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
昨天下午忽然收到四川疾控短信,說根據(jù)大數(shù)據(jù)分析,“您近14天可能在新冠疫情中高風險地區(qū)方圓1公里范圍停留”。哎呀,中招了,我成傳說中的時空伴隨者了!
上網(wǎng)一搜,要核酸檢查,陰性就變回綠碼。太煩了,一邊出發(fā)去郭家橋的臨時核酸檢測點,一邊到斗地主群里吐槽。許志學的新疆同事彩玉是個熱心的好姑娘,告訴我一般社區(qū)不能做黃碼變綠碼,她知道成華區(qū)萬年場有家臨時核酸點可以。
我不信任許志學,但信任他的新疆同事,我這輩子被很多人騙過,但從未被姑娘騙過。我立即看她發(fā)來的定位,準備出發(fā)。
一看定位,有點核突,竟是“聯(lián)合社區(qū)黨群服務中心”。到黨群中心的檢測點已是晚上8點,因為中途肚子餓去吃了碗肥腸粉。這碗肥腸粉害慘我了!不是痛風發(fā)作,而是該檢測點撤了,就在我抵達的那一刻,原因是試劑盒用完了。如果我不吃肥腸粉,早到半個小時,就能舒舒服服地檢測了,可是現(xiàn)在,我只能拖著沉甸甸的黃碼,在寒風中另謀出路。
彩玉沒有放棄挽救我,她說,啊,我專門問了的,要開到晚上10點的嘛,扎個就撤了,不過沒關系,你去六醫(yī)院嘛!就在附近。
沒主意的時候,聽姑娘的準沒錯。我立即掉轉(zhuǎn)黃碼,去往六醫(yī)院。當我走向醫(yī)院的核酸檢測入口時,被護士攔下,你是什么碼?我是黃碼。黃碼不在這做。不是說六醫(yī)院可以做嗎?沙河的六醫(yī)院才可以,我們這是東虹的六醫(yī)院,不可以!
立即再次掉轉(zhuǎn)黃碼,去往沙河的六醫(yī)院。一到就眼前一黑,是物理意義上的一黑,到處都是人,黑壓壓的一片。邊上有個小護士,長得和善,立即湊上去,“醫(yī)生(我故意這么說的,我是搭訕大師),請問今天這里黃碼變綠碼的人多不多哦?”“多,咋個不多,多慘了?!薄澳俏椰F(xiàn)在進去,大概要排多久?”“不曉得?!薄澳愦蟾殴老侣??!薄爸辽賰扇齻€小時吧?!?/p>
我看了看時間,是晚上9點半,也就是說,得排到晚上12點才有機會,然后一個人走向長長的街,一個人走向冷冷的夜。我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因為我忽然發(fā)現(xiàn),之前的奔波與辛酸都是自作自受。
我是個勤奮的人,三十歲之后我從不睡懶覺,最遲8點起床,最早6點起床。早起干嘛?剛?cè)兆x經(jīng),柔日讀史,不剛不柔的日子就看看毛片啥的。既然我能早起,為啥不明天一大早到家附近的一家醫(yī)院去呢?成都人可沒幾個能早起的。
這時收到手機新聞,說成都11月5日新增5例確診,有4例都在成華區(qū)。許志學啊許志學,這個仇我一定要在斗地主時報。
知行合一,今天我6點多就起床,先發(fā)了個朋友圈,表示黃碼人員要去醫(yī)院檢測以讓自己變綠。好幾個被隔離的朋友感覺找到戰(zhàn)友了,跟帖問:你也被隔離了嗎?我統(tǒng)統(tǒng)回復:沒有,怎么可能像你那樣倒霉,哈哈!
一邊拔刃向更弱者,一邊導航出發(fā)。7點多就到了一家醫(yī)院。路上有幾個人在我前面走向檢測點,我甩開昔日種馬今日駿馬的蹄子,呱嗒呱嗒向前奔,全部超過了!哈哈,起碼省了十分鐘排隊!
跑近一看,白跑了,根本沒啥人,太早了,估計很多黃碼人還在呼呼大睡呢。哼,你們現(xiàn)在多睡一分鐘,待會兒就多排一個小時,我哀其不幸幸災樂禍地想著,走向檢測點。
終點站很溫馨,一排黃色圍欄,表示歡迎黃碼朋友。圍欄旁的綠地則暗示,只要乖乖接受檢測,黃碼很快變綠。只用了五分鐘,排隊和采樣就完成了??斓梦矣悬c不敢相信,問醫(yī)生,這就完了?完了,快點走,別個還等著。什么時候出結果?你出去問,出去,別在這擋到別個。
出站,扭著一個護士就問,啥時候出結果?護士面若冰霜,24小時。不是說好4到6小時嗎?又不是你一個人,那么多人檢測,都在一家醫(yī)院,24小時都算快了。
我崩潰了,我這么早起,就是想早點做核酸,然后早點變綠碼,好參加我心愛的兄弟奶娃的生日宴。奶娃和我的友情有多深?我這么說你就明白了,他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爸爸,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哥哥,如果在我的眼睛與他的友情之間只能做一個選擇,我只能選他的友情。
正當我要倒在地上,痛苦地啃著泥土像頭困獸的時候,收到奶娃的微信:疫情,又有事,今天的聚會取消,改日再聚。
這時我有點尷尬,該繼續(xù)悲傷下去,還是轉(zhuǎn)悲為喜?可是奶娃這個沒良心挨千刀的,他都不知道為了參加他的生日派對,我都遭遇了些什么!
又一條微信打斷我的愛與哀愁,是劉老師發(fā)來的:你綠了嗎?
正要回,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真的,怪怪的,不對勁,很不對勁,可是我想不太明白,我只覺得一切都很奇怪,為了檢測四處奔波顛沛流離很奇怪,一個很多東西還處在前現(xiàn)代的社會居然采用后現(xiàn)代的時空伴隨更加奇怪,而我的妻子問我“你綠了嗎”,則是奇怪中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