構成敘事作品的基本單位,它類似于語句中的詞類。序列則將敘事作品中的一個個陳述組織排列起來,使它們成為一個完整的故事。在一個完整的故事中,可以有多個不同的序列,但是,最少也要有一個完整的序列,序列是一個完整的敘事作品的最小單位。莫里森運用了“圈內局外人的敘述視角”,以及散點透視,交叉重疊的敘述手法,描寫了眾多的人物事件。托多洛夫說過一個故事可以包含許多序列,它至少必須包含一個序列。以《寵兒》為例,運用托多洛夫的敘事語法研究可將它簡化為九個序列,它們依次為:
1.塞絲生活在“甜蜜之家”(平衡狀態(tài));
2.甜蜜之家被學校老師接管,塞絲被“學校老師”的侄子強暴虐待(平衡被打破);
3.塞絲逃離“甜蜜之家”(新的平衡);
4.塞絲逃至藍石路124 號并度過了28 天短暫的幸福時光(平衡狀態(tài));
5.被“學校老師”追蹤而至,塞絲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大女兒——寵兒(打破平衡);
6.塞絲被關進監(jiān)獄,之后被釋放,重回124 號(新的平衡);
7.18年后保羅·D 的到來,塞絲和保羅·D 一同憧憬美好未來(平衡狀態(tài));
8.寵兒肉體還魂向塞絲討債,保羅·D 得知塞絲殺嬰離開124 號(打破平衡);
9.在塞絲大女兒丹芙和黑人群體的幫助下,寵兒的冤魂消失,保羅· D 回到塞絲身邊(新的平衡)。
托多洛夫將敘事作品中人物行動的變化原則分為兩種,分別是“連接”與“轉化”。托多洛夫認為: “小說敘事則是作為小說謂語的人物行動通過連接和轉化完成的,所謂連接,是指小說敘事中前一個行動引發(fā)后一個行動,相連相續(xù)構成一個完整的事件過程……所謂轉化,則是指小說敘事過程中,由于某種原因使情節(jié)連接的平衡狀態(tài)被打破,由平衡轉為不平衡,再轉為新的平衡。”新的平衡不斷升級敘事結構而在升級的過程當中,人性得以彰顯,作品主題得以顯現。至于動詞謂語的轉化,則使小說由原來情節(jié)的平衡轉為不平衡,以后又轉為新的平衡,他將此稱為敘事轉化。探討敘述結構。正如我們所知,陳述句的句法構成為:主語+謂語+賓語,而托多洛夫把敘事作品中的人物看作是陳述句中的主語;把敘事作品中的人物的行動看作是陳述句中的謂語;把敘事作品中人物行動所指向的對象或造成的結果看作是陳述句中的賓語。這樣,就得出了他的敘事句法的基本結構,即:人物(主語)+人物的行動(謂語)+行動的對象或結果(賓語)。在這個敘事句法的基本結構中,敘事謂語,即人物的行動,是整個敘事句法中變化最多也最為關鍵的部分。以《寵兒》中的九個序列為例,敘事謂語分別為“生活——被虐待——逃離——逃至——追蹤——殺嬰——入獄——釋放——憧憬——討債——離開——消失——回歸”。在這9 個序列中,包含13 個敘事謂語,3 次“平衡——平衡被打破——新的平衡”
在時序上、因果上是連結的,而在內在邏輯上則是一種轉化關系。其中,1、4、7 相對稱,2、5、8 相對稱,3、6、9 相對稱,3 和2,8 和5,9 和8 互為轉化關系。
托多洛夫和巴爾特等人都認為,小說的基本結構與陳述句的句法可以類比,在標語句即主語+謂語+賓語的格式中,小說中的人物相當于主語,他們的行動相當于調運他們行動的對象、結果等相當于賓語。在陳述句中的動詞謂語可以歸納出若干基本類型同理。各類小說中也有常見的謂語,如愛情小說中常用“追求”“接受”等,戰(zhàn)爭小說常用“隱蔽”“攻擊”“消滅”等。在小說中的動詞謂語可以隨著情節(jié)演化而有“連結”或“轉化”。托多洛夫曾以偵探小說為例,指出它包含了兩個基本部分,前一部分為“犯罪”,后二部分為“偵破”。正是由于前一部分的實施才引發(fā)了后一部分,它們各還可分為若干細節(jié)。如犯罪部分可以包括犯罪動機的形成、行動的實施、結果等,偵破部分可以有發(fā)現案情、進行偵破、緝拿案犯等。以《寵兒》為例,可以總結出多個敘事意義上的陳述,在上面的敘事句法中可以看出謂語動詞的轉化集中體現為“生活——被虐待——逃離——逃至——追蹤——殺嬰——入獄——釋放——憧憬——討債——離開——消失——回歸”則使小說由原來情節(jié)的平衡轉為不平衡,以后又轉為新的平衡,托多洛夫將此稱為敘事轉化。轉化的實質是敘述由一種狀態(tài)向相對立的另一種狀態(tài)的轉變。
小說第一章節(jié)中正如貝比薩格斯所說:“一個男人不過是個男人,可是一個兒子?嗯,那才是個人物?!比z三生有幸與那個“人物”兒子——黑爾度過了整整六年的婚姻,還跟他生了她的每一個孩子。她滿不在乎地覺得福氣是理所當然而又靠得住的,好像“甜蜜之家”果真是個甜蜜之家似的。這是第一個平衡?!皩W校老師”的侄子們玩弄她搶她的奶水,奶水被搶奪意味著對其母親身份的否定,而“學校老師”在一旁用她親手制作的墨水記錄下來,以及當時馬廄里窺探到的黑爾涂滿牛油和酸酪的臉,他自己勒著鐵嚼子的嘴,以及之后黑爾的出走,這一切都為之后塞絲的母性憤怒以及她殺嬰的反母性行為埋下了伏筆,在這里平衡遭到破壞。之后學校老師的到來,塞絲殺嬰的對抗以及寵兒肉體還魂讓124 號關閉的大門開始打開,是寵兒的到來讓她訴說那段身體被刻寫的歷時。寵兒對塞絲的愛的貪婪掠奪導致“寵兒越來越大,塞絲越來越小”,也在某種意義上喚醒了塞絲愛的能力的回歸。她在對死去女兒愛的彌補中卸下了一直以來的罪孽感,終于18 年來壓在心頭的沉重的歷史和記憶伴隨著寵兒的消失而被移除了,塞絲獲得了新生,新的平衡得以重建。在塞絲看來,未來就是將過去留在絕境。小說文本的結尾,保羅·D 對塞絲說:“我和你,我們擁有的昨天比誰都多,我們需要一種明天”文中也多次提到眼睛的描寫,塞絲18 歲進入“甜蜜之家”時的鐵的眼睛,到塞絲殺嬰時眼白消失,像極了一個瞎子,再到塞絲那從不旁觀的眼睛變成了兩道缺少睡眠的縫隙,眼睛宰制下的自我迷失也令人唏噓不已。寵兒最后的消失間接使讀者批判的重心從塞絲的反母性行為轉移到了罪惡的蓄奴制。
總體而言,本文從結構主義大師托多洛夫的敘事句法結構的視角下分析《寵兒》中的塞絲形象,深挖莫里森筆下的黑人女性形象的身份建構,進一步深化莫里森小說的母性主題研究,使得敘事作品的內部結構也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