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玉
“轉述”是語言學中的一個術語,在詞典中的釋義是“把某人說的話說給另外的人”,意思就是轉達別人的言語或表述。轉述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也是人類敘述行為的一種基本方式,是社會關系得以形成的基礎。轉述將個體之間的言語連接起來,使得信息交流能夠超出個體范圍而走向社會,實現由言語關系向社會關系的轉變。
以口傳文化為主要形態(tài)的人類早期社會產生了一大批具有對話特征的經典,在古希臘以《理想國》《游敘弗倫》等為代表,在先秦時期的中國以《論語》《孟子》《莊子》等為代表?!肚f子》中的對話往往夾雜豐富的轉述言語,成為先秦對話文體中一個比較突出的現象。這些轉述言語往往處于《莊子》篇章中的重要位置,“轉述”不僅是《莊子》文章的一種重要的話語方式,也產生了獨特的藝術效果,同時,它還是一種特別的體道方式。
某甲與某乙對話,二者又轉述某丙的言行,這是《莊子》文章中一種常見的轉述現象,也是《莊子》文本生成的重要話語方式。例如,《逍遙游》中肩吾向連叔轉述接輿的言論:
肩吾問于連叔曰:“吾聞言于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返;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徑庭,不近人情焉?!边B叔曰:“其言何謂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吾是以狂而不信也?!薄?〕
又如《齊物論》中瞿鵲子向長梧子轉述夫子聽來的話,是多層轉述:
瞿鵲子問于長梧子曰:“吾聞諸夫子:‘圣人不從事于務,不就利,不違害,不喜求,不緣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而游乎塵垢之外?!蜃右詾槊侠酥裕乙詾槊畹乐幸?。吾子以為奚若?”〔2〕
上述二例都是比較明顯的轉述現象。據筆者的統(tǒng)計,《莊子》一書中出現的明顯的轉述現象達到30處以上。其中,內篇中的《逍遙游》《齊物論》《人間世》《大宗師》《應帝王》等,外篇中的《天地》《天道》《天運》《秋水》《至樂》等,雜篇中的《山木》《讓王》《寓言》等都出現轉述現象。
在《寓言》篇中,作者將《莊子》文章的構成總結為“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占據《莊子》篇幅十分之九的“寓言”,是指假托他者的言論來論述作者自己的思想,所謂“寓言十九,藉外論之”,〔4〕它是《莊子》文章論道的主要策略。因其多用他者之言,故不可避免地產生大量轉述。在這些轉述言語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德高望重的耆艾之言,也就是“重言”?!肚f子》中的轉述言語基本上覆蓋了《莊子》的核心思想,諸如“齊物”“養(yǎng)性”“道德”等。如在《逍遙游》中,肩吾向連叔轉述接輿的話,內容是關于代表逍遙境界的藐姑射神人。在《齊物論》中,瞿鵲子向長梧子轉述孔子聽來的話,內容是關于圣人之行。在《大宗師》中,意而子向許由轉述堯的話,內容是關于“仁義”“是非”。在《應帝王》中,肩吾向接輿轉述日中始的話,內容是關于君人之德。在《達生》篇中,田開之向周威公轉述祝腎的話,內容是關于養(yǎng)生。這些重要內容的引出主要是通過轉述來實現的。這些轉述言語或者只是一段寓言或傳說,或者只是具有深刻道理的只言片語,但都比較集中和直觀地體現了莊子的思想主張??梢哉f,轉述是《莊子》文本生成的一種重要話語方式。
轉述作為《莊子》文章的一種話語方式,一般與對話共生。轉述包含于對話之中,也就是說轉述的出現即意味著對話的發(fā)生。這是由轉述的性質決定的,只有轉述者、被轉述者和聽者三者齊備,才構成一個完整的轉述關系。因此,轉述本身就具有對話的性質?!对⒀浴菲谢葑优c莊子談論孔子的德行:
惠子曰:“孔子勤志服知也。”莊子曰:“孔子謝之矣,而其未之嘗言??鬃釉疲骸蚴懿藕醮蟊?,復靈以生’……已乎已乎!吾且不得及彼乎!”〔5〕在這里,莊子與惠子構成對話關系,而孔子作為被轉述者,也是莊子進行對話的對象,莊子引述孔子的話,并表達了對孔子的贊嘆。這里轉述者引用他者之言,并對之進行評論和發(fā)揮,此時轉述者與被轉述者構成一組對話關系。這種對話關系是歷時性和單向性的。轉述往往是給對話提供一種語境,或者說引出論道的話題。如肩吾向接輿轉述日中始關于君人之德,以此引出接輿關于“圣人之治”的見解。而《齊物論》中長梧子的大段議論,都是圍繞瞿鵲子轉述孔子聽來的話展開的。以轉述聽聞為引子,展開對話和議論,在《莊子》文章中屢見不鮮。
