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敏,金美花,鄧冬梅,畢小婷,程彩奕,幸海燕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軍醫(yī)大學大坪醫(yī)院藥劑科,重慶 400012)
銀屑病關(guān)節(jié)炎(PA)是一種與銀屑病相關(guān)的炎性關(guān)節(jié)疾?。?],其特征為骨和軟骨破壞,病理性新骨形成和廣泛的滑膜血管生成,可導致永久性關(guān)節(jié)損傷和殘疾。除表現(xiàn)為典型的皮膚損害外,還表現(xiàn)為周圍性關(guān)節(jié)炎、附體炎、指炎、脊柱受累和葡萄膜炎。PA 的特征是周圍關(guān)節(jié)和/或軸向關(guān)節(jié)炎癥并伴有疼痛和/或壓痛。據(jù)統(tǒng)計,14% ~20%的患者出現(xiàn)皮膚癥狀前或同時出現(xiàn)PA,但多數(shù)表現(xiàn)在出現(xiàn)皮膚癥狀后[2]。我國約5.8%的銀屑病患者會發(fā)生PA,但其發(fā)病機制尚未明確,先天和適應性細胞及促炎因子均參與其中,特別是白細胞介素(IL)-23/IL - 17[3]。近年來,研究者逐漸在 PA 與 IL - 17 之間建立了聯(lián)系,作用于IL-17 的單克隆抗體(mABs)在治療PA 方面的影響日益受到關(guān)注。在此,綜述了抗IL-17 mABs 治療PA 的有效性及安全性,為臨床用藥提供參考。
IL-17 作用于組織和免疫細胞中的一系列細胞靶點,在先天和適應性免疫中發(fā)揮重要作用。IL-17 家族由 6 個配體(IL -17A,17B,17C,18D,17E,17F)組成,可 結(jié) 合 5 種 受 體 (IL-17RA,17RB,17RC,17RD,17RE)。其中,IL -17A,17C,17F 與銀屑病發(fā)病機制有關(guān),其在銀屑病病變中的表達增加8 倍。IL-17A 作為IL-17 家族中主要的炎性介質(zhì),生物活性最強,比IL-17F的活性高 30 倍[4]。IL - 17A 通過與 IL - 17 受體復合物(IL-17RA,IL-17RC)組成的異二聚體復合物傳導信號,該受體復合物可廣泛表達于各類細胞,尤其是上皮細胞和成纖維細胞。PA 在炎性過程主要累及關(guān)節(jié)滑膜,出現(xiàn)關(guān)節(jié)滑膜炎,最終導致軟骨破壞和關(guān)節(jié)強直。IL-17 可作用于多種細胞類型,包括皮膚中角化細胞和關(guān)節(jié)中滑膜成纖維樣細胞[5];可作用于成骨細胞和破骨細胞前體,促進骨吸收,可能導致關(guān)節(jié)損傷[6]。前期研究表明,IL - 17 在PA 病理生理中起關(guān)鍵性作用,可推測抗IL-17 mABs能通過特異性抑制IL-17 表達而緩解PA 的發(fā)展。
目前,治療 PA 的抗 IL -17 mABs 共 4 種,包括作用于IL-17 配體的司庫奇尤單抗(secukinumab)、依奇珠單抗 (ixekizumab)、比美吉珠單抗 (bimekizumab),以及作用于IL-17 受體的布羅達單抗(brodalumab)。其中,司庫奇尤單抗、依奇珠單抗均已完成Ⅲ期臨床試驗,且已被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批準用于治療PA?;狙芯壳闆r見表1。
表1 4 種治療PA 的抗IL-17 mABs 藥物研究概況Tab.1 Research overview of four anti-IL -17 mABs drugs for the treatment of PA
2.2.1 司庫奇尤單抗
