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士強,1999年生于山東滕州。作品散見于《中國青年作家報》《延河》《散文詩世界》等。
長江
我們濕透了身體,在長江里
是斑點還是可以無限販賣的房屋
建平說一年以后,石頭才會發(fā)困
我相信他扭轉(zhuǎn)神性而高尚無存的言論
用以清洗剎車失靈的刮痕,磨蹭巨大空曠
我倆就這樣長久體驗咸味,等一只
直飛南方的鳥,拖著斷翅落在各自肩上
它會帶來一個渲染過的天空
根據(jù)細數(shù)過的羽毛判定河灘的孔洞,是
這里最微小的呼吸困難癥,淪為
相互擠壓出的碼頭和火車
展示北小街拿貨司機
在半小時后生長出二十公斤的力氣,耗盡
白色輪船林立的汽笛聲
他悄然中面對女人的錯誤,是少年偷窺
一頁書也能說進去滑落的事情
多少人,包括建平,轉(zhuǎn)過身去
船圍繞在江水周圍,沉沒,一個接一個
看孤島靜止,聽濤聲,一聲不吭
裂開一個夜晚的縫隙,裝進行李箱
只求白色肚皮鱗片,和魚的方言
是的,水鬼也在這里棲息,冒著閃光的眼睛
我臃腫的饑餓喂養(yǎng)了陌生食物
建平便可多活一會兒
注:建平,作者乳名。
比鄰而居
茶水和饅頭
他糾正他的午飯,難以理解的是
一次認真的進食是烏鴉投擲石塊入瓶
變動聲調(diào)
是高速前進的腳踝連接腳掌
隱隱露出,是矛,是吞咽
一聲聲涌浪翻覆
急不可耐地沖進捆綁繩索的影子
去滑冰,繪畫滴血的石榴籽
倒向一節(jié)石階,磕絆造化之偶然
甚至于混沌未消之前頂立開來的縫隙
“多么浮華的睡夢呵”他想
但無論如何,房屋始終在建造
這一片散養(yǎng)的麥地保持著最初的謙卑
風過濾了他,潮濕的呼吸
彎曲事物和烘干面粉
一種連接總會變得更加流暢
不久之后
血肉之軀包括他豆腐塊的心臟和死訊
中途都會復活
梅雨
我們就這樣走吧,用隔夜的余燼化妝
唯有她在花津河里無限循環(huán)地搖晃
你必須極為小心,那個在敬文館躺臥的人
就像飲酒缺少嘗試,抵消掉荷葉的蒙塵
梅雨是潛在深山的溪流,等候
一些必然的雨滴會尋聲而來
一絲白雨線,度量天空和落地窗的距離
而鳥群恍若擱淺的魚,鳴叫和氣泡都失去涼意
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被時間固定
不停地七點與八點,不能理解地隱現(xiàn)
拾級而上,浸泡大片黑泥土
在蕩開的簾幕縫隙中座無虛席
華北平原
華北平原過于悲傷了,十二點二十五分
菜市場里買紅蘋果,緩慢的潮濕
沾染裙子上,積壓著成堆的貨架
閉門不出,稀薄的牙齒
我見到中年喪妻的保安
他在抽最后一根煙,而不遠處
枝葉張開赤裸裸的羽毛,猶如他心臟的脫落
只顧得上與我攀談,交流物價、零錢、保質(zhì)期
只有他才知道這些信息,一枚硬幣就會撞到我
用來造一個燦爛的春天和飯盒里焦綠色的湯汁
夜以繼日,等一場三十平方米的火
如此轉(zhuǎn)進定林寺,鳥鳴依舊,可虛而亡
一輛列車
一輛列車剝離了油漆與更多的呼嘯
運載傳輸線攀爬綠色通道
而大部分的上下班,匆匆忙忙碌碌無為
一輛列車該有更好的生活
它云集了商人、學生、農(nóng)民
同私語的詩一樣變得破舊
顯然在軌道規(guī)劃之前,想象比以前要困難得多
而虛構的座位按次編碼,導引山路
一堆殘影交換另一堆殘影
隨機擇取隧道里的畫面
與這現(xiàn)代中古老的聲音互相和解
你是來自怎樣熱鬧的城市
是一片安靜的樹林,一貧如洗
夾雜黃銅色的皮膚紋理
是一輛列車斷裂的結(jié)節(jié)和大地的摩擦
白露
回到江河水中
從傾瀉的沙土之中寫封吞吐的長信
誰會用足夠的時間來考量女人,黑領帶
拿起或放下一個上帝遺留的舊物
令我們相信,枯坐到天明
而轉(zhuǎn)過身去,沿樓梯口水汽變幻田野植物
粘黏細薄的深夜燈火
趁黎明背靠大山之前
溫柔地燃燒農(nóng)婦銹跡的腳步
這已是興旺發(fā)達的一代
積累著前世的業(yè)報
秋之白露漫山遍野,短暫且淋濕的早晨
在南和北之間擺弄一節(jié)列車
我們一條條修剪下落的雨
碎開的都是黃棕色樂譜
我們背負嘲哳,夜里打坐
彈奏熟透的風,掰碎著月光
濃云薄霧,露從今夜白
曠野在浣洗衣物
若是樹木干涸,積壓皮膚
凌晨五點的河流只能沉默
大明湖
還有些光惦念著昨日遺留在草地上的顏色
像是一位巫師或老學究做了個熟透的夢
大明湖的水清晰映透出躲藏的月亮
匯聚成更深層次上盛放的圖像
擠壓被拽住疾風的少年,在蓬松頭發(fā)下
看畫面降速、推進、柔軟的舒張
一點一滴,入口而逝
而絕處逢生者可以死,湖泊放置于瓶中
這是夏天許下的溫存,春天已經(jīng)過去
微笑向來不缺少與綠葉重影,沉默則是往返消音
陽光不斷地攝取進來,甘愿用金黃映襯
倘若真的謊言在割取飄蕩的浮萍
搖晃著虛構出來的斷續(xù)聲音
使荷花失神,快速填滿空當
在瞳孔開張的間隔,褪下肌膚白皙的雪
采摘二十歲最后一片體香
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鋪成她的模樣
抵達少年輕薄的骨骼
你會滿心歡喜地走向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