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瑛薇
唐代詩人劉禹錫詩云:“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對于秋季,有悲秋的,有頌秋的,而我則是后者。秋季不僅僅是收獲的季節(jié),而且天高云淡,溫度宜人,景色秀美。對于我們生活在南方小城市的人來說,一年四季,春冬兩季基本看不到藍天,只有夏秋,才能見到蔚藍的天空,飛舞的彩云。而今年夏天,室外最高溫度在38攝氏度以上,自然是喜歡氣溫在20攝氏度到30度之間的秋季了。
今年9月15日是中秋節(jié),因受臺風莫蘭蒂的影響,椒江下了一天的暴雨,自然不見月亮的影子。但9月16日天氣不錯,下午4時30分,我?guī)е鄼C到了椒江的市民廣場,打算拍幾張照片,順便欣賞一下水景公園的月色。
這時候的藍天,那樣高深、幽遠、蔚藍、明凈。在天空的東方,飄舞著許多塊狀的白云,大小不一,一朵追隨著一朵,扭動著恣意的曲線,在低空盤旋。它們將湖水當成一面巨大的鏡子,在水里照出曼妙的影子。微風吹起一方漣漪,云朵在碧水中搖蕩;依然蔥翠的柳絲,揚起少女般的長發(fā),輕輕劃過水面,驚動了正在覓食的小魚,引來幾位游人駐足。我邊走邊拍照,踱過九孔拱橋,站在水景公園的東岸,朝海洋館的上空望去。只見夕陽透過厚重的云層,投射在海洋館的玻璃幕墻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在夕陽的周圍,聚集著許多條狀的云朵,一朵緊挨著一朵。大多為銀白色,中間鑲嵌著幾條深灰色、橘紅色的彩云,層次分明,絢爛奪目。在它們的上方,有一片很大的灰白色云彩,宛如一塊被隨意撕下的絲絹,有棱有角,纏綿縹緲。這時候的天空真美呀,有音樂的旋律、詩歌的節(jié)奏、油畫的色彩,華麗而不失優(yōu)雅,濃郁而不失恬淡。而每一個人,站在這幅油畫前,被震懾、被感動、被驚呆,心跳加劇,激情澎湃,紛紛拿出手機拍攝。枝頭的小鳥,也喜歡這樣的場景,嘰嘰喳喳地叫著,由遠及近,輕輕重重,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盛開的小花,全神貫注地看著,在晚風中不斷點頭。此時此刻,語言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我的心像眼下的湖水,流動著許多色彩,銀色的、橘紅的、潔白的、金粉的……我不禁陷入遐想,幾百年前的水景公園又是一副什么模樣呢?也許是一個炊煙裊裊的村莊。此時此地,有一位窈窕少女,站在村頭的柳樹下,睜大杏眼,翹首遙望著遠處的烏龜山,等待著心上人在月色中歸來。
正情不自禁地想著,抬頭望去,眾多彩云經(jīng)過一次整合,擋住了夕陽,而夕陽穿越過重重云層,將光輝灑在彩云上,給云朵鑲上了一道金邊。上方那大朵云彩,則變成了一條碩大的灰頭鯨魚,微張著銀色的大嘴,揚起細長的尾巴,追逐著前方的幾片彩云。彩云是美麗的,也是變幻莫測的,正像我們渴望的愛情,剛剛在我們眼前停留,絢麗纏綿,瞬間躲進了云層的深處。
轉(zhuǎn)眼間,鯨魚云也消失不見了,許多云彩幻化成一朵巨大的唇形彩云,那紅潤的嘴唇上還有清晰生動的絲絲細紋。她朱唇微啟,欲言又止。此時,時間將近傍晚六時,天空暗了下來,一層薄霧籠罩著大地,天上的彩云漸漸變成了灰色,唯有那少女的紅唇,在灰云的包圍中,依然對著蒼茫的大地微笑。也許這正是那位站在村頭柳樹下的窈窕少女,等了幾百年,還在等待著自己的心上人。
