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亮,徐 永
(1.徐州醫(yī)科大學附屬淮安醫(yī)院內分泌科,江蘇 淮安 223002;2.徐州醫(yī)科大學附屬淮安醫(yī)院腎內科,江蘇 淮安 223002)
糖尿病腎臟病(diabetic kidney disease,DKD)是2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illetus,T2DM)最常見的慢性并發(fā)癥,也是導致T2DM患者病死率增加的主要原因之一。DKD早期表現為腎小球濾過率(glomerular filtration rate,GFR)增加,特征是腎小球肥大,腎小球系膜細胞增生和細胞外基質增加;隨著病情的發(fā)展,患者GFR水平逐漸下降,表現為腎小球基底膜彌漫性增厚,系膜基質增生,甚至腎小管萎縮,并最終進展為終末期腎臟病(end stage renal disease,EASD)[1]。傳統(tǒng)觀點認為,代謝紊亂和血流動力學異常是DKD的主要致病因素[2]。然而,隨著慢性低級別炎癥狀態(tài)與T2DM之間的關系被揭示,免疫與炎癥機制在DKD發(fā)展過程中作用受到了廣泛關注,T細胞激活、單核-巨噬細胞募集、以及釋放炎癥細胞因子被認為參與了DKD的發(fā)生發(fā)展[3]。基于此,本研究通過檢測T2DM患者外周血CD4+T細胞亞群,并分析其與腎功能變化之間的關系,旨在探討CD4+T細胞在DKD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中的作用。
1.1一般資料 本研究在徐州醫(yī)科大學附屬淮安醫(yī)院開展研究受試者招募工作,招募日期為2019年1月—2020年12月。T2DM診斷符合1999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公布的糖尿病診斷標準。排除標準:①嚴重肝、腎功能不全的患者;②合并糖尿病急性并發(fā)癥、感染性疾病、自身免疫性疾病或腫瘤的患者;③近期有創(chuàng)傷或手術病史的患者;④近3個月曾接受過全身糖皮質激素或其他可能影響免疫系統(tǒng)藥物治療的患者。共有113例T2DM患者納入研究。依據是否合并DKD,入組T2DM患者被分為兩組,T2DM組和DKD組。DKD診斷參照《糖尿病腎臟病診治專家共識》,即微量白蛋白尿[尿白蛋白/肌酐比值(urinary albumin to creatinine ratio,ACR)30~<300 mg/g)]或大量白蛋白尿(ACR≥300 mg/g)或估算腎小球濾過率(estimate the glomerular filtration rate,eGFR)下降[eGFR<60 mL·min-1·1.73 m-2][4]。T2DM患者中,T2DM組63例,男性25例,女性28例,年齡44~74歲,平均(59.6±12.8)歲;DKD組50例,男性20例,女性30例,年齡46~77歲,平均(60.9±11.9)歲。另外選取30例于2019年1月—2020年12月在徐州醫(yī)科大學附屬淮安醫(yī)院體檢的健康志愿者作為對照組(NC組),要求血糖在正常范圍內、無T2DM家族史、且無臨床確診疾病。正常對照組30例,男性13例,女性17例,年齡46~72歲,平均(58.2±10.0)歲。三組性別和年齡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本研究經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受試者均已簽署了書面知情同意書。
1.2研究方法 收集受試者的性別、年齡、身高、體重、收縮壓(systolic blood pressure,SBP)、舒張壓(diastolic blood pressure,DBP)等人口統(tǒng)計數據,并計算體重指數(body mass index,BMI)。禁食8 h后,留取空腹靜脈血,檢測空腹血糖(fasting plasma glucose,FPG)、糖化血紅蛋白(glycosylated hemoglobin,HbA1c)、總膽固醇(total cholesterol,TC)、三酰甘油(triglycerides,TG)、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ow 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LDL-C)、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igh 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HDL-C)。