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明珠

孔冰欣

絲綢古道駝鈴悠悠。攝影/ 包迪

斯文·赫定說，喀什是全世界離海最遠的城市。

它地處中國版圖的最西面，東臨塔克拉瑪干沙漠，南依喀喇昆侖山與西藏阿里，西傍帕米爾高原，北面天山。

由高山冰雪融水匯聚而成的葉爾羌河，蜿蜒流淌，滋養(yǎng)著兩岸的萬頃良田。西域最早的農耕文明，便是在這里發(fā)源的。

此地有著2000多年的文字記載歷史，居住著47個民族，是維吾爾族文化的發(fā)祥地和東西方文化薈萃的樞紐。

出使西域結交各國的漢使張騫，曾讓大漢的影響直達帕米爾高原東西，不僅促成現(xiàn)今中國新疆一帶同內地的接觸日益頻繁，且令中國同中亞、西亞，以至南歐的交流更加密切。絲綢之路綿遠悠長，喀什逐漸成為中外政治、經濟、文化往來的要塞，是見證絲路古道榮辱盛衰的一顆璀璨明珠。

站在漢代兩大名關——陽關和玉門關向遠方眺望，可得出兩條線路：陽關西去，沿塔里木盆地南緣前往西域，漢唐時稱為南道，具體走法是：陽關—若羌—且末—精絕—于闐—莎車—疏勒（今喀什）。玉門關在陽關北面六七十公里，曠野上孤零零矗立著那座被稱為“小方盤城”的土城。自玉門關出發(fā)，穿過白龍堆，沿天山山脈南麓前往西域，漢代叫北道，唐代叫中道，具體走法是：玉門關—尉犁—烏壘—龜茲—姑墨—溫宿—疏勒。

喀什是一個重要節(jié)點，絲綢之路的南道與北道于此匯合。

此際，大風起兮，冷冽如刀，黃沙漫漫，戈壁無垠。

但與古時戍卒、游子、詩人們愁思暗生的感慨不同，今天，當記者從中國東南沿海的上海，循河西走廊一路向傳說里的西域挺近，只覺山川壯麗、豪情涌動——誰說喀什是全世界離海最遠的城市？喀什，可以離“?！焙芙?。

春風吹度玉門關，西出陽關遇故人。

南疆綠洲地

喀什蘊“玉石集中之地”的意思，亦稱“疏勒”“任汝”“疏附”。

秦漢之際，喀什地區(qū)境域，包括西域三十六國的疏勒、莎車、尉頭、子合、西夜、蒲犁、依耐、烏禾乇、捐毒、休循等。西漢神爵二年（前60年），漢朝在烏壘（今輪臺縣東野云溝南）設置西域都護府后，疏勒、莎車等國屬其管轄，標志著境域正式納入中國版圖。東漢初年，莎車一度稱霸西域，時五十五國咸聽其號令。永平十七年（74年）起，投筆從戎的班超駐守疏勒長達17年，絲路南道再次開放。

貞觀十四年（640年）八月，唐滅高昌國。九月，置安西都護府于西州交河城（今吐魯番西交河故城遺址），管理西域地區(qū)軍政事務。二十二年，唐軍進駐龜茲國以后，便將安西都護府移至龜茲國都城（今庫車），同時在龜茲、焉耆（今焉耆西南）、于闐（今和田西南）、疏勒四城修筑城堡，建置軍鎮(zhèn)，由安西都護兼統(tǒng)，稱安西四鎮(zhèn)。

貞觀以后，安西四鎮(zhèn)時置時罷，軍鎮(zhèn)也有所變動。調露元年（679年），唐安撫大使裴行儉平定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等人的反叛后，以碎葉水旁的碎葉鎮(zhèn)城代焉耆。

安西四鎮(zhèn)在歷史上存在了一個半世紀，它們對于唐朝政府撫慰西突厥、保護中西陸上交通要道、鞏固唐的西北邊防，起過十分緊要的作用。

國慶前夕，國旗在喀什的大街小巷飄揚，人們三五成群地載歌載舞，老人悠閑散步，孩童自在嬉戲，一派祥和安定的生活景象。

在《大唐西域記》的序論中，玄奘把亞洲世界分為四部分。南方的印度，被比喻為“象主之國”;西邊的波斯、大食和大秦等，被比喻為“寶主之國”;北方游牧圈的草原行國，被比喻為“馬主之國”;東方的中原王朝華夏腹地，被比喻為“人主之國”。玄奘還精煉地概括了這四種文明：象主之國擅長理論，教人解脫生死（印度宗教文明的特征）;寶主之國追逐財富累積（西亞波斯、阿拉伯國家的商業(yè)文明）;馬主之國“毳張穹廬，鳥居逐牧”，粗野而強悍;人主之國“風俗機惠，仁義照明，冠帶右衽，機服有序，安土重遷，務資有類”（呃，這屬于自我表揚吧）。

