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任紅 吳冠宇
古云:“冷氣積久而寒,小者,未至極也?!睍r至小寒,這“未至極”的凜意,卻令人束手束腳,想去貓冬。翻看資料才知道,近年小寒作為最冷時令的年份反而更多些,完全顛覆了我的氣象認知。南北方都已下過雪,有幾天廣東甚至降到四度。要知道在古代,那里可是“羅浮山下四時春”的嶺南呢。
南北方的雪是不同的。南方的雪,靜謐輕靈,如鹽般灑落。伸手去接一粒,白絨絨地蠕動,怯生生地伸展。但縱是如此,翌日清晨,也同樣可以飄白屋頂、道路,創(chuàng)造出一個綺麗的童話世界。北方的雪卻不同,它是刷刷有聲、振動屋宇、敲擊窗欞的,它的花輪更大更沉,它更綿密,更蒼涼,它用宇宙間最美的六邊形,旋出足以統御萬物的冬日圖景。
南方下雪的日子,大學寢室里天寒地凍。我曾跟室友裹著厚厚的衣服依偎在一起,看巖井俊二的《情書》,電影里同樣是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博子單薄的身影在雪地里艱難前行,她對著遠山一聲聲呼喚:“你好嗎?我很好。”看完電影,我們決定出去走走。我們路過漆黑的教學樓,穿過無人的操場;走過夜晚校園長長的林蔭小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樹伸著光禿禿的枝椏,上面覆滿了雪,路燈昏暗,相伴無言。
《情書》里,漫天的大雪是博子綿延不絕的思念,最終也是對愛情的釋懷。但世間的冰雪緣,卻并非只有日式“物哀”這一種。愛情,當然可以像雪花,是短暫的,易碎的,悵惘的;但好的愛情,卻更應是一場暴風雪,它是堅韌的,勇敢的,鏗鏘的,是寫給人生的戰(zhàn)歌。
關于冰雪之戀,在冬奧賽道上見到的最多。1988 年,卡爾加里冬奧會格林科夫和戈爾捷耶娃奪冠,其冰上表現被描述為“把整個世界都忘了,呈現一個完美的兩人世界”;2014 年,索契冬奧會雙滑選手沃洛索扎和塔蘭科夫被評價為“在比賽中投入了自己的靈魂與愛”,他們奪金后即宣布戀情;2018 年平昌冬奧會上,一對并無戀情的冠軍搭檔,也因完美演繹,而被社交媒體一眾粉絲呼吁“在一起”。在中國,更有申雪、趙宏博,龐清、佟健這樣東方傳奇般的冰上伉儷組合。冰雪上的愛侶,似乎更符合人們對愛情的期待和想象。
冰上運動員其實呈現的是一種力與美的較量、身與魂的融合。正如詩人艾青在《花樣滑冰》中寫到,“冬季的花朵/寒冷的狂歡/灰白色的平面上/出現完美的形體”“安詳如高空的鷹/輕捷如低飛的燕/力學的夢幻/幾何學的迷戀”。甚至運動本身,比詩人所感受到的還要復雜多變。他們在冰上呈現的每一支舞,都要求雙方無條件的信任,無言語的默契,無數次的演練。這不正是完美愛情的要素嗎?
風雪起,合當奮意向人生。愛情,是一種成長,也是一種力量。它席卷而來,把本來脆弱的人生變得頑強,把本來飄忽的感受變得確定,把本來缺憾的生命變得完整,讓兩顆孤獨的星球互相吸引,互相擁抱,淬煉出生命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