血糖和血脂采用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檢測(HITACHI-7180,日本),HbA1c采用高效液相色譜分析法檢測(BIO-RAD D-10TM,美國)。eGFR計算公式為:186×血清肌酐(serum creatinine,SCr)-1.154×(年齡)-0.203×0.742(女性)。BMI計算公式為:體重(kg)/身高2(m2)。
1.3流式細胞術分析 肝素抗凝管采集受試者外周肘靜脈血約5 mL,Ficoll密度梯度離心法分離外周血單個核細胞(peripheral blood mononuclear cells,PBMCs)。采用FITC-anti-CD4、PE-anti-CD25和APC-anti-FOXP3標記,流式細胞儀檢測Treg(CD4+CD25+Foxp3+)細胞占CD4+T淋巴細胞的比例;采用PerCP-Cy5.5-anti-CD3、FITC-anti-CD8和PE-anti-IFN-γ標記,流式細胞儀檢測Th1(CD3+CD8-IFN-γ+)占CD3+T細胞比例;采用PerCP-Cy5.5-anti-CD3、FITC-anti-CD8和PE-anti-IL-4標記,流式細胞儀檢測Th2(CD3+CD8-IL-4+)占CD3+T細胞比例。
1.4統(tǒng)計學方法 應用SPSS 22.0軟件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計量資料的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檢驗,在組間比較時,方差齊性選擇LSD-t檢驗,方差不齊選擇LSD-t′檢驗。CD4+T細胞亞群與臨床參數之間的相關性采用Spearman相關性分析,并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確定CD4+T細胞亞群的影響因素。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兩組臨床指標及T細胞亞群的比較 與對照組比較,T2DM組和DKD組的SBP、FPG、HbA1c和TC水平明顯升高(P<0.05);且與T2DM組相比,DKD組SBP、HbA1c、SCr和ACR水平明顯升高(P<0.05),eGFR水平明顯下降(P<0.05)。通過流式細胞儀檢測發(fā)現,與對照組相比,T2DM組和DKD組的外周血Th1細胞比例和Th1/Th2比值明顯升高(P<0.05),但Tregs細胞比例卻顯著降低(P<0.05)。而且,與T2DM患者相比,DKD組的外周血Th1細胞比例和Th1/Th2比值升高(P<0.05),Tregs細胞比例下降(P<0.05)。見表1。
表1 受試者的基本臨床特征比較
2.2T2DM患者eGFR與外周血CD4+T細胞亞群的相關性分析 T2DM患者外周血Th1/Th2比值與eGFR呈負相關關系(r=-0.211,P=0.025);Tregs細胞比例與eGFR呈正相關關系(r=0.276,P=0.003)。
2.3多元線性回歸分析T2DM患者腎功能變化的影響因素 為了明確T2DM患者腎功能變化的影響因素,采用多元逐步回歸分析,以eGFR為因變量,年齡、性別、BMI、SBP、DBP、FPG、HbA1c、TC、TG、LDL-C、HDL-C、Th1、Th2、Th1/Th2比值、以及Tregs為自變量進行分析。結果發(fā)現,SBP、Tregs、Th1/Th2比值和TC是T2DM患者eGFR變化的影響因素,回歸方程為eGFR=131.842-0.479×SBP+10.654×Tregs-0.623×Th1/Th2比值+3.169×TC。見表2。
表2 多元逐步回歸分析新診斷T2DM患者eGFR的影響因素
