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馥
在毛家村的村東頭有塊田地,土質(zhì)還算肥沃,可因挨著公路,旁邊還有條水溝,種上莊稼,時常被路人或掉進水溝里的車破壞,踐踏,所以分地時誰也不愿意要。可村里地少,放棄了不夠分。于是,村主任在村委會上說:“只要有人包這塊地,每年的稅費減半?!笨蛇€是沒有人來包。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村里有個叫毛順子的中年男子,找到村主任說:“那塊地我要了。”村里人聽說后都笑了,說這毛順子的腦袋一定是讓驢給踢了。
毛順子承包了這塊地后,并沒有種植莊稼,而是把水溝挖開,建成池塘,放魚、養(yǎng)蟹,并在四周用竹竿圍成柵欄,還在旁邊用石灰板子搭了個簡易房,晚上開盞燈守著。
不種莊稼,踐踏莊稼的事沒有了,但翻車的事絲毫沒有減少??偨Y(jié)一下翻車的原因,一,本地司機認為路熟,車開到這兒時,車速開得太快,一個急轉(zhuǎn)彎就掉池塘里了;二,外地的車,司機不熟悉路,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還有司機受毛順子簡易房門前那盞大燈光的誤導(dǎo),晚上發(fā)生翻車的次數(shù)多于白天。
每次車翻進池塘里,不僅塘外圍的柵欄被破壞,塘里的魚也受到損失。毛順子特別上火,眼看著自己投的那些錢就要打水漂了,于是,只要有車掉進池塘里,他便拉著司機不讓走。司機沒辦法,只好多給些錢來安慰一下。
毛家村是個交通要道,車流量大,一個月在此地發(fā)生翻車事件,少說也有二三起,不是車輪滑進塘里,就是將車上的貨物甩落進水中,不交給毛順子點兒賠償費,那你就別想下水撈東西,車就更別想過去了。水生物潛伏在水里,它不像田里的莊稼看得見數(shù)得清,車掉進了塘里會有多大的損失,全憑毛順子上嘴唇碰下嘴唇。這樣一年下來,毛順子竟然有八九萬元的收入,而他投在塘里的本錢也不過一萬多,毛順子高興得合不攏嘴,越發(fā)覺得這塊地包對了。
活物不好養(yǎng),又掙不了多少錢,第二年毛順子只投了萬八千元的魚苗,把主要精力用在翻車收費上了。只要有誰的車翻進去了,他就獅子大開口,很快他的腰包就鼓鼓的了。舊房子也翻新了,還把女兒送進一所本科大學(xué)。想不到當初沒人要的田,在“聰明”的毛順子這里,竟成了聚寶盆,村里再也沒有人說毛順子的腦袋讓驢給踢了。
一天早上,毛順子正在簡易房里睡覺,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把他吵醒。他打開手機一看是女兒來電: “爸,學(xué)校放暑假了,下午我就能到家?!苯油昱畠旱碾娫?,毛順子便去塘里干活兒,他想忙完這陣子活兒,去公交車站把女兒接回來,然后再去集市上買幾樣女兒喜歡吃的菜,晚上給女兒做一桌。等他忙完了塘里的活兒,天突然下起了小雨,毛順子想女兒下午回來,等雨停了再去接女兒和買菜也來得及,便坐在簡易房里悠閑地抽著煙,目光盯著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突然,毛順子看見一輛紅色中華出租車急速駛來,照直不打彎地飛下公路,悶頭鉆進了他的池塘里。毛順子得意地笑了,錢來了。但他沒有急著出去看看,而是在等司機上來后才出去。等了大約有一分多鐘,水面上沖出一個大水花,司機冒出了水面,大喊“救命”。毛順子才不緊不慢地從簡易房里走出來,問:“什么事?”司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爺,我車里有一個乘客,快幫我救救人。”毛順子把手一伸說:“錢呢?”司機說:“先把人救上來要緊,錢的問題好說,我的錢在車里?!泵樧右豢村X沒有到位,就很不情愿地說:“我只會養(yǎng)魚,不會游泳,我去村里幫你叫人?!彼緳C一見村莊離這兒很遠,等他叫來了人,車上的乘客恐怕早死了。司機喘了幾口粗氣,再次跳入水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車門打開,將里面的那個已窒息了的乘客拉了出來,毛順子一看這女乘客立即驚得魂飛魄散,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原來他女兒回家心切,沒有去擠大客車,而是乘著出租車回來了,沒想到這車栽進了自家的池塘里,毛順子趕緊攔了一輛過路汽車,送女兒到市中心醫(yī)院搶救,望著女兒緊閉的雙眼,毛順子啊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