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春娥 何春雨
檔案記憶觀是將社會學理論引入檔案學中,基于檔案學學科立場探討社會記憶理論下檔案的記憶屬性、解釋和建構功能;完成拓展檔案工作職能,挖掘檔案價值這一學術旨趣的過程?;诖耍瑢Ξ斍皣鴥韧鈾n案記憶研究進行梳理,可以更好地了解其理論進展。
采用中文檢索策略:檔案*(社會記憶+歷史記憶+集體記憶+文化記憶);英文檢索策略:TS=[(archive OR archival) AND(“social memory”O(jiān)R“historical memory”O(jiān)R“cultural memory”O(jiān)R“collective memory”)];使用的數(shù)據(jù)庫: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索引=SCI-EXPANDED, SSCI, A&HCI, CPCI-S, CPCI-SSH,ESCI,時間跨度為所有年份。通過文獻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研究的主題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國內檔案記憶研究現(xiàn)狀。關于檔案具有記憶屬性的研究。黃鳳平[1]49-53指出了搶救和保護云南少數(shù)民族記憶刻不容緩,強調建立少數(shù)民族檔案資源體系,建立少數(shù)民族檔案資源數(shù)據(jù)庫。潘連根[2]32-35指出檔案具有記憶的基本屬性,并就檔案如何參與社會記憶的建構提出自己的看法。萬啟存、牛慶瑋[3]44-48以具備記憶的基本屬性為邏輯起點,分析了檔案與社會記憶之間的相互轉化關系。楊安蓮[4]8-10從檔案記憶概念入手,提出建立社會記憶的檔案工作理念,構建能夠維持社會記憶的綜合檔案資源系統(tǒng),完善再現(xiàn)記憶和共享記憶的檔案管理與服務理念。
關于檔案解釋與建構功能的研究。薛真真[5]34-36談到了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過程中發(fā)揮的作用,以及通過檔案媒介構建社會記憶的基本路徑和方法。丁華東[6]6-9對特里·庫克關于檔案記憶構建的理論和思想進行了細化、解釋和分析。布勞因[7]48-51指出檔案工作者成為正在建構社會記憶的重要參與者,以及作為社會記憶和社會記憶解釋的中介者的作用。丁華東[8]29-34在客觀分析檔案建設的基本機制的基礎上,認為檔案有反映社會集體記憶和解釋表達社會生活實踐主體意愿的天然屬性,檔案與社會記憶的形成密不可分。徐欣云[9]17-19指出非遺文化是代表性的集體記憶,非遺檔案既是記憶的結果,也參與新的集體記憶的建構。
2.國外檔案記憶研究現(xiàn)狀。國外檔案學記憶研究的資料也較為豐富,學者進行了深入探討,有關檔案與記憶關系,以及檔案記錄和建構、重構社會記憶的功能,檔案館的職能和作用等相關研究也已展開。Trond[10]217-251收集了近20 年關于檔案館集體記憶的研究著述,通過引文索引分析,揭示當前檔案集體記憶研究主線和代表作,對于國內研究者把握國外檔案館集體記憶研究有極大的參考價值。Brien Brothman[11]48-80進一步探索檔案對過去的解釋,檔案記錄行為和建構過去的功能。研究者從史料和文獻角度關注檔案記錄對過去線性陳述的證據(jù),研究者從文化和記憶的角度把過去的檔案作為資料,來促進知識、社會認同以及群族意識的形成。
關于社會記憶視角下檔案館功能研究。Zinaid[12]33認為檔案館的使命是參與集體記憶的建構,并與圖書館和博物館一起構成記憶機制。Haritz[13]58-59認為存儲是技術性的,記憶則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不像書籍或者記錄可以存儲。記錄雖使記憶成為可能,卻不能代替記憶,因而檔案館不僅存儲記憶,檔案館的功能有助于社會關于重大事件的集體記憶及其傳承。
