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傳佛教普巴的歷史與崇拜儀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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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普巴在藏語語境中有橛子、兵器、法器和本尊神等多種含義。文章依據(jù)敦煌古藏文文獻和各種藏文史料，較為全面地梳理了普巴的歷史和傳承，并對普巴崇拜產(chǎn)生的普巴羌姆、色拉寺朝拜普巴儀式、普巴護身符等宗教儀式過程進行詳細考察，揭示藏傳佛教普巴崇拜儀式及其文化內(nèi)涵。

一、普巴的歷史淵源

關(guān)于普巴的起源問題，學(xué)術(shù)界頗多爭議。桑木旦·G·噶爾梅認為，公元11世紀以來，其起源問題始終是佛教徒爭論的問題。金剛橛源于印度的可靠性是爭論的焦點。根據(jù)寧瑪派的傳說，是蓮花生大師把這種崇拜傳入西藏的。天喇嘛譯師頗章·喜瓦沃在公元1032年頒布的法令中首先反對這一論斷。薩迦班智達在后藏象斯(Shangs-sreg-shing)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部梵文文獻《金剛橛尖密咒部》(rDo-rjie-phur-pa rtsa-ba’I rgyud-kyi dum-bu)，并把它翻譯成藏文，這樣一來，金剛橛的評論家們都沉默不語了。即使這篇經(jīng)文確實存在于印度，它也是從未傳入西藏的大部密宗教義的一部分。到19世紀，貢楚云丹加措(Kong-sprul yon-tan rgya meshog，1813—1899)就這篇密教經(jīng)文寫了一篇評論。這是目前為止我們所知的唯一評論。寧瑪派善辯的作家索朵巴·洛追堅贊(Sog-zlog-pa Blo-gros rgyal，別名南喀覺巴Nam-mkhar spy-od pa，1552-1624)著有《吉祥金剛橛史·奇異大海波濤》(dpal rdo-rje phur-pa’I lo-rgyus ngo-mtshar rgya-mtsbo’irba-rlabs)。另有一部簡史《金剛傳法》(Phur-pargyud-lugs)是晉美林巴(’Jigs-med gling-pa，1728-1798)所著，題為《奇異教法史》(Chos-’byung ngo-mtshar snang-byed)。[1](P.98-99)

法藏敦煌古藏文P.T.44號記載了金剛橛的歷史及修習(xí)法門：蓮花生大師從尼泊爾境內(nèi)洋列雪(巖洞)前往天竺那蘭陀寺取《本尊金剛橛十萬頌續(xù)部》，雇傭尼泊爾搬運夫夏甲玉、乃伊蘇二人馱運。途中適遇四魔女神于日暮時吞噬一切過往行人，搬運夫二人即被吞噬。蓮花生大師大顯神通，佯作氣息奄奄即將喪命的模樣，以手一抹，四魔女神當(dāng)即就擒。蓮花生大師將其放入帽中，揚長而去。抵達那蘭陀寺，從帽中取出，四魔女現(xiàn)出非常美麗的身相，向蓮花生大師發(fā)誓，祈愿成為本尊金剛橛之護法神。大師接受其祈求，封為護法神。當(dāng)時呈現(xiàn)瑞兆，她們以金沙一捧作為布施。大師隨之迎請《本尊金剛橛十萬頌續(xù)部》，返回尼泊爾洋列雪(巖洞)。為了完成總攝事部以上、阿底瑜伽以下的各乘以及一切密續(xù)所屬的從《金剛橛續(xù)部十萬頌》至一切乘的要義，蓮花生大師命令著作金剛橛之各部經(jīng)典。眾人照此意旨完成后，大師即將《十萬頌》送返(天竺)。在西藏，由瑜伽師阿雜日耶桑巴娃給大譯師帕廓·白若雜那、則那那斯噶等人宣講此法，有哲·達塔噶嗒等前來聽法，于札瑪、札桑耶等地之巖洞中修習(xí)證得成就。其中，哲·達塔噶嗒沒入火中(即用金剛橛使火熄滅)，布·那阿乃沒入阿波巖石中(即用金剛橛劈開巖石)。此時，本尊金剛橛之供養(yǎng)處，于堔氏官邸、那囊氏尚多吉、凝氏官邸等處均有安置。此外，(蓮花生大師)還給意希則(瑜伽師)說法，意希則、凝氏以比贊娃貝、德曼堅參等三人亦于洛札聶貢(巖洞)處修習(xí)而得成就。[2](P.655-665)

