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妮
一
不到澤普,不知小城何來梧桐盛景,不去梧桐生態(tài)公園,就不知大漠綠洲也能變成塞外江南。
秋陽明麗,游園興致正濃。園內(nèi)有條梧桐林蔭小路,彎彎曲曲環(huán)公園四周一圈。行走其間,小路兩旁粗壯、高大又形態(tài)迥異的梧桐樹,枝蔓在空中手手相牽,互相纏繞,交集出一條幽靜的時光隧道,不斷向前延伸。讓人覺得,即使是暑熱難當?shù)目嵯?,也能躲過烈陽的暴曬,盡情享受濃蔭的庇護。若遇陰雨霏霏,厚實而濃密的葉片如傘蓋般遮擋風雨,不僅讓人多了幾分從容,還能在雨霧彌漫中,盡享湖畔煙雨,柳色清新的畫面。
時值秋末冬初,層林盡染。梧桐葉片鉛華洗塵,淡黃色、淺黃色、橘黃色、黃綠相間地展示在人的眼前,與漲紅著臉的爬山虎,葉片金黃的國槐你唱我和,把整個桐蔭小路周邊裝點得色彩斑斕、絢麗多姿,猶如享受金秋十月殷實富足的盛宴。一葉知秋,葉片滑落的瞬間,不僅讓人想起了梧桐在澤普大地繁衍生息的成長歷程。
梧桐樹堪稱澤普縣樹,郁郁蔥蔥地裝點著大半個城市的土地,撐起了澤普浪漫而蔚藍色的天空。同時,大大小小鄉(xiāng)村的田間地頭、農(nóng)舍、廠房和道路兩邊,梧桐樹也是隨處可見。澤普人民對梧桐樹情有獨鐘,愛樹如愛命,熱愛梧桐就像熱愛自己的兒女。究其原因,方知這些梧桐樹與澤普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一個名叫喀拉墩的地方,有七棵參天梧桐樹,歷經(jīng)一百八十年風雨滄桑,依然粗獷又枝繁葉茂。傳說百年前,有一批來自遠方的熱帶客人,路過澤普去往沙漠,帶來了梧桐樹的種子,并和當?shù)厝斯餐N下了這長不出一分錢的種子;但落地的種子很快就扎根發(fā)芽了。竄出的嫩葉,在溫暖陽光的普照下,如雨后春筍般飛快地成長。大地恩澤梧桐營養(yǎng)與水分,梧桐樹也不負眾望地日夜奮進上揚,更加根深蒂固。炎熱的夏天,梧桐樹撐起婆娑如華蓋般碩大的陰涼,為人們遮擋風沙酷暑,人們廣受恩惠,從此備受當?shù)厝顺绨荨?/p>
還有一地的道路兩旁,蜿蜒成排的梧桐樹,據(jù)說是60年代初上海知青,到澤普下鄉(xiāng)時栽種的。這批知青都是學林業(yè)的大學生,將上海的梧桐樹種子帶來澤普,育苗成功后,和當?shù)乩相l(xiāng)商量,將梧桐苗栽種在了去往田間的必經(jīng)之路。這是一片適合于梧桐樹生長的土地,幾十年的成長歷程,梧桐樹高度已達十米以上。澤普和梧桐樹有緣,栽到哪兒,哪兒就綠樹成蔭。從此,梧桐樹在澤普大地的農(nóng)村和城市一路繁衍成林,生生不息。
城市人愛戀梧桐之心尤重,20世紀70年代栽種在大道兩側(cè)的梧桐樹,早已孕育成城市一封嶄新而靚麗的明信片——梧桐大道,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出了天山南北。說到城市的梧桐樹,便想起鄉(xiāng)下梧桐進城的故事。