“象寶馬人”四國的中心，即新疆。而人主之國的韌性與包容，使之對西域的經營最為持之以恒、氣息深厚。絲綢之路串聯(lián)了東西方文明的精華，香料、玉石、瑪瑙、琉璃等奢侈品，風靡長安;石榴、葡萄、蘿卜、汗血馬、獅子等珍奇物產，大開眼界;一個個埋頭耕種的農夫，成了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商戶;一座座原本“自娛自樂”的綠洲城鎮(zhèn)，欣欣向榮，成了馳名中外的繁華都會……

從史書、從專著、從地理雜志、從相關紀錄片里，人們是很容易展開暢想、神思飛馳的：喀什??？嗯……是疏勒，是張騫、班超的功業(yè)，是絲綢之路和安西四鎮(zhèn)……

現(xiàn)今的疏勒縣內，有個張騫紀念館，喀什市也有個班超的盤橐城，但過去的歷史，畢竟過去了。兩漢古城飄渺難尋，唐疏勒鎮(zhèn)遺址，也尚存疑問。

在喀什東北伯什克然木鄉(xiāng)的田野里，罕諾依古城坦蕩如砥。這兒的出土文物非常豐富，新石器時代的陶片、唐宋時期的古錢、好幾處城垣和居住遺址，從公元前4世紀延續(xù)到公元13世紀。有人認為，東漢的疏勒王城、唐代的疏勒鎮(zhèn)、早期的喀喇汗汗朝，先后都建立于此，但未正式發(fā)掘。北行不遠，訪客就會看到荒漠中的莫爾佛塔，繁榮了一千年的佛國疏勒，只剩下兩座土墩供人憑吊。

探究喀什的自然與人文，時常會覺得，這里被“南、北、東、西”四股力量所左右。

新疆的地理特征是“三山夾兩盆”，最北部為阿爾泰山，中部為天山，最南部為昆侖山系。阿爾泰山和天山之間為準噶爾盆地，天山和昆侖山系之間為塔里木盆地。天山以南，昆侖山系以北，稱之為南疆。南疆和北疆，呈現(xiàn)出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文特色。

和以首府烏魯木齊為代表的北疆現(xiàn)代工業(yè)化城市不同，南疆地區(qū)由于歷史文化、民族分布和地理環(huán)境等原因，遠比北疆更具有獨特的中亞風土人情。雖然塔里木盆地中間盤踞著塔克拉瑪干這個中國最大的沙漠，環(huán)境艱險，生人勿近，但盆地的邊緣卻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宛如裙幅華美的褶皺和鑲邊——在新疆人民與環(huán)境的共生之中，庫爾勒、輪南、和田等城滋養(yǎng)出絢爛的南疆文化。其中，身為南疆的代表城市，喀什甚至贏得了“沒來過喀什，不算到過新疆”的美譽。

從自然地理的角度看，喀什無疑是朝向東方敞開的一座城市，西部則有高原阻隔。從歷史的角度看，塔里木盆地一直是中國的西域，維吾爾族的祖先回鶻也源出東亞。從政治現(xiàn)實看，自1755年清軍平定準噶爾，中央王朝重返西域，尤其是1884年新疆建省，在塔里木盆地推行郡縣制，喀什始終處于中國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轄之下，國家意識日益強化。不過，從文化的角度看，喀什對中亞亦懷有一份難以割舍的感情，因其宗教、族群和語言，記憶中皆源于蔥嶺（帕米爾高原）之西。

喀什是個古老和現(xiàn)代并存的城市。2020年，喀什地區(qū)實現(xiàn)地區(qū)生產總值（GDP）1130.2 億元，比2019 年增長4.8%。時代在變化，喀什在發(fā)展。但漫步喀什老城，你又會恍惚覺得，歲月長，“從前慢”。

古城故事多

喀什是個古老和現(xiàn)代并存的城市。

2010年，喀什經濟開發(fā)區(qū)被批準為經濟特區(qū)。2020年，喀什地區(qū)實現(xiàn)地區(qū)生產總值（GDP）1130.2億元，比2019年增長4.8%。