關于檔案的社會記憶功能和檔案從業(yè)人員的角色的研究。Kemmish[14]305認為記憶是構建的而不是自由的,檔案是一種“人工的記憶”,強調檔案記憶的主觀建構。Anthea[15]97認為檔案是組成集體記憶的重要部分,記錄可以幫助小組建立他們的集體記憶,這是群體和個人身份的組成部分。Jeannette A[16]122-123認為檔案法律法規(guī)必須保護檔案的本質屬性,強化它在社會記憶形成的作用,這有助于提升檔案的價值。檔案建構記憶受檔案質量和內容透明度的影響,因為這為檔案用戶提供了理解記憶的基礎。這就突出了檔案工作者在構建社會記憶和行使檔案社會記憶職能的主體地位。
關于非遺保護與傳承、檔案社會職能契合性的研究。加拿大考古學家Hugh A[17]118-123首先研究了檔案和集體記憶之間的關系,認為傳統(tǒng)的博物館、檔案館、圖書館與非遺保護有密切聯(lián)系,有義務開展文化遺產(chǎn)保護,實現(xiàn)記憶重建。Kenneth[18]378-392發(fā)表了文章《記住和忘記:檔案、記憶和文化》,將哈布瓦赫的集體記憶引入檔案學科,并且提出了檔案的記錄能量,可以擴展時空范圍進行交流,認為集體記憶作為檔案學概念有的時候被用作討論檔案在社會和文化方面作用的隱喻。
從以上的研究可以看出,國內外檔案記憶觀已逐漸成熟,其內涵也不斷得到確認和豐富,檔案成為一種社會記憶資源,檔案館的功能正在發(fā)生著變化,檔案工作者的角色也發(fā)生了變化,成為社會記憶的塑造者。因此,檔案記憶的解釋和建構功能得到了學界的肯定和認可,檔案在社會發(fā)展過程中找到了新的學術生機和理論空間,有利于檔案學科的發(fā)展和功能的拓展。
關于“檔案記憶”一詞,現(xiàn)有研究也稱之為“檔案的社會記憶觀”或者“檔案記憶觀”。隨著“世界記憶工程”項目的展開,社會記憶理論輻射邊界也不斷擴大,檔案學科將其引入檔案學學術研究之中,并在諸多的學術方面顯現(xiàn)出學術影響,特別是國際社會召開的第十五屆檔案大會,以“檔案、記憶與知識”為主題,由此檔案記憶觀逐漸發(fā)展。
檔案記憶觀一詞最初被稱為“檔案社會記憶觀”,是薛匡勇提出的,將其定義為“人們對于檔案作為社會各項活動的原始記錄而具有的構建人類社會記憶的作用和價值的基本認識”[19]17-20。2009 年,丁華東開始關注社會記憶在檔案學的應用,他將社會記憶的核心內涵定義為:“基于對檔案基本屬性——社會記憶屬性的本質性認識,把檔案與社會、國家、民族、家庭的歷史記憶聯(lián)結起來,強調檔案是一種社會(或歷史、集體)記憶,含有“‘集體記憶的關鍵’。”[20]16-20楊安蓮認為“檔案是社會記憶的重要載體,是社會記憶的建構要素”[21]8-10。徐擁軍認為,檔案記憶觀是指“從社會記憶視角對檔案、檔案工作及檔案工作者的系統(tǒng)認知,同時還包括從檔案學視角對集體記憶及其建構的獨特認知”[22]17-22。特里·庫克也表達出“檔案工作者是建構社會和歷史記憶的積極因素;檔案館要反映‘后保管’秩序”[23]4-12。弗朗西斯·布勞因認為:“檔案館是一個研究的對象,而不僅僅是從事研究的場所;檔案在歷史探究的過程中并不是中立的,保存在檔案館里的文件是有選擇地留存的,檔案工作者發(fā)揮著‘中介’作用。檔案是回憶可以依賴的資源,需要個體通過情景自由決定過去。”[24]48-51
1.檔案傳承人類社會記憶。
(1)檔案是一種重要的社會記憶形態(tài)。作為歷史固化的信息,它承載和傳遞著社會記憶,其功能和價值源自它承載著的文字、圖像等記錄符號。檔案能夠將人類實踐中形成的具有共同的、普遍的、大眾形式的文化、能力、情感等凝聚在一起固化存儲,并能夠超越時空的限制傳承給后人,延續(xù)社會的文明和文化。
(2)檔案是社會記憶保護和傳承的重要工具和媒介。記憶是什么與如何記憶是直接相關的,即記錄的內容與承載記憶的載體是密切相關的,文檔記錄(包括檔案)是一種被普遍認可的記憶形式。社會記憶的形式多種多樣,包括各種社會習俗和各種物質實體。習俗的操演和物質實體的展演便是對社會記憶的傳承過程,物質載體是實現(xiàn)記憶物化存儲的保證,能夠超越時空的范圍留存記憶。記憶和歷史都來源于檔案,依賴于檔案。沒有檔案對記憶的承載,昨天的記憶將會消失,各種歷史也會湮滅。
2.檔案對社會記憶具有建構功能。
