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被天下誰識恩

1957年5月14日，北京中國畫院（今北京畫院）正式成立，齊白石任名譽院長。關于齊白石的研究與展覽，如今已經成為北京畫院的學術品牌，而對于首任院長葉恭綽的研究與推廣則較少涉及。2021年是葉恭綽誕辰140周年，11月12日，北京畫院特別策劃推出“紀念葉恭綽誕辰140周年：衣被天下誰識恩—葉恭綽的書畫·交游·鑒藏”專題展。

“衣被滿天下，誰能識其恩。一朝功成去，飄然遺蛻存”出自葉恭綽15歲時創(chuàng)作的詩作《繭》。從18歲作《鐵路賦》到創(chuàng)辦交通大學，從郵傳部部員到交通部總長，從廣東葉氏子孫到20世紀的風云人物，葉恭綽在少年時期似乎就已預見自己一生的軌跡。葉恭綽的一生為傳統(tǒng)文化的守護與傳承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更為推動近現代中國交通、教育、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付出了艱辛的努力。

1914年10月1日，鐵路會計會同人參觀古物陳列所后在武英殿前合影（前排持帽者為葉恭綽）

此次展覽得到了中央文史研究館、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美術館等13家單位的大力支持，匯聚了各館、院收藏的葉恭綽的書畫、信札以及曾經鑒藏的文物近百件（套）。展覽通過“曾閱滄桑幾度來—藝術人生”“記敘朋簪各返真—畫壇友朋”“著錄煙云聊鑒影—書畫鑒藏”三個角度，向廣大觀眾介紹這位不平凡的文化大家。

葉恭綽，廣東番禺（今廣州）人，字裕甫，又字玉甫、譽虎，號遐庵，晚號遐翁，1881年11月24日出生在北京米市胡同其祖父葉衍蘭的寓邸，1968年8月6日在北京病逝。

葉恭綽堪稱20世紀中國文化史上一位“百科全書式”的人物。他不僅是近代中國交通事業(yè)和交通教育事業(yè)的先驅，還是一位博古好雅又具有家國情懷的鑒藏家，一生致力于文物的收藏與保護事業(yè)。他曾與朱啟鈐等人參與組織成立中國營造學社，并擔任過上海市博物館理事會董事長和故宮博物院的理事。晚年，他更是將自己珍藏的典籍、書畫、銘刻、器物類文物捐獻給北京、上海、廣州、蘇州、青島等地的博物館、圖書館。

上圖：竹圖 紙本設色 25×25cm 葉恭綽 北京畫院藏下圖：蘭花圖 紙本設色 25×25cm 葉恭綽 北京畫院藏

葉恭綽是學識淵博的學者、才學非凡的詩人。他的一生編著頗豐，著有《遐庵匯稿》《遐庵清秘錄》《遐庵談藝錄》《歷代藏經考略》等，他所編印的《全清詞鈔》以及與祖父葉衍蘭合作的《清代學者像傳》等，更是成為今天研究清史的必備書目。

清代學者像傳（局部） 紙本設色 30.2×17.4cm 葉衍蘭 葉恭綽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葉恭綽是我國文化事業(yè)的推動者。他曾擔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央文史館研究副館長等職。葉恭綽還是北京畫院的首任院長，為畫院成立初期的發(fā)展指明了方向。1956年，葉恭綽為籌備中的北京畫院購得一批精刻善本，包括康熙年間精刻本《佩文齋書畫譜》《歷代題畫詩類》《墨池編》《梅花喜神譜》等。1957年5月14日，北京中國畫院成立，第二天葉恭綽便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文章，其中寫道：“這畫院的內容，將不同于一般學?！篌w或將采取固有的‘書院’‘畫院’制度，和近代、現代的‘學校’‘研究所’制度參合融會而定?！贝送?，他還在文中提到：“說到‘畫院’的工作，大致當不出創(chuàng)作、研究、教課三者?！倍@“三者”也正是北京畫院如今的主要職能和發(fā)展方向。

松柏圖 紙本設色 94.7×45.9cm 葉恭綽 故宮博物院藏

1882年，葉恭綽的祖父葉衍蘭結束了20余年在京為官的生涯，帶著一歲多的葉恭綽回到了廣東番禺老家。回粵后，葉衍蘭在越華書院講學之余，開始著手編訂自己的詩詞文集，延續(xù)了自青年時代以來對詩詞文章、金石書畫和鑒賞收藏的興趣。這些興趣不僅源于葉衍蘭的好學廣交，更源于葉家深厚的家學傳統(tǒng)。也正是在祖父的熏陶下，葉恭綽4歲時即受啟蒙，開始讀“四書”，五六歲即會作詩。伯父葉佩玱將葉恭綽過繼為子后，為其廣購圖書典籍，帶其廣交士林，為其日后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文史基礎。

行書七言聯(lián) 紙本水墨 151×39cm 葉恭綽 北京畫院藏

除了文史方面的熏陶，“書畫傳家”的家風也深深影響了葉恭綽。此次展覽的第一板塊將通過葉衍蘭、葉恭綽的書畫作品及相關文獻，向觀眾展示葉恭綽深厚的家學修養(yǎng)及書畫面貌，其中他與祖父葉衍蘭合作的《清代學者像傳》《歷代名人像傳》不但是美術史界極為重要的研究資料，更被學界列為研究清代文化學史的必讀之作。葉恭綽的書畫雖然未經過專門的造型訓練，但是卻代表了當時文人畫的一種典型風貌。他的繪畫多以文人偏愛的松石竹蘭為題，秀勁淡雅，直寫胸臆，追求傳統(tǒng)典雅清麗的意趣。他的書法用筆蒼勁渾厚，自成一家，所書內容也極為豐富，不僅體現出較深的書法造詣，也為觀眾展現了他對時代和社會的思考。