除P.T.44號文獻之外，法藏敦煌古藏文中還有兩篇相關(guān)文獻，即P.T327和P.T.349。其中P.T.349號標(biāo)題為“金剛橛續(xù)儀軌”，從金剛橛的外形、密續(xù)、功能、材料等四個方面進行論述；P.T327主題為壇城儀軌，其中提到以金剛橛保護壇城。兩篇文獻皆涉及金剛橛儀軌，而未提及其歷史。

索朵巴·洛追堅贊的《吉祥金剛橛史·奇異大海波濤》載，蓮花生大師蒞臨尼泊爾，在洋列雪巖洞修真理燃燈九法，遇到當(dāng)?shù)佤斏窠家约肮砩駛兊拇驍_。此地三年未下雨，草木莊稼枯萎，河水?dāng)嗔鞲珊?，出現(xiàn)災(zāi)荒。此時大師心想，此無他因，是打擾我修菩提。即向佛獻供品，祈禱。空中出現(xiàn)聲音道：“除此障別無他法，赴印度那蘭陀寺迎請普巴續(xù)部經(jīng)典！”于是，大師派兩位尼泊爾人帶著一袋黃金前往，將黃金奉獻給五百名班智達，并告知事情原委。班智達們從十萬部普巴經(jīng)典中，給了他倆能承載的兩部經(jīng)典。剛到洋列雪地方，鬼神之障自然消解，雷鳴閃電，驟降大雨，草木莊稼生長起來。此刻大師心想：此普巴經(jīng)吉祥，且法力迅速，應(yīng)傳布各地。于是創(chuàng)作了續(xù)部注疏、觀點、豐富的修行、成就金剛童子等四部經(jīng)典。[3](P.5)

隆欽然降巴(1308-1363年)的《隆欽教史》中也記載了普巴歷史，其內(nèi)容與上述文獻基本相同。但不同之處亦有兩點：“一是兩位尼泊爾人的名字為吉拉吉查和格拉耿希；二求取普巴經(jīng)典的大師名為扎哈德?！盵4](P.246-248)此書又載：“(蓮花生大師)赴索加德哇大師處聆聽金剛普巴儀軌，目睹普巴眾神?！盵4](P.242)

朱古桑波扎巴伏藏(發(fā)掘于1362年)《祈愿文七章》(gsol-vdebs-levu-bdun-ma)中載：“蓮花生大師在尼泊爾洋列雪巖洞中修習(xí)大樂時，遇到魔障，以金剛橛之威力降伏之，并于此地證得大手印之成就。”[5](P.367)

在《蓮花生大師傳》有記載說，他曾到過卡沙卡瑪拉北部地區(qū)，該地盛行金剛橛崇拜。后來，在加德滿都峽谷帕爾平阿修羅洞中靜修時，他遭遇惡魔制造的種種障礙。為了應(yīng)付這些難題，他要求從印度帶去《金剛橛密法》。這些經(jīng)文一到尼泊爾，人們就開始修持，自此之后，一切障礙都戛然停止。在抵達西藏時，蓮花生大師向他的25位心傳弟子傳授了《金剛橛密法》。蓮花生大師教授這些經(jīng)文旨在除障，以在西藏弘傳佛法。寧瑪派最早把金剛橛本尊作為能夠除障的法進行修持，而這種修持也被吸納到藏傳佛教的各個教派之中。[6](P.106)

上述各種文獻內(nèi)容基本相同，說明了蓮花生大師在尼泊爾境內(nèi)洋列雪地區(qū)獲取普巴密法，當(dāng)時尼泊爾普巴密法典籍眾多，普巴比較流行是事實。是否源于印度的問題，正如噶爾梅的所言，在《甘珠爾編纂史》中載：“部分金剛普巴根本續(xù)，與蓮花生大師的梵文本相同，由薩迦班智達翻譯。”[7](P.476)由此可知，普巴密法的源頭為佛教密宗經(jīng)典，由蓮花生大師從印度傳入西藏。