時代在變化，喀什在發(fā)展。但漫步喀什老城，你又會恍惚覺得，歲月長，“從前慢”。

低飛的鴿子，坐著聊天的婦女，騎著玩具車不停追逐嬉鬧的小朋友，中西結合、樣式獨特的建筑。老城斑駁滄桑，走進依崖而建的高臺民居，數(shù)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歷史自然而然地撲面而來。房連房，樓連樓，一代代層層疊疊。房屋之間，更形成了四通八達、縱橫交錯、迷宮一般的小巷。

清晨的陽光，照進老城里“坎士曼巴扎”（注：坎士曼，新疆的一種鐵制農具。巴扎，意為“商業(yè)繁盛之區(qū)”或“集市”）鐵藝街上的一間打鐵鋪。年長的鐵匠，“叮叮咄咄”地打著鐵，獨屬于鐵器的一種味道，彌漫了整個空間。

古老的商業(yè)傳統(tǒng)，依舊能在巴扎里找到。而喀什每周日一次的牲口巴扎，有好幾個足球場那么大，是世界上最大的活牲畜交易市場。當天，市場內擠滿了待價而沽的牛、羊和駱駝，混亂又熱鬧。買家穿梭場中，認真地看貨，和賣家討價還價，然后夸張地揮手相握，握手成交。

據(jù)說喀什是沒有中軸線的，新疆規(guī)模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爾清真寺，就是城市的中心。平時，這里有兩三千人做禮拜。到了古爾邦節(jié)或開齋節(jié)，數(shù)萬人聚集，場面壯觀。

在市區(qū)，緊挨著艾提尕爾清真寺、長約一千米的吾斯塘博依手工藝品一條街獨領風騷。它容納了幾百家手工作坊和攤點，儼然成了喀什乃至中亞手工業(yè)的精品展覽區(qū)。陶器、鐵器、銅器、木器、金銀首飾、刀具、服裝、樂器，手藝百工，應有盡有。完全真實的現(xiàn)場制作、現(xiàn)場售賣，其靈動鮮活的“生活感”，不免讓國內許多旅游景點的擺拍相形見絀。

午后，二三老漢愜意地梳理著胡須，慈祥的爺爺為調皮的孫子念著連環(huán)畫上的內容，露天理發(fā)攤的師傅，正態(tài)度認真地為顧客修面……走一趟職人街（即吾斯塘博依街），就等于看了一部維吾爾族的民俗風情史。

當你走累了，不妨前往百年老茶館歇歇腳。點一壺磚茶，用馕蘸著吃，助消油膩;點一壺藥茶，則系補充營養(yǎng)、清熱解毒之用。男人們盤腿坐在鋪著花氈毯的炕上，三五成群地低聲說著話，空氣里氤氳著舊日的安寧，沒有吵鬧和喧嘩。拾級而上到二樓，則平添幾許“穿越”之感。榻床鋪滿絢麗的紡織品，墻上掛著精美的熱瓦普，依稀猶能目睹，千年之前，絲路來往的客商們在茶敘中交流信息、歡歌笑語。

在節(jié)假日，這里還會有熱瓦普（維吾爾族、烏孜別克族彈弦樂器）表演。曲子活潑俏皮，節(jié)奏富有力度，配上手鼓，能瞬間勾動所有在場者的熱情。

南方有嘉木，絕世而獨立，客從遠方來，能飲一杯無？喀什地區(qū)本來并不種植茶樹，喝茶的習慣，追根溯源，還是要回到“絲綢之路”的關鍵詞。而這條偉大的、不朽的古道，事實上同時飄著茶香和奶香。

在飲食層面，“茶”與“奶”妥帖地代表了農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喜好及特征。茶葉的飲用，傳說由神農氏發(fā)明，我們的祖先覺察到，神奇的茶制品，總是讓人感到興奮和愉悅。西漢宣帝時期，王褒的《僮約》錄有“武陽買荼”和“烹荼盡具”之語，這里的“荼”指的就是茶，說明當時茶葉已成為商品，在街頭上市交易。到了三國，張揖在《廣雅》中詳盡描述了鮮葉緊壓成餅的制茶方式。而伴隨著游牧民族擴張的步伐南下，奶制品的傳播，亦不停地沖擊著中原的飲食文化。至南北朝中葉，《齊民要術》成書的時代，“煎煉乳”（濃縮奶）、“熬干奶”（奶粉）、“除去上浮物奶”（脫脂奶）、“醍醐”（精煉奶的一種，類似酥油）、“酥”（奶油）、“酪”（黃油或酸奶酪）等各類奶制品的制作方法，漢族士子業(yè)已了然于胸。