葉恭綽一生輾轉廣東、江西、北京、上海等地區(qū)，交游甚廣。他交往的好友涵蓋政治、交通、文化等多個領域，包括齊白石、陳師曾、何香凝、徐悲鴻、吳湖帆、張大千、黃般若、梅蘭芳、朱啟鈐等諸多藝壇名家。他們之間或書畫唱和，或雅集合作，或互通書信，為我們講述著近代藝壇的一段段佳話。展覽的第二板塊通過豐富的書畫作品及信札文獻，呈現了葉恭綽與近現代美術界好友的藝術交游。

梅竹石圖紙本設色 78.7×41cm葉恭綽 梅蘭芳1951年 遼寧省博物館藏

致齊白石信札紙本水墨 25×18cm葉恭綽 北京畫院藏

在陳師曾的《北京風俗圖》中，葉恭綽的題跋情感真摯地講述了他與陳師曾的友誼。兩人結識于1895年，當時正值青年的葉恭綽居住在江西，與陳師成為知己，時有詩文唱和。后來，葉恭綽長居北京，與陳師曾之間更是來往不斷。1917年，葉恭綽參與組織的京師書畫展覽會也被陳師曾以繪畫的方式記錄下來，從而誕生了近現代美術史上的名作—《讀畫圖》。齊白石是兩人共同的知己好友。在葉恭綽看來，齊白石是當時畫壇少有的名家，他曾多次向好友表達對齊白石畫風的欣賞。展覽中專門陳列了葉恭綽致齊白石的信札及祝壽的作品，為觀眾講述了北京畫院兩位院長之間的真摯情誼。

楓鳥 紙本設色 104×34cm 何香凝 汪慎生 葉恭綽 王雪濤 何香凝美術館藏

春壑云濤紙本設色 131×67cm何香凝 溥雪齋 汪慎生 胡佩衡 葉恭綽1951年 何香凝美術館藏

1928年，葉恭綽南下定居上海時結識了吳湖帆。自此以后，二人數十年詩畫酬唱，論文品畫。吳湖帆對葉恭綽的書畫收藏和創(chuàng)作均有重要影響，而葉恭綽也激勵了吳湖帆的詩詞創(chuàng)作?？箲?zhàn)時期，葉恭綽曾流徙香港。在香港居住時，他格外懷念蘇州的舊宅—鳳池精舍，特意囑托好友吳湖帆為其作《鳳池精舍圖》，還多次在畫上題跋。這幅畫作也成為兩人友誼的見證。除此之外，葉恭綽在香港期間與黃般若等人交往甚密，留下了多件書畫作品及信札。2 021年，黃般若先生之子黃大德先生將這批作品無償捐獻給北京畫院。這些作品也是此次展覽的一大亮點。

鳳池精舍圖紙本水墨 畫心29.5×124.8cm 吳湖帆 1937年 蘇州博物館藏

葉恭綽一生收藏、鑒賞的古物包羅萬象，青銅器如毛公鼎，書法碑帖如東晉王獻之的《鴨頭丸帖》，繪畫如南宋趙孟堅的《墨蘭圖》等。他的收蔵一部分來自葉氏家族豐富的舊藏，多數則是借助自己的影響力和人脈購買或交換得來。葉恭綽是一位具有民族文化情懷的鑒藏家，一生致力于文物的研究與保護，正如他曾言：“余昔收書畫，本為擬編《中國美術史》，藉供研考，故標準頗與人殊”。他認為收藏不應止步于個人賞玩，而要對中國美術史的書寫和發(fā)展提供幫助。葉恭綽晚年將自己珍藏多年的文物紛紛捐獻、售予國家各地的文博機構。此次展覽中，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元代楊維楨的《城南唱和詩帖》、吉林省博物館收藏的清代張見陽的《楝亭夜話圖》、蘇州博物館收藏的明末清初傅山、傅眉的《甲申冊》、廣州藝術博物院收藏的明代陳士忠的《竹圖》等葉恭綽曾經鑒藏過的書畫文物將匯聚一堂，以此向公眾展示葉恭綽的鑒藏理念及致力于保護文物的家國情懷。

甲申冊 紙本水墨 35.3×43.7cm 明末清初 傅山 傅眉 蘇州博物館藏

城南唱和詩帖 行書 紙本水墨 31.6×216.6cm 元 楊維楨 故宮博物院藏

葉恭綽晚年像

如今，葉恭綽已經成為北京畫院一個新的研究重點。對他的研究不僅僅限于書畫藝術領域，也涉及政治、經濟、外交、交通、通信、醫(yī)藥衛(wèi)生、文物、考古和鑒藏等多方面。所以，此次展覽不僅是對以往研究的總結，更是研究的新起點。用吳洪亮院長的話說：“葉恭綽本身就是一個開放的體系，需要我們從表層開始了解、剝離、深入，再勾連相關，形成新的綜合成果，進而引發(fā)研究的新動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