除上述藏文文獻外，娘·尼瑪韋色(1124-1192)的《娘氏宗教源流》、雅德杜增欽熱加措(1299-1378)的《佛教史問答寶串》、久美領(lǐng)巴(1729-1798)的《藏傳佛教前譯派傳承源流·遍及世界莊嚴》、郭若扎西(生卒年不詳)的《郭扎佛教史》(成書于1873年)、杜鈞·益西多吉(1913-？)的《杜鈞教史》(成書于1962年)等寧瑪派教史中雖未詳細論述普巴的歷史，但都專辟章節(jié)對普巴的傳承，有詳略不一的梳理。包括《賢者喜宴》等藏族史學(xué)經(jīng)典也有零星記載。上述各種文獻的內(nèi)容基本一致，后來的學(xué)者沿襲了前人的說法。

近年出版的《本尊金剛橛歷史資料匯編》，是較為全面地匯編各種金剛橛歷史資料的藏文典籍。匯編包括三種文獻，即索朵巴·洛追堅贊的《吉祥金剛橛史·奇異大海波濤》、嘉華加措的《金剛橛史續(xù)部匯編》、蓮花生大師的《金剛橛注釋三位大師之思想蓮花生大師授至喀欽妃益喜措杰》。其中第一篇是有關(guān)金剛橛歷史最權(quán)威的文獻資料。第二篇的內(nèi)容較為簡單，大部分與第一篇文獻雷同，作者生平事跡不詳。第三篇文獻的內(nèi)容主要是修行金剛橛的儀軌，幾乎未涉及歷史。

在《密宗服飾與法器》《佛教密宗法器簡論》《藏傳佛教象征符號與器物圖解》等書籍中，將普巴作為藏傳佛教的法器進行論述，詳細描述了其材質(zhì)、形狀、類型、功能、象征意義等。與前文的歷史文獻記載截然不同。

通過系統(tǒng)梳理普巴的釋義及相關(guān)藏文文獻史料發(fā)現(xiàn)，普巴在藏語語境中既是法器和神靈，又是工具和武器；既有傳承，又有經(jīng)典。

普巴神，也稱為金剛橛神，又稱金剛童子，屬于寧瑪派、薩迦派傳承的密法之本尊，極受此二派之推崇。金剛橛神形體奇特，有三頭六臂，但其下身是密宗法器金剛橛的前半段，呈銳利的三棱形?？芍饎傞由竦纳硇问敲茏谏裣窈头ㄆ鞯慕M合，較為罕見。[8]《藏傳佛教神明大全》載：“膚色深藍，一面四臂，右面白，左面紅，正二手分執(zhí)九股杵、噴火天仗，上二手舉金剛橛、金剛緣鈴;由法輪加封且手執(zhí)天仗和頂骨的明妃摟抱。周圍有四子、十忿怒神、護門、護橛、十六護法神。住于梵天座。”[9](P.524)另外在本教眾神中也有此神，塞城五尊神中的第五位神是金剛橛。

除此之外，在《甘珠爾編篡史》《寧瑪十萬續(xù)》《藏傳佛教前譯派傳承源流·遍及世界莊嚴》《伏藏文獻編篡史·百科寶典》《舊譯法藏編纂史·如意寶庫》等藏文經(jīng)典中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普巴續(xù)部文獻。

二、普巴崇拜儀式

普巴從開始的法器演變成本尊神的過程中，逐漸成為人們信仰和崇拜的對象，并由此產(chǎn)生了一系列相關(guān)的具象化符號和儀式活動，且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不斷地展演和呈現(xiàn)，強化人們的歷史記憶和宗教情感。

(一)普巴羌姆

有關(guān)羌姆的起源，學(xué)術(shù)界已有很多研究，不再贅述。郭凈認為：“從前述的敦煌古藏文手卷(指P.T44，作者注)來看，蓮花生在桑耶寺創(chuàng)編的金剛舞，很可能是以他從天竺那爛陀寺帶回并加以發(fā)展的金剛橛續(xù)部經(jīng)典為藍本?！盵10](P.20)由此看來，羌姆的起源與普巴也有直接的關(guān)系，但這一觀點僅是推測，無從考證。