被轉述者的言論往往是被論者談論的對象,然而被轉述者又不直接參與談論。也就是說,被轉述者既在場,又不在場。被轉述者在場是因為其通過一種歷時和跨語境的方式來到了對話者之間,構成了一種單向的“對話”。被轉述者之所以不在場,是因其人不是隱士就是圣人、神人、至人,一般凡人不可得而見之,但其言論、行為卻因為某種緣故流傳了下來。如藐姑射神山中的神人,是不可得見的,然而又無故為人所知。有時,就連被轉述者的身份也是不可知的,只留下其某些言論。如《讓王》中孔子對顏回說:“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于內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見之,是丘之得也。”〔6〕在這里,孔子“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這句話是不知聞于何人的,它已經凝練成為一種普適的道理,而其中的背景信息已經被論者過濾掉了。又如《秋水》中北海若“聞曰:道人不聞,至德不德,大人無己”,〔7〕亦只出現轉述的內容,而未說聞于何人。被轉述者不在場或許是因為莊子托諸寓言而查無實證,或許是因為事實本來如此。通過轉述的話語方式,莊子得以亦莊亦諧,在場與不在場之間演說天道與人生。
事實上,《莊子》中轉述言語的對話特征和轉述者與被轉述者的復雜關系,折射出的是戰(zhàn)國時期口傳文化的歷史背景和諸子著述文體的辯對特色。
戰(zhàn)國時期的學術傳播受制于媒介,學術交流以師徒相授、口耳相傳為主。諸子百家所務者,問道、聞道、傳道而已。問道、聞道、傳道,依靠的不是文字書寫,而是口語表達。口傳文化先于書寫文化,并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于主導地位,是上古文化史的基本事實。后來,隨著傳媒技術(尤其是印刷術、造紙術)的進步,這一現象才發(fā)生扭轉。今天我們要理解先秦典籍就必須先將其還原到口傳文化語境,認識到“被遮蔽的是先于書寫文明而存在、而且比書寫文明要悠久得多也深厚得多的口傳文化”。〔8〕唯其如此,我們才可以真正做到“知人論世”?!洞笞趲煛分信畟φf他的道是“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諸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于謳,于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9〕所以,這種學術傳播方式,反映在諸子散文中,則是頻繁的對話和轉述。論道者各引其所聞,以相辯駁。《莊子》散文中的轉述實際上是先秦口傳文化留下的遺跡。如果將口傳文化具體化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話,就是“聞道模式”,“聞”:即“聽”,“聞道”的媒介就是語言而非文字。另外,轉述關系背后反映的是先秦復雜的學術傳承關系,《天地》篇載:“堯之師曰許由,許由之師曰嚙缺,嚙缺之師曰王倪,王倪之師曰被衣?!薄?0〕而在《大宗師》中意而子又向許由問道。以許由為中心,呈現出比較復雜的師承關系??梢钥闯?,轉述非僅為一種簡單的表達方式,其背后還有比較豐富的學術文化信息。
從先秦諸子著述文體的特征來看,《莊子》文章是辯對散文的代表。辯對散文是“處于語錄體與著論體之間的過渡形式”?!?1〕辯對散文可以溯源至孟子,它以問對、答辯的方式展開文章?!?2〕與孟子差不多同時代的莊子,其文章的文體形態(tài)也摻雜了大量的辯對體。轉述現象主要是基于辯對形式而存在的。在《莊子》的辯對中,兩人之間的對話又時常引出第三人、第四人甚至更多人的話語,這樣就出現了轉述現象。因此可以說,《莊子》文章既是先秦學術“聞道模式”的反映,也是辯對這一著述文體風格影響下的產物。