司庫奇尤單抗商品名為Cosentyx(可善挺),由美國諾華公司研發(fā),為全人源免疫球蛋白(Ig)G1κ 單克隆抗體,作用于IL-17A。在1 項雙盲、多中心、隨機對照試驗(FUTURE - 1)[7]中,其研究對象為未接受腫瘤壞死因子(TNF)- α 治療的患者,司庫奇尤單抗 150 mg、75 mg治療組在24 周時達到美國風濕病學會響應標準至少有20%改善(ACR20 標準)患者的比例顯著高于安慰劑組(司庫奇尤單抗組分別為50.0%和50.5%,安慰劑組為17.3% ,P< 0.001),且對于次要終點 ACR50 反應比例,司庫奇尤單抗組也明顯優(yōu)于安慰劑組(分別為34.7% ,30.7% ,7.4% ,P< 0.001);安全性研究方面,隨著劑量的增加,觀察到16 周時藥品不良反應(ADR)的發(fā)生率也有上升(分別為 64.9%,60.4%),以鼻咽炎、上呼吸道感染和頭痛最常見,但安慰劑組有58.4%的患者也發(fā)生了類似的ADR,不能確定是否與藥物有關(guān)。另一項曾接受TNF-α 治療患者的FUTURE-2 試驗[8]中,與安慰劑組相比,司庫奇尤單抗 300,150,75 mg治療組第24 周達到ACR20 標準患者比例顯著增加,其中司庫奇尤單抗組分別為54%,51%,27.9%,安慰劑組為 15% (P< 0.05)???ADR 發(fā)生率與 FUTURE - 1結(jié)果相似,均無顯著差異,最常見的ADR 為呼吸道感染、鼻咽炎和頭痛。以上研究結(jié)果提示,無論之前是否接受過TNF-α 治療,司庫奇尤單抗對于PA 患者均是非常有效的治療方法,其劑量為150 mg 皮下注射,第0,1,2,3,4 周每 4 周 1 次。對于同時存在中重度銀屑病的PA,上述劑量調(diào)整為300 mg。
與其他生物制劑相比,STRAND 等[9]采用對比調(diào)整后的間接比較法,發(fā)現(xiàn)PA 患者在治療第6/8 周和第14/16 周,司庫奇尤單抗和TNF 抑制劑英夫利西單抗(infliximab)的治療效果無顯著差異;第24 周和第54/52周,司庫奇尤單抗150 mg 組達到ACR20 標準患者的比例顯著高于英夫利西單抗(P =0.008,0.002);第 54 /52周,司庫奇尤單抗300 mg 組達到ACR20/50 標準的比例也均顯著高于英夫利西單抗(P =0.006,0.003)??梢?,接受司庫奇尤單抗的患者比接受英夫利西單抗的患者更可能實現(xiàn)ACR20/50 應答,但缺乏相關(guān)的安全性數(shù)據(jù)。另一項關(guān)于PA 患者接受TNF 抑制劑阿達木單抗(adalimumab)與司庫奇尤單抗治療的多中心、隨機、雙盲、頭對頭試驗(EXCEED)[10]中,比較了治療 PA 患者52 周的有效性和安全性,結(jié)果顯示,在第52 周時司庫奇尤單抗組67%的患者獲得ACR20 反應,而阿達木單抗組為 62% ,但兩者無顯著差異 [ OR = 1.30,95% CI(0.98,1.72),P = 0.071 9];安全性方面,司庫奇尤單抗組 426 例患者中 7 例(1.64%),阿達木單抗組 427 例患者中6 例(1.41%)出現(xiàn)嚴重感染。司庫奇尤單抗組另有1 例死于結(jié)腸癌,研究者認為與研究藥物無關(guān)。
2.2.2 依奇珠單抗
依奇珠單抗商品名為taltz(艾克司),由美國禮來公司研發(fā),為重組IgG4κ 單克隆抗體,作用于IL-17A。一項Ⅲ期臨床試驗(SPIRIT - P1)[11]研究了每 2 周 80 mg、每4 周80 mg 2 種劑量皮下注射依奇珠單抗相對于安慰劑的療效,結(jié)果第 24 周與安慰劑 ACR20 應答(30.2%)相比,依奇珠單抗2 個劑量組均顯著增高(分別為62.1%和57.9%);安全性方面,最常見的ADR 為感染和注射部分反應。在 SPIRIT-P1 延長試驗中[12],91.37% (381 /417)的患者進入延長期 52 周。依奇珠單抗每 4 周 80 mg 組和每 2 周 80 mg 組中,達到 ACR20,ACR50,ACR70 標 準 的 患 者 比 例 分 別 為 69.1% 和68.8% ,54.6% 和 53.1% ,39.2% 和 53.1% ,表現(xiàn)出持續(xù)療效,其安全性與前期研究一致。有效率維持在第52周的 SPIRIT - P2 試驗[13]中,比較了曾對 TNF 抑制劑無效的PA 患者使用依奇珠單抗和安慰劑的有效性與安全性,結(jié)果第24 周依奇珠單抗80 mg 每2 周1 次和每4 周1 次患者的ACR20 分別為48%和53%,均顯著高于安慰劑組的 20% (P< 0.000 1)。安全性方面,常見ADR 與 SPIRIT-P1 試驗結(jié)果一致。其中,2 種劑量中感染率分別為38%和39%,安慰劑組為30%,均有3 例(2% )出現(xiàn)嚴重感染。在 SPIRIT - P2 延長試驗中[14],多數(shù)接受依奇珠單抗治療患者的疾病活動度至少提高了20%,患者身體機能、生活質(zhì)量、工作效率等均得到了持續(xù)改善。