藏傳佛教各教派中薩迦派傳承的就是普巴羌姆。其歷史來源，郭凈在《心靈的面具》一書做了較為詳細的論述。

首先，該舞是薩迦派的重要修法?！坝伤_迦派傳承的羌姆法舞，以《金剛橛》為主，這即是該派密法修持的重要法門?！瓪v史上，薩迦派的許多法王和大師都善跳《金剛橛》神舞?！?/p>

其次，該派不少大師童年時期即已熟悉此舞。例如：(1)達欽貢噶索朗倫珠：“傳說大師八歲時已食量過人。土陽虎年夏新建修習(xí)金剛橛定期跳神，彼毫無差錯地作出所需的各種舞步舞姿，眾人均感驚奇?！?2)江貢丹增旺波：“達欽又從叔父聞聽《金剛橛灌頂》?；鸸纺臧藲q得知為修習(xí)金剛橛大約將要示意跳神。在練習(xí)跳神期間，彼做跳神指揮，勇敢機智?！?3)土托旺曲扎巴堅贊：“五歲時開始學(xué)識字，念誦《度母百名》不費吹灰之力。八歲時順利地掌握了且法金剛橛跳神音樂之軌范儀則。”(4)阿旺貢嘎索朗扎巴堅贊：“大師及太師們?yōu)榱耸箓鹘y(tǒng)理論思想永垂不朽，就共同的一些經(jīng)論的注釋進行了著述?！嘘P(guān)修法壇城儀軌、灌頂、開光、火祭和跳神等的文獻、音樂、樂器等方面的著作83種。”(5)加央阿旺索朗旺曲扎巴堅贊貝波桑：“更為驚奇的是，彼八歲時便能通達喜金剛壇城儀軌。九歲時和父親修行大金剛橛，按照儀軌程序曲調(diào)舞步掌握自如，隨父親仁波切聆聽薩迦派之祖法‘金剛橛’‘勝樂’‘喜金剛’等本尊護法及通常的灌頂、傳承、秘訣?！?6)阿旺貢噶扎西扎巴堅贊：“當(dāng)時雖然只有六七歲，但是對聆聽佛法教誨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金剛橛的法會程序已全部牢記，軌范儀則，曲調(diào)樂器和跳神等也不費吹灰之力便全部掌握。八歲時親手制做了紅黑布札之面具，此時住在額旺和旺康普地方，當(dāng)年又和父親仁波切一起修《金剛橛》?！?7)阿旺貢嘎索朗仁青：“水龍年八歲時答應(yīng)做修習(xí)《金剛橛》法會之會首，而所有軌范儀則由本昌旺切滾卻森格考慮并熟練進行?！S后在逐漸建立修習(xí)《金剛橛》的薩迦法會的根本跳神的基礎(chǔ)上，大概舅父勤孜主仆又做了獻禮?！睆囊陨嫌涊d來看，薩迦派的不少法王和大師，在6至9歲就已修習(xí)《金剛橛》教法及相應(yīng)的跳神舞蹈，有的能熟練掌握有關(guān)的儀軌、文獻、音樂，甚至擔(dān)任羌姆的指揮。由此可見，《金剛橛》法舞的確是薩迦派羌姆的主流?！盵10](P.57-60)

到16世紀，薩迦派的羌姆又有新的進展，這是與著名的薩迦法王俄強阿旺貢噶仁青的推動是分不開的。俄強阿旺貢噶仁青改編設(shè)立的羌姆儀典有“七月普珠”和“冬季大法會”。《普珠》(phur sgrub)全稱《普爾巴珠達》(phur pavi sgrub thabs)，意即“金剛橛修供”。《普珠》分為上傳《修習(xí)菩提》和下傳《驅(qū)逐魔障歌舞跳神》兩個部分。俄強阿旺貢噶仁青為薩迦派羌姆的發(fā)展作出了重大貢獻。直到圓寂之前，他仍在“進行金剛橛之供修，并對以其二子為主的眾僧徒詳盡而且消除疑難地傳授了跳神舞蹈、繪制壇城腔調(diào)、樂器等無數(shù)的關(guān)于過去和未來之教誨、預(yù)言。當(dāng)年又來到金剛橛供修之凈地跳神的主持人的住處，新建了裝有本尊金剛橛身像的一人高的世尊金剛童子像。”[10](P.61-63)