當年,農(nóng)村梧桐樹太過稠密,始建梧桐公園初期,當?shù)剞r(nóng)民便主動提出將部分梧桐移送到公園。對于鄉(xiāng)村而來的梧桐樹,城里人自然爽快接管,百般呵護,并將所有來自鄉(xiāng)村和苗圃的幾千棵梧桐樹共同安置在梧桐公園,形成了腳下這條環(huán)千畝園區(qū)一周的梧桐樹林蔭小路。與其他樹木一起,在這里活出了他們的精彩,活出了他們繁衍生息,共同興盛的獨特氣質(zhì),活出了梧桐林蔭小路特有的風景線。
二
梧桐林蔭小路,街衢相通,綠柳垂湖,小舟暢游,便有一種濃蔭碧水重重路,微波蕩漾碧藍天的詩情畫意。繞行湖邊棧道,近處淺草微黃,遠天白云散淡;暖陽溫潤,弱柳拂面,便覺自己融入水中畫,成為游人眼里的雅興。
九曲廊橋連接東西兩岸,棕色木質(zhì)回廊曲曲彎彎;亭閣間,岸柳藏頭露尾,黃綠參差呼應。婉轉(zhuǎn)繞行的橋身,別有韻味地把湖區(qū)一分為二。漫步橋上,蕩氣回腸又千嬌百媚。
坐在廊橋亭子間茶座喝茶、聊天、賞景、談過往,憑欄北望兩片大小不等、但形狀相同的鳳羽島嶼,陽光下的柳蔭在湖水與島嶼之間泛著一層散淡的淺金,濃淡不勻的綠黃摻雜一起,如畫屏鎏金,靜謐又張揚。散養(yǎng)的白鵝,野鴨在島嶼邊戲水,一時間攪亂了滿湖金銀的樹影,好似鳳凰出浴,恍若進入了水鄉(xiāng)仙境。
鳳羽島嶼?無疑是鳳凰在湖中洗浴時遺落的羽毛,羽毛吸取梧桐園內(nèi)之精華,幻化成島嶼。秋韻把島上茂密的植被暈染成虹彩,圣潔又高遠。
同行的劉姐喜好照相,手中的相機靈活翻轉(zhuǎn)、聚焦,拍出的照片居然在湖水與島嶼間隱現(xiàn)出七彩相交的射線,華美又熠熠生輝。一時間讓拍照人和看照片的人唏噓不止,歡聲笑語驚動了回廊下湖水里淺游的魚兒,呼啦啦攪起一層浪花。
亭子間一角有位老者,始終不動聲色地背對著人們在畫板上打底潤色,畫面之上,湖水被斜陽暈染得波光粼粼。忽一小船斜刺里由遠及近,快到廊橋時,突然拐彎東去,留下一串笑聲和幾個調(diào)皮的小身影。老先生眼疾手快地迅速在畫板上涂抹了幾筆,這只小船就搬上了畫布。其動作之快,令人咋舌。一靜一動,燦若斜陽里滿載而歸的漁家小舟;便覺得老人家落筆靈動有趣,童心永在。
三
曲橋淺渡,鳳閣攬勝,其造型具有中國傳統(tǒng)建筑風格,重檐歇山頂?shù)拈w樓,紅頂翹檐,棕紅,深紅與黃相間的線條勾邊,午后斜陽里的閣樓,更加莊重,更加氣度不凡,讓人不約而同向著它矗立的高崗行進。拾級而上,攀爬至鳳凰閣最高層憑欄遠望,昆侖雪山峰巒巍峨,起伏綿延,清晰可見。迎著陽光眺望,我仿佛看到偏西的太陽,在蜿蜒流淌的葉爾羌河上空,流連忘返地不肯下山?;赝麃頃r的路,園區(qū)風景盡收眼底。但見枝蔓交錯的梧桐樹葉層層潤色,如彩色綢緞般綿柔華貴。環(huán)湖四周的垂柳,像極了鳳凰的羽翼,被斜陽和湖水折射出柔美華麗的色彩,相依相牽又顧盼生輝。草木青黃,秋染霜林般層層遞進,把一汪秋水點綴得更加沉靜安然。湖水中的兩個鳳羽島嶼清晰可辨,形象貼切地融入天水一色之間,燦若寶石般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
此時此刻,我仿佛看到了“二月春風似剪刀,萬柳垂下綠絲絳”,“處處繁花滿目新”的場景;仿佛看到夏秋之際的湖畔少年,在綠色的大氧吧里,戲水魚蝦,天真爛漫的笑臉;仿佛看到從濃蔭密布又絢爛多彩的桐蔭小路深處,走來一對牽手人生又情意綿綿的小夫妻。