隋唐的統(tǒng)一，開創(chuàng)了中華文明的新紀元，也給予奶、茶結合一個新理由——收復西域，經略漠北，李唐王朝開疆拓土，從客觀上加速了農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匯。大量奶制品經由西域的胡人、北方的牧民，帶進彼時的國際大都市長安，并與茶葉發(fā)生了歷史性的大碰撞。李繁（李泌之子，泌為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里李必的原型）在《鄴侯家傳》中記載：“皇孫奉節(jié)王（指唐德宗李適）煎加酥椒之類，求泌作詩，泌曰：旋沫翻成碧玉池，添酥散作琉璃眼?！彼?，奶油。椒，花椒。奶、茶混合攪拌后產生的奶泡，仿佛“琉璃眼”。此詩不啻絕佳的廣告，可見品嘗奶茶的風尚。

時至今日，流行于蒙古地區(qū)和新疆地區(qū)的咸奶茶，還保留了大量中國古人飲茶時加鹽、加香料的習俗。這些以前并不產茶的地方，就這么通過一杯濃郁可口的咸奶茶，凝固了大唐盛世的赫赫武功。

對古城喀什的人們而言，現(xiàn)在，喝茶是一件習慣性的事情。一些上了年紀的，都在茶館里泡了半輩子了。他們喝的不僅僅是茶，是浸泡在茶水里的過日子的心情，是任由寒來暑往、萬象更新，我自有一套見招拆招、從容應付的辦法。

塔什庫爾干

喝完了茶，精神抖擻。放一段《陽光照耀著塔什庫爾干》，讓我們從喀什市區(qū)出發(fā)，去200多公里外的“世界屋脊”（帕米爾高原）笑著浪蕩吧。

由上海著名作曲家陳鋼編曲的小提琴獨奏曲《陽光照耀著塔什庫爾干》，取材于吐爾遜卡的爾所作的《美麗的塔什庫爾干》和劉富榮改編的笛子獨奏《帕米爾的春天》，以及塔吉克族的音樂素材，并吸收了中國民間器樂曲的演奏手法，后被張大森改編成柳琴和民樂隊協(xié)奏。記者第一次聽這首曲子，即被其濃厚的民族風情迷住了：增二度和裝飾半音的進行，模仿冬不拉的四音和弦的撥奏，感情奔放的華彩樂段，讓世外仙境般的草原、塔吉克人民載歌載舞的歡樂場景，如在眼前。

居住在雄奇的帕米爾高原，塔吉克族也被稱作“彩云上的人家”。實際上，自喀什市區(qū)抵達號稱“一縣連三國”的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簡稱塔縣，分別與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國接壤），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爬山的過程”——海拔不斷升高，直到超過4000米。沿途，你將看到被低矮灌木叢零星點綴的戈壁灘，看到各類或鮮紅、或暗黑、或泛黃的富含礦物巖的山脈，看到值得駐留的白沙湖和卡拉庫里湖。白沙湖又名恰克拉克湖，別名蔥嶺圣湖，北岸是綿延上千米的沙山，南岸是高大的雪山?？ɡ瓗炖锖ā翱ɡ瓗炖铩币鉃椤昂诤！保┪挥谀绞克穹澹∕uztagh Ata）的山腳，水天一色，澄凈深邃?！氨街浮保ㄔ诰S吾爾語中，“muz”是冰的意思，“tagh”是山峰的意思，“ata”是父親的意思，“Muztagh Ata”就是“冰山之父”）是帕米爾高原的第二高峰，與公格爾峰、公格爾九別峰一道成為了帕米爾高原的標志。

叼羊比賽。攝影/郭潤滋

同樣位于慕士塔格峰山腳的塔合曼濕地，被當?shù)厝朔Q為“神花繁衍”之地，是塔縣最大的濕地。縣城東側的阿拉爾金草灘濕地公園，水草豐美，牛羊成群?？h城北側的“石頭城”（注：其實塔什庫爾干在維吾爾語里就是“石頭城”的意思）為絲綢之路著名的古城遺址，現(xiàn)存晉唐時期、清代的部分遺跡，分內外兩部分，外城已遭嚴重破壞，內城保留得相對完整?！肮鞅ぁ眲t距離塔縣縣城南約70公里，位于卡拉其峽谷的一座高山上，應當算中國目前所知最高的古代城堡之一，被視為絲綢之路的南道咽喉。而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口岸——紅其拉甫口岸（海拔4733米），距塔縣縣城125公里，因口岸風力常年在七八級以上，最低氣溫達零下40多攝氏度，故被形容是 “萬山堆積雪，積雪壓萬山”。