DKD是一種由多種因素共同作用導致的慢性腎臟疾病(chronic kidney disease,CKD),特征為持續(xù)性蛋白尿和腎功能進行性下降。在此過程中,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tǒng)(renin angiotensin aldosterone system,RAAS)激活導致腎臟血流動力學異常被認為是DKD的主要致病因素[5]。然而,近年來的研究發(fā)現,腎臟組織中單核巨噬細胞募集和T淋巴細胞激活,并釋放炎癥細胞因子參與了DKD的發(fā)病過程[6]。一方面,長期高血糖可以導致糖基化終末產物(advanced glycation end products,AGEs)蓄積,并與淋巴細胞發(fā)生交聯反應,促進淋巴細胞激活和釋放炎癥介質[7]。另一方面,RAAS激活和內皮細胞損傷是淋巴細胞活化增殖和炎癥反應發(fā)生的重要環(huán)節(jié)[8]。
T淋巴細胞可以被分為CD4+輔助性T細胞和CD8+細胞毒性T細胞,分別識別主要組織相容性復合體(major histocompatibility complex,MHC)Ⅱ類和Ⅰ類分子遞呈的肽類分子。根據功能與細胞因子分泌情況,CD4+T細胞可被分為促炎的Th1和Th17,以及抗炎的Th2和Tregs。一旦被激活,Th1和Th2可以表現出多種炎癥跡象,包括釋放大量的細胞因子。Th1能夠分泌干擾素γ(interferon-γ,INF-γ)、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2和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并觸發(fā)細胞免疫和吞噬細胞依賴性炎癥反應;Th2分泌IL-4、IL-5、IL-6、IL-9、IL-10和IL-13,主要調節(jié)抗體反應。相比之下,Tregs是一類主要發(fā)揮免疫抑制功能的T細胞亞群,通過細胞接觸抑制效應T細胞增殖,并表達IL-10、轉化生長因子β等細胞因子抑制Th1、Th2和Th17等細胞的免疫應答反應,減輕炎癥反應[9]。本研究中,與對照組相比,T2DM患者外周血Th1細胞比例升高,Tregs細胞比例下降,且Th1/Th2細胞比值明顯升高。這些結果與既往研究結果相符,提示T2DM患者體內Tregs細胞免疫抑制功能下降,Th1、Th2等效應T細胞被激活并參與免疫應答,促進慢性炎癥反應的發(fā)生。將T2DM患者進一步分為T2DM組和DKD組后,與T2DM患者相比,DKD組的外周血Th1細胞比例和Th1/Th2比值進一步升高升高,Tregs細胞比例進一步下降。而且,Spearman相關性分析發(fā)現,T2DM患者外周血Th1/Th2比值與eGFR呈負相關關系; Tregs細胞比例與eGFR呈正相關關系。多元逐步回歸分析提示Tregs和Th1/Th2是T2DM患者eGFR變化的影響因素。這些研究結果提示,T2DM患者體內存在CD4+T穩(wěn)態(tài)失衡,CD4+T細胞亞群向促炎方向極化,并與T2DM患者腎功能下降密切相關。
既往研究顯示,DKD患者腎活檢標本中存在CD4+T細胞浸潤,并與腎功能下降密切相關,提示CD4+T細胞浸潤與T2DM患者腎臟損傷和DKD進展有關[10]?;罨腡細胞可以通過細胞毒作用直接損傷腎臟組織,并可以刺激系膜細胞分泌集落刺激因子1(colony stimulating factor,CSF-1)和單核細胞趨化因子1(monocyte chemotactic protein-1,MCP-1)間接導致腎損傷[11]。T細胞表達AGEs受體,與AGEs結合后被激活,IFN-γ合成和分泌增加,加重腎臟組織的免疫炎癥損傷[12]。T2DM患者體內Th1細胞在腎小球歸巢與細胞間黏附分子1(intercellular adhesion molecule-1,ICMA-1)、巨噬細胞移動抑制因子(macrophage migration inhibitory factor,MIF)和P選擇素水平升高有關,這些細胞因子可以引起進一步的腎損傷[13]。而且,動物實驗中,CKD大鼠血清中Th1細胞比例升高,Tregs比例下降,且腎組織中IFN-γ、TNF-α mRNA和蛋白表達水平明顯下降[14]。臨床研究發(fā)現,Th1細胞相關炎癥因子在CKD患者腎臟組織損傷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包括IFN-γ和IL-2等[15]。
綜上所述,DKD患者體內存在CD4+T細胞穩(wěn)態(tài)失衡,表現為CD4+T細胞亞群向促炎方向極化,外周血促炎Th1表達升高,抗炎Tregs表達下降。而且,T2DM患者外周血CD4+T細胞異常與eGFR水平下降密切相關,提示CD4+T細胞穩(wěn)態(tài)失衡或參與了DKD發(fā)生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