薩克斯樂聲渡水穿林而來,我仿佛看到那位聲樂愛好者,正站在漢白玉三孔橋上瀟灑地臨水吹奏。樂聲縹縹緲緲,溫婉輕柔,便覺醉柳搖曳生姿,湖水似五線譜般悠揚地起起伏伏。遠處飛來一群小鳥,在島嶼上空飛盤旋待落,大有倦鳥歸林之意。
忽見湖畔臨北邊界處的漢白玉底座上,一只金色的鳳凰剛剛落定,她金色的翅膀,在晚霞初染的暮色里閃著金光,高大的身影與湖水相融,鳳凰湖應運而生。風過處,我看到整個公園的梧桐樹都在為她起舞喝彩。
四
鳳凰湖的水來自波斯喀木水渠,為葉爾羌河引流水;有冰雪融水的氣質(zhì),自然天成又滋養(yǎng)萬物。梧桐樹來源于移栽、種植和自身孕育。園內(nèi)除梧桐外,還有適合于本地生長的國槐、紅葉桃、丁香、榆葉梅、玉角楓、塔松、女貞和花木等;數(shù)十萬株花草樹木云集此處,其龐大的植被體系和自然風情,共同為公園營造了一個良好的人文環(huán)境,成為人們流連忘返的后花園。很多退休老人,都把梧桐公園當成了最好的游樂場所。打牌的,聊天的,散步的隨處可見;讀書看報的,繪畫書法的,應有盡有;真可謂老有所依,老有所享。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北門廣場上的廣場舞漸次拉開序幕;退休了的大媽們是廣場舞的主要成員。小兒女或許聽了大人的勸告,或許喜歡湊熱鬧,在廣場周邊明亮處你追我趕,好不熱鬧。然昏黃燈影里的桐蔭小路,則成了年輕人出雙入對、漫步聊天的好去處。
小時候,我家窗外就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樹葉茂密如傘,遮天蔽日,窗前始終是陰涼的。特別是陰雨天,總會有半天雨落到天明的滴滴答答,但誰都不言砍伐。問其原因,母親告訴我們“種得梧桐樹,引來金鳳凰”,是寓意生活會越來越美好的意思。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南疆工作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再難見到梧桐樹。
直到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機會出差到澤普,晚上和同事出來散步時,才發(fā)現(xiàn)大路邊成排的梧桐樹,當時即驚訝和興奮。仔細觀賞,雖然和記憶中的樹不太一樣,不會五月繁花,但更加柔美動人。便覺是澤普縣靈秀浪漫的氣質(zhì)培育出了梧桐樹陰柔的一面。他鄉(xiāng)遇故知,我愿他就是我心目中的梧桐樹。
是的,我心目中的梧桐樹,不就是澤普縣的縣樹嗎?他是富一方百姓的象征,是寓意“引來金鳳凰”的吉祥樹種。他陽剛又陰柔,霸氣又溫柔。因此,澤普縣的靈秀氣質(zhì),浪漫情懷,和梧桐樹有著不解之緣。同時,澤普也是一條“流著金子的河”,河水與梧桐相生相輔,其溫柔婉約之韻,和梧桐樹瀟灑的靈動,共同引來無數(shù)慕名而來的客人。人們欣賞的不只是樹,還有澤普人民的勤勞和智慧。有梧桐的陪伴,澤普人民個個都是金鳳凰。“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倍恳粋€慕名而來,與梧桐有緣相聚的人,也都是金色的鳳凰。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