據(jù)李安宅先生的調(diào)查，薩迦派寺院德格更慶寺，正月初一要跳名為“小橛”的金剛舞，表現(xiàn)兩個金剛橛及其7位弟子。該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要跳叫作“大橛”金剛舞，表現(xiàn)兩個金剛橛及其48位弟子。[11](P.216)《薩迦派“多吉普爾羌姆”儀式程式及象征解讀》一文[12]以若爾蓋求吉寺為例，對薩迦派“多吉普爾羌姆”儀式過程做了詳細介紹。儀式過程主要有：儀式分為上事部和下事部兩部分。上事部于每年藏歷正月初七舉行，共11個程式。下事部于每年藏歷正月十四舉行，共14個程式。上事部程式包括：驅(qū)障法舞、飲甘露法舞、修供壇城、迎請金剛橛本尊、十隨從威猛法舞、“欣”法舞、四門神法舞、“當(dāng)尖”法舞、自在母“四業(yè)”調(diào)伏法舞、鬼魅法舞、祈祝儀式。下事部程式包括：沙彌舞、補足程式、“哈香”“阿乍熱”、手鼓舞、“羌本”飲甘露舞、“俄董”“甲”、多赤達布、“華列”“德董”“道果”“眾面具法舞”、回向儀式。據(jù)作者介紹，目前只有薩迦寺、德格更慶寺、若爾蓋求吉寺有此傳承。這種以金剛橛為主題的羌姆，目前在藏地并不多見。

(二)色拉寺朝拜普巴儀式

關(guān)于色拉寺崇拜普巴的歷史，藏文史書中有一些零星的記載。色拉寺普巴的來源，《郭扎佛教史》載，圣者達日希巴在后藏覺姆那加的上方巖洞修行，與即蓮花生大師會晤。大師吩咐圣者赴耶爾巴達哇巖洞修行，按此修行。在此，每天清晨，大師騎著日光蒞臨，教授佛法。每晚要降服妖魔而騎日光歸去。此時，在耶爾巴色哇溝也挖掘出普巴圣物。圣者來到拉薩集市，一陣狂風(fēng)將集市吹散。又來到衛(wèi)藏，與赴吉隆的薩迦班欽在一間房屋相遇。達日希巴語無倫次地說出“哞巴雜吉里吉里亞”，薩班說道：“不準確，應(yīng)為巴雜葛勒葛勒亞?！贝藭r達希自以為是地說道：“咒語雖不準，但只能如此?！北銓⑵瞻痛吝M巖石，如泥一般鉆進去，又將普巴轉(zhuǎn)動了一下，刀刃部分有些開裂。薩班便知他是一位修行者，于是說道：“我要與外道辯論，請協(xié)助?！薄翱梢浴?，達?；卮?。便一起前往。到吉隆后，按印度的規(guī)則，賭宗教教派的輸贏。薩班和朝希旺布辯論了13天，最終薩班獲勝?！耙确ㄐg(shù)”，朝希旺布說道，仍未歸佛門。此時，朝希頭披長發(fā)，雙手像翅膀一樣伸開飛向天空。薩班有點力不從心地叫喊達希：“巴雜吉里吉里，快來！”此刻，修行大師達日希巴口中念道“哞巴雜吉里吉里亞”，將普巴戳進外道身影上的胸口，外道如石擊之鳥掉到地上。薩班為了標(biāo)榜勝利，朝希雖未出家，但將其帶過來。蓮花生大師命令其防御外道。十二丹瑪在吉隆和西藏的交界處，受其懲罰，吐血而死。另，這位圣者與苯教辯論，將一座非常大的苯教寺院化為烏有，此遺跡如今稱為鄔董苯教之地。降服外道的普巴，作為重要的依止物供奉在梅尚。宗喀巴大師的弟子遍知洛追仁欽桑格之父多布旦云丹貢布曾言道：“不要與此普巴和本尊分離?！庇谑牵c供奉的普本和馬頭明王相關(guān)經(jīng)典永不分離，并成為色拉寺的主要圣物。[13](P.498-499)上述文獻雖充滿傳說色彩，但說明了有關(guān)于色拉寺的普巴源于達日希巴。