《莊子》不僅是一部論道之書,其文章也美輪美奐,垂范后世,對中國文學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轉述作為《莊子》的一種話語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莊子》的文學風格。在《莊子》中,轉述言語帶來的藝術效果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它營造了縹緲虛無的意境。轉述意味著言說者不在場,言說者既不在場,那么轉述者轉述的內容又怎能落到實處呢?在《逍遙游》中,描述藐姑射神人,言其“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3〕這段描述不是被直接寫出來的,而是通過肩吾說的,肩吾又是聽接輿說的,接輿又是聽誰說的呢?我們不得而知。言說的內容既虛無縹緲,言說者又不可考,聽者已入恍惚之境。又如《大宗師》中女偊說他的道是“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諸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于謳,于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4〕副墨之子、洛誦之孫、瞻明、聶許、需役、于謳仿佛實有其人,考“玄冥”“參寥”“疑始”等詞的詞義,我們不難得知,《莊子》要介紹的似乎不是人名,而是縹緲無著的境界或者狀態(tài)。這種境界是通過轉述的形式形成的。可以看出,《莊子》通過運用轉述的方法,為文章營造了一個又一個縹緲虛無的意境,然而“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種意境正是莊子哲學的詩意表達。
第二,形成了層疊交叉的結構。《莊子》一書的篇章結構,或起承轉合,或綿延千里,難以語盡其妙。而作為結構成分的轉述則散落在篇章中各角落,讓《莊子》文章呈現層疊交叉之勢。轉述給讀者一種若即若離之感,如臨其境而又超出其外,觸手可及而又忽焉即逝。肩吾轉述藐姑射神人(《逍遙游》),田開之轉述魯之單豹(《達生》),聽者如見其人而又不可接見。有時候,轉述之中又有交互轉述和多重轉述?!洞笞趲煛分信畟β劦罋v副墨之子、洛誦之孫等數人,這種轉述就是多重轉述。而肩吾這個人,在《逍遙游》中向連叔請教接輿關于藐姑射神人的事,在《應帝王》中又向接輿請教日中始關于君人之德的說法。他向連叔轉述接輿,又向接輿轉述日中始。這種轉述則是交互轉述。老子、許由、孔子、接輿、王倪的出現經常是被不同的人轉述出來的,他們之間又相互轉述,而孔子、接輿等人又時常轉述他人的言論。多重轉述和交互轉述相結合,起峰造勢,無窮無盡。交互轉述和多重轉述讓各篇章各節(jié)段若隱若現地聯合起來,草蛇灰線,綿延千里,不可斷絕,形成層疊交叉的結構,有“橫看成嶺側成峰”之妙。
第三,增強了文章的“小說”趣味性?!肚f子》提出的“飾小說以干縣令”,可以算是最早關于中國“小說”的記載。雖然莊子所言“小說”不一定具有后世所說的文學意味,但是可以基本肯定的是,“小說”是先秦時期一種比較流行的言說文本,它的主要傳播方式是通過轉述。而《莊子》中的轉述言語,也具有先秦時期的“小說”趣味。例如,《逍遙游》中,肩吾轉述接輿關于藐姑射神人的傳說,“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5〕又如《秋水》中,莊子拒絕楚王之招,轉述了神龜的傳聞:“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薄?6〕這些“小說”片段與魏晉南北朝的志怪小說幾無二致。
《莊子》一書,其用意非在于文學之創(chuàng)造,而在于思想之傳達,是論道的文章。轉述本來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現象,但是在《莊子》一書中,它總是和“聞道”緊密聯系在一起。
一方面,轉述是一種聞道的方式。《莊子》中,如《逍遙游》開篇通過轉述藐姑射神人而引出“逍遙”之道,《齊物論》通過瞿鵲子的轉述引出“齊物”思想。很多重要的概念也都是通過“轉述”引出來的。如《逍遙游》提出的“神人”概念就是通過肩吾轉述出來的,“天籟”“人籟”“地籟”等概念則是通過南郭子綦轉述出來的。在轉述模式中,被轉述的人往往是得道之人,而轉述的話往往是論道之言。對于轉述言語中的論道內容,《莊子》既有認可的,又有批駁的,“同于己為是之,異于己為非之”?!?7〕對于《逍遙游》中的藐姑射神人、《齊物論》中的圣人之行,《莊子》作者都是持贊賞態(tài)度。而對于《大宗師》中許由的仁義,《應帝王》中日中始的君人之德,則持否定的態(tài)度。不管《莊子》作者認同與否,他們轉述的內容都是各自所聞之“道”。要想學道,首先要聞道,聞道就離不開他人的轉述。聞者,聽也,這個詞本身就有轉述的意味。在上古學術語境中,轉述本身就是一種聞道的方式。