(1)檔案是國家或者群體建構記憶的資源。檔案建構社會記憶的功能體現(xiàn)在,無論是在個人記憶的形成過程中,還是一個群體或者國家的社會記憶建構過程中,檔案都發(fā)揮著顯著的作用,檔案具有物質載體性和憑證備忘性,可以彌補人類遺忘的弱點。同時,檔案還可以將記憶固化,發(fā)揮著物質媒介和存儲的功能,能夠很好地在人類發(fā)展過程中將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建立起聯(lián)系。在社會記憶的眾多要素中,檔案更是憑借自身特有的屬性,更好地在社會記憶建構過程中發(fā)揮作用。馮惠玲指出:“檔案資源是一種經(jīng)過沉淀的最基本、最穩(wěn)定、最深層的要素,它給關注者提供事實、關聯(lián)、依據(jù)和理性,通過這種方式浸入每一個時代的集體記憶當中?!盵25]4-12檔案在作為發(fā)現(xiàn)或恢復可能遺失的記憶資源時,這一功用非常突出,換句話說,檔案資源參與社會記憶的形成,影響著它適時調整,而文學作品、電影等社會記憶形式則不具備這樣的優(yōu)勢[26]45-47。
(2)檔案工作是建構社會記憶的制度安排。社會記憶理論思維指導下的檔案工作以及檔案館的功能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轉變,從人類知識的儲藏庫發(fā)展成為開展研究的重要場所。日本國家檔案館副館長大濱徹也曾表示,檔案館是保存人類形成的各種載體記憶的場所,是保存記憶的重要機構[27]。之所以將檔案館視為人類記憶的選擇機制,是因為檔案館不會保留所有的檔案,由于效益原則和空間的有限,從客觀的實際出發(fā),選擇保留哪些歷史文件、銷毀哪些文件,哪些需要更廣泛傳播、哪些需要絕密保存,以達到建立合理的館藏體系,檔案的篩選和保留,客觀上勾勒了社會記憶的存在內容。此外,檔案館通過開展各種服務,真正起到正面引導與控制社會記憶發(fā)展的功能。作為社會組織和社會記憶工具的檔案館,以檔案為物質實體和工作對象,檔案館的工具價值體現(xiàn)在人類發(fā)展過程中建立的社會記憶的信息控制系統(tǒng)中[28]17-20。
(3)檔案工作者在社會記憶建構中發(fā)揮著能動作用。以社會記憶視角去審視檔案工作者的工作,他們在對檔案的選擇、管理過程中,發(fā)揮著較大的作用。檔案的剔除與保留、保管期限的長短都會夾雜他們個人的主觀判斷,他們不斷地轉變自身的角色,積極地適應社會的變革,從被動的文件保管人員發(fā)展成為記憶的積極構造者。每份文件都是由形成者建立的,由檔案人員整理并對其進行管理,檔案工作者是構建記憶的積極因素。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既要保護已經(jīng)建檔的檔案,還要對其充分開發(fā)和利用,幫助其實現(xiàn)未來價值,據(jù)此,檔案才會成為社會記憶并更好地記錄社會發(fā)展,而不僅僅體現(xiàn)個人的記憶。檔案工作者應將自己定位為社會記憶的積極建構者,以保存社會各方面的記憶,要對過去的記憶進行“重塑”。通過自身專業(yè)技能的增強,選擇與留存好社會記憶,并讓保管的檔案滿足社會公眾多方面的需要。
3.數(shù)字記憶保護是檔案數(shù)字化發(fā)展的方向。大數(shù)據(jù)背景下,數(shù)字技術為數(shù)字記憶的形成、保存與傳播提供了可能,國內外實踐中的各類記憶工程深入開展,也開始依賴于各種數(shù)字技術。檔案學科需要思考如何保存數(shù)字化記憶,以及檔案工作面對新的泛化的數(shù)字記憶保護的大背景下,如何做好檔案記憶的數(shù)字化保護的問題。檔案機構參與中國記憶數(shù)字資源庫建設有充分的可行性,我國檔案機構保存著豐富的檔案資源,其館藏的深度和廣度決定著回憶的結構和能力。每個檔案機構都有著清晰且明確的館藏范圍,而數(shù)字資源的建設卻沒有邊界,可以收集數(shù)字資源并對其內容進行信息組織,使之系統(tǒng)化、結構化,以達到可以查找、可以參考、可以佐證的作用,這些數(shù)字信息的資源價值才可以得到充分實現(xiàn)。近些年來,我國檔案數(shù)字化工作不斷開展并得到推進,檔案數(shù)字資源庫建設也得到了認可和發(fā)展,在“中國記憶”建設的引領下,檔案數(shù)字化保護工作將迎來新的發(fā)展機遇,對于文明的延續(xù)和文化傳承具有重要且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