在薩班的傳記中有降服外道的歷史。班禪德勒尼瑪著的《曲杰嘉參華桑布大師傳普降甘露》、普布卻阿旺先巴的《四大寺院和上下密院歷史白蓮花鬘》及《五世達賴喇嘛傳恒河之流》等資料說明，色拉寺希扎倉的普巴是從大圣達希傳承下來的。[14](P.62-64)

關(guān)于色拉寺崇拜普巴的另外一些具體歷史，文獻有詳細的記載：“之后，五世達賴喇嘛執(zhí)政時期，命令將此普巴歸還地方政府，收藏于五世達賴在布達拉宮的寢宮。一晚，達賴喇嘛入于光軀之身時，有一紅色巨人從北方向?qū)m殿實施魔法雷電，思慮這是何故，立即從光身醒悟，這肯定是殊勝之神班瑪旺欽，看到這個普巴是色希扎倉的本尊旺欽的法器。于是達賴喇嘛于藏歷12月27日，進行普巴頂禮，之后如此膜拜普巴。當(dāng)時有不管誰頂禮，如同具有達賴喇嘛同樣法力的說法。從此，產(chǎn)生了色希扎倉的堪布以普巴實施膜拜的習(xí)俗?！盵15](P.69-70)如此看來，崇拜色拉寺普巴的習(xí)俗產(chǎn)生于五世達賴時期。

這種膜拜習(xí)俗產(chǎn)生于寺院后，逐漸傳播至民間，從而形成一種全民參與的宗教活動。其儀式過程大致如下：每年臨近朝拜時，之前兩天色希堪布將閉關(guān)修行，加持普巴，念誦和實施普巴相關(guān)儀軌。藏歷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色?？安?、鐵棒喇嘛、寺廟執(zhí)事、馬隊等將普巴迎請至布達拉宮，奉獻給達賴喇嘛。達賴喇嘛頂禮朝拜，之后大小官員依次朝拜。然后立刻迎送至色拉寺希扎倉。色?？安甲谳^高的法臺上，首先讓寺院僧人朝拜，之后開始讓早早在門口等候的信徒們頂禮膜拜?？安际掷锬弥眉t布包裹著的金剛橛，輕輕觸碰依次從法臺前走過的每一位信徒的頭部。信徒們雙手合十，口中念誦經(jīng)文，祈禱無病無災(zāi)，祈求在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一切順利。這種朝拜活動延續(xù)至今，逐漸演變成拉薩地區(qū)較大的節(jié)日，稱為金剛橛節(jié)。

除了上述普巴羌姆和普巴朝拜儀式之外，民間還有普巴護身符。人們將繪制好的普巴護身符，或很小的普巴模型(各種材質(zhì))佩戴在脖子上，以防疾病和意外事件發(fā)生。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普巴的宗教內(nèi)涵以及價值也在逐漸發(fā)生變化。如今，普巴作為一種工藝品，出現(xiàn)在各大旅游商店，成為人們青睞的商品和收藏品。正如歷史學(xué)家帕特里克·吉爾里所言：“在反復(fù)的轉(zhuǎn)化和不斷被發(fā)現(xiàn)的過程中，圣物的價值會被重新確定并重新開始其生命周期，只要它還具有神奇的功能，它就仍然作為潛在的商品而保持其價值，并會被用來獲取地位，保持依賴關(guān)系，以及獲得財富?！盵16]普巴經(jīng)歷了圣物的商品化過程，具有物的社會生命。

結(jié)語

通過以上文獻梳理和考證發(fā)現(xiàn)，藏傳佛教普巴淵源于佛教密宗經(jīng)典，經(jīng)由蓮花生大師傳入西藏。其歷史源遠流長，文化底蘊深厚。普巴在藏語語境中有橛子、武器、法器、神靈經(jīng)典等多重含義。在日常宗教實踐中，以普巴為中心產(chǎn)生了普巴羌姆、色拉寺朝拜普巴儀式(金剛橛節(jié))、普巴護身符等一系列宗教儀式和文化符號，形式多樣，內(nèi)涵豐富。藏傳佛教普巴具有多義性、法器與神靈的融合性等文化特征。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