2018年，在上海市旅游局和上海市對口支援新疆工作前方指揮部的大力支持下，喀什還亮相上海展覽中心，登上第十五屆上海世界旅游博覽會的舞臺。

說起塔什庫爾干，說起塔吉克族，我們還會想到電影《冰山上的來客》、古蘭丹姆，會想到鷹笛、鷹舞和刀舞;但更加“不吐不快”的一個驚喜大發(fā)現(xiàn)，是春意漸濃的時節(jié)，杏花開遍“世界屋脊”，蘇醒的帕米爾高原怒放一片，大山深處隱秘的“南疆杏花村”，景致居然不輸江南！

尋芳塔縣下轄的庫科西力克鄉(xiāng)，但見境內公路沿線及各村組的農牧民住處杏花爛漫，燦若錦緞、云蒸霞蔚。運氣夠好的話，你可能碰上一場典型的“塔吉克式”婚禮呢！喝奶茶、吃“阿子克”（一種面粉制作的油炸食品，滋味酥脆），欣賞叼羊比賽，塔吉克人的善良、友愛，使來客無不有如沐春風、暖意融融之感。

跟早為人知的塔什庫爾干不同，喀什的麥蓋提縣是2021年6月經英國博主司徒建國的打卡，才聲勢浩大“喜提熱搜”、繼而進入公眾視野的。

南鄰葉城縣，西接莎車縣，北隔葉爾羌河與巴楚縣相望，麥蓋提縣位于葉河流域五個縣的中心，可它曾經的畫風，卻一點兒都不“中心”，多少顯得“寒磣”了些。

麥蓋提縣距塔克拉瑪干沙漠最近處僅13公里，是塔克拉瑪干一個重要的入口。也恰恰因為離沙漠太近，該縣生態(tài)環(huán)境極度脆弱，常年經受風沙侵擾，導致經濟發(fā)展倍受制約。

2012 年，麥蓋提縣開啟了百萬畝防風固沙生態(tài)林建設工程。每年春秋兩季，10萬余名干部群眾在沙漠上挖坑換土、引水修路、植樹造林。

功夫不負有心人。眼下，全縣已定植新疆楊、文冠果、胡楊、沙棗、沙棘、紅柳、梭梭等生態(tài)林和蘋果、西梅等經濟林木2.2億株，完成生態(tài)林建設41萬畝。相關資料顯示，生態(tài)林基地建成后，縣年均降雨量顯著增加，“沙進人退”的情況得到改善，塔里木馬鹿的身影，出現(xiàn)了。

一面是與大漠孤煙的艱苦博弈，麥蓋提縣的另一面，擁有著原始胡楊林、東河灘沙棘林濕地、葉爾羌河畔的夕陽及刀郎千島湖風光。

此“刀郎”非彼刀郎，不是《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那位。此“刀郎”也稱“多朗”，是“集聚”的意思。塔里木盆地西北緣，葉爾羌河、喀什噶爾河、阿克蘇河、和田河，還有這四條河流匯合而成的塔里木河兩岸，古稱刀郎，生活在該地區(qū)的維吾爾人，則自稱刀郎人。詩人沈葦曾寫道：“詩從不反對麥蓋提的紅柳泥巴墻，不反對刀郎藝人的啞嗓子，他們的曠野搖滾和曠野詩經?！闭\然，刀郎人開懷放歌都是興起而至，想什么時間唱就什么時間唱，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流浪、生死、馬兒趕路、世事艱難……將回鶻、蒙古等傳統(tǒng)文化融合成刀郎文化，高亢激昂的“刀郎木卡姆”（“木卡姆”的主要意思為“古典音樂”），還有表現(xiàn)狩獵過程的“刀郎賽乃姆”（刀郎舞），都具備一種粗獷、張揚的任性倔強。

近7億元——這是為加快推進喀什旅游功能區(qū)建設、旅游規(guī)劃、市場營銷、鄉(xiāng)村旅游發(fā)展和人才隊伍建設等工作，上海市至2018年累計投入的援疆資金。當年，上海赴喀什游客數(shù)達200萬人次，占喀什疆外游客數(shù)的1/3;上海對口支援喀什四縣共創(chuàng)建A級景區(qū)16家，支持建設農家樂100余家，實現(xiàn)旅游就業(yè)人數(shù)超3萬。2018年，在上海市旅游局和上海市對口支援新疆工作前方指揮部的大力支持下，喀什還亮相上海展覽中心，登上第十五屆上海世界旅游博覽會的舞臺?！皽μ枴甭糜卧鲐殞C曾每周開行一架，組織上海游客沉浸“醉美喀什”……

兩年多來，疫情阻擋了國人“背上行囊、無問西東”的腳步。待山河無恙，陽光再度照耀著塔什庫爾干的時候，我們和喀什，“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