另一方面,轉述又意味著與道相離。轉述意味著可得而聞,卻不可得而見,意味著得道者的不在場。“道,可道,非常道”,當用一種具體的言說方式來表述“道”的時候,“道”已經離我們遠去了。言說與道存在一道天然的鴻溝。盡管語言對于聞道來說有所缺欠,而書籍相較于言語,則似乎更加與道背離。在《天道》篇中,桓公讀圣人之書,被一個匠人指出“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18〕《莊子》還將矛頭指向孔子編訂的“六經”,認為“六經”不過是“先王之陳跡”。《莊子》似乎有破除文字中心主義的傾向,但是如果我們將這種現象還原到上古口傳文化的歷史背景中去,就會發(fā)現這種觀念是多么自然。口傳轉述和文字轉述都是轉述,所不同的是,口傳的轉述相隔尚且不太遙遠,并且具有對話的可能。而文字的轉述則是單向度的,不具有共時的對話可能。印度人有些教派仍然保持著“不立文字,口耳相傳”的宗教傳統(tǒng),和中國上古傳道思想若合一契。
但是不管怎么說,對于真正“體道”而言,《莊子》似乎并沒有提出一種比較現實可行的方式。海德格爾關于真理和語言的論述可以借來理解《莊子》的體道困境,“保持在此中的真理傳播開去而且是這樣的傳播,即不是每次傳播時那原始地在采集中敞開出來了的在者本身特地被體驗到。在被繼續(xù)說下去者中真理好似脫離在者了”?!?9〕作為轉述的傳播,其本身的歷時過程就在每一次的轉接中失去或者增加了某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而最為致命的是原始語境的剝離,最終導致真理也就是“道”的無處可尋。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20〕道本來就是不可言說的,更何況還經過多次轉述呢?故《齊物論》有言:“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自此以往,巧歷不能得,而況其凡乎!”〔21〕所以,知北游問道于無為謂,“三問而無為謂不答也,非不答,不知答也”?!?2〕“無為謂”者,無可言說也?!肚f子》命名本來就暗藏了玄機。然而,在無休止的轉述中我們又能讀出這樣一種哲學意味:轉述模式這種結構,本身就與道的演繹方式相契合。媒介即信息,轉述或許并沒有直指“道”,但是已經曲折地告訴了我們“道”的某種屬性。正如有學者已經認識到的那樣,“《莊子》文本的結構,常常是某種理念的形象展現”?!?3〕《莊子》文章中的這種轉述模式實際上是道的演繹方式的反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24〕這種聞道傳道的傳播方式和世界的變化結構具有內在的契合性。也就是說,“道”未被言說卻又直在其中。唯其如此,時隔兩千余年之后,我們仍然可以讀《莊子》,甚至進入一種“相視而笑,莫逆于心”的境界。
那么,轉述和道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呢?要言之,轉述和道是辯證統(tǒng)一的關系。既可以說道是通過轉述而獲得的,也可以說道無法通過轉述甚至任何言說方式來獲得。轉述可以引出“道”,至少是名詞意義上的“道”,也可以像道的演繹方式那樣象征性地言說,構成一種“形式隱喻”,給聞道者以啟示,同時也可能是什么也沒說,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這既是《莊子》散文的悖論所在,也是其高妙之處。
綜上所述,轉述雖然是一種普通的語言現象和敘述方式,但是在《莊子》文章中卻不可忽視。轉述在《莊子》文本中頻繁出現,是《莊子》文本生成的一種話語方式。轉述作為《莊子》的話語方式,有著深刻的歷史文化根源,轉述既是上古聞道傳統(tǒng)在《莊子》文章中的反映,又是戰(zhàn)國辯對散文的構成部分和體現。轉述言語的運用為莊子散文增添了異彩,它營造了縹緲虛無的意境,形成了層疊交叉的結構,同時還增強了文章的“小說”趣味性,產生了獨特的藝術效果。最后,轉述又是《莊子》文章中的一種聞道方式,它引出了“道”又不可避免地背離了“道”,但是與“道”的理念是相契合的,將“道”的理念貫徹在行文的方式和表達的形式上。這種話語方式可謂匠心獨運,表里如一,唯莊周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