回到九孔拱橋,沒有看到期盼的月亮,懷著遺憾的心情往回走,到達公園內(nèi)靠近市府大道的路上,終于看到天空上的皎月,突出烏云的重圍,朗照著大地,在葳蕤的樹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此時,夜色漸深,在月光的照射下,周圍的一切變得溫馨夢幻。小鳥也不再歌唱,回到樹葉筑成的小窩里,繼續(xù)著昨晚的美夢。喜歡熱鬧的一些人,在月光下跳起了舞蹈。哦,我也該回家了,還是回到自家的陽臺上,繼續(xù)欣賞這美妙的月光吧。
丑荷
近幾天,我想為涼臺上的荷花寫點什么,留下紀念,可打開文檔,又覺得沒什么好寫的。這盆荷花,實在算不上美艷絕倫,也算不上靈秀雅麗,在荷花家族中算是瘦小、丑陋的一棵,好比一個發(fā)育不好的小女孩,不施脂粉,參加選秀活動,各色美女爭相競艷,婀娜登臺,人們絕不會在意她的存在。
多數(shù)人都喜歡荷花,我們贊它“出污泥而不染”。古往今來,頌荷的詩詞比比皆是。如“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又如“藕田成片傍湖邊,隱約花紅點點連。三五小船撐將去,歌聲嘹亮賦采蓮”等等。
聽人說,荷花容易種植,前年秋天,我買了一盆秋荷,試著種種。把荷連同淤泥放入一口缸里,澆上水,讓荷葉高出水面許多。亭亭綠葉間,兩個花蕾玲瓏羞澀,沖我搖擺。我期待著,花蕾豐盈碩大,盛開如碗口一般大的花朵。沒過幾天的一個清晨,我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花蕾已微微張開了花瓣,像涂了胭脂似的,從淺粉到艷紅,越接近花蕊,顏色越深。但花朵很小,不如杯口大,令我非常失望。更為頹喪的是,過了兩天,花朵就凋謝了,花瓣在水面上漂浮,在我看來,就是一串感嘆號,落在我的心里。而另一個花蕾,沒來得及開就萎敗了。
深秋到了,秋風蕭瑟,荷葉漸漸發(fā)黃枯萎,融入污泥。我一度想把荷連根拔除,待來年換種睡蓮。于茫??蔹S中,我愛上了炫目的菊花,買來六盆,其中兩盆還是千里迢迢從江蘇新沂帶回的,有紫色,橙黃,金紅等,富麗奪目,清香飄溢。我興高采烈,忙著給每一菊朵花拍照留影,而對于秋荷,則懷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閑暇時,給花缸倒?jié)M水,忙碌時,任由它風吹日曬,泥土干裂。沒想到,去年夏天,連續(xù)高溫,其他花卉在烈日下紛紛萎敗,那盆養(yǎng)了多年,開花最多的杜鵑,竟然也由于我疏于澆水枯死了,而零落成泥的秋荷,居然從污泥里抽出了細葉。先是一片打卷的細細葉芽,過幾天,葉面平鋪展開,接著,兩片,三片,葉子越長越多,在綠葉中間,居然長出了兩個小小的蓓蕾。秋天來臨,花蕾先后開放,雖然每一個花蕾盛開的時間還是一日,但對于我,惆悵中夾帶著欣喜,失望中帶著希望。
轉(zhuǎn)眼又到秋天,看著秋荷的蓓蕾一天天豐滿,我掐算著最佳攝影時間,前天早晨,花蕾微開,趕緊拍了幾張。今天,花朵即已凋謝,但萎謝的花瓣間,兩個蓮子嫩黃養(yǎng)眼。而其周圍荷葉芊芊,翠如碧玉,我早沒有了從前的頹喪和失望。認真想來,花朵細小,哪能怨荷?直徑43公分,高僅有22公分的花缸,怎么能與浩瀚的杭州西湖相比?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花,三年來,在狹窄的空間生根結(jié)果,荷已盡了努力。反倒是我,眼高手低,朝九晚五。
花草也如人類,不管長相絕美如西施,還是丑陋似諸葛亮之妻黃月英,是天才,還是常人,只活一天,還是長壽百年,既然投身于紅塵,就有它的定位和作用,有生存的權(quán)利和活著的價值,好比這陽臺上的丑荷,哪怕是伶仃的,小樣的,在月光下同樣姿態(tài)婀娜,讓我動情、動心。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