與其他生物制劑相比,依奇珠單抗80 mg 每2 周1 次和每4 周1 次達到ACR20 標準的患者分別為62.1%和57.9% ,與 TNF 抑制劑阿達木單抗 40 mg 每2 周 1 次組的 57.4%無顯著差異[11];安全性方面,ADR 發(fā)生率依奇珠單抗最高(65.7% ~66.4%),阿達木單抗為64.4% ,均顯著高于安慰劑組(47.2%)。其中,兩者常見ADR 為感染和注射部分反應,依奇珠單抗80 mg 每2 周1 次和每4 周1 次組分別有26.5%和24.3%的患者發(fā)生注射部位反應,顯著高于阿達木單抗40 mg 每2 周1 次組的5.9%(P< 0.001),但兩者的感染發(fā)生率無顯著差異。
2.2.3 比美吉珠單抗
比美吉珠單抗由比利時優(yōu)時比公司研發(fā),為人源IgG1κ 單克隆抗體,靶向作用于 IL -17A 和 IL -17F。在1 項名為BE ACTIVE 的多中心、隨機、雙盲Ⅱb 臨床研究中[15],以成年 PA 為研究對象,主要研究終點為 12 周達到ACR50 標準的比例,結(jié)果12 周時與安慰劑組相比,比美吉珠單抗 16 mg[OR =4.2,95% CI(1.1,15.2),P = 0.032]、160 mg[ OR = 8.1,95% CI(2.3 ~ 28.7),P =0.001 2]、160 mg 負 荷 劑 量 [ OR =9.7,95% CI(2.7 ~ 34.3),P =0.000 4]達到 ACR50 標準的比例均顯著增加;在安全性方面,常見ADR 為鼻咽炎、上呼吸道感染及肝功能異常,但多數(shù)為輕度或中度。9 例患者發(fā)生了嚴重的治療緊急不良事件,其中8 例患者接受了比美吉珠單抗,無死亡或炎性腸病病例報告。值得注意的是,隨著用藥時間的延長,肝功能異?;颊弑壤礁撸?8 周達到10.8%(安慰劑組為2%)。其多數(shù)表現(xiàn)為肝藥酶增加,均為輕度到中度。隨訪表明,肝藥酶的增加通常是短暫的,在2 ~8 周內(nèi)恢復正常,或僅輕微增加。8 例患者同時服用甲氨蝶呤或抗結(jié)核預防藥物,會增加肝毒性風險。因此,需要更大規(guī)模的Ⅲ期臨床試驗來全面評估比美吉珠單抗在PA 患者中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2.2.4 布羅達單抗
布羅達單抗商品名為Siliq,由加拿大威朗公司研發(fā),為人源IgG2單克隆抗體,靶向作用于IL-17 受體。一項隨機、雙盲、安慰劑Ⅱ期臨床試驗[16]中,將 168 例PA 患者隨機分為試驗組(布羅達單抗140 mg、280 mg)和安慰劑組。試驗組在 1,2,4,6,8,10 周的第 1 天給予布羅達單抗(劑量分別為140 mg 和280 mg),對于不繼續(xù)參加試驗的患者,每2 周給予開放標簽的布羅達單抗(劑量為280 mg)。結(jié)果顯示,與安慰劑組相比,第12 周布羅 達 單 抗 140 mg(37% )、280 mg(34% )患 者 達 到ACR20 標準的比例均顯著升高(P = 0.03,0.02),達到ACR50 標準的比例(均為 14% )升高(P =0.05),達到ACR70 標準的比例差異不顯著;第24 周布羅達單抗140 mg、280 mg 患者達到 ACR20 標準的比例分別為51%和64%。安全性方面,最常報道的ADR 為上呼吸道感染(布羅達單抗為12%,安慰劑組為7%)、疲勞(布羅達單抗為7%,安慰劑組為4%)、腹瀉(布羅達單抗為6%,安慰劑組為4%)。布羅達單抗組和安慰劑組分別有3%和2%的患者發(fā)生了嚴重不良事件。但此研究人群規(guī)模小,治療時間短,限制檢測罕見不良事件的能力,故需更大規(guī)模的研究,以更好地評估其有效性和安全性。
傳統(tǒng)治療PA 的藥物多借鑒類風濕關(guān)節(jié)炎的治療經(jīng)驗,主要包括非甾體抗炎藥(NSAIDs)、抗風濕藥(DMARDs)、糖皮質(zhì)激素等[17-18]。其中,NSAIDs 具有抗炎、止痛、退熱、消腫作用,適用于輕、中度活動性關(guān)節(jié)炎患者,但對關(guān)節(jié)破壞進展和皮損均無效,且有發(fā)生胃腸反應和心血管疾病風險。DMARDs 可防止病情惡化及延緩關(guān)節(jié)組織的破壞,如甲氨蝶呤、來氟米特等對PA 有一定療效,但對阻止骨質(zhì)侵蝕作用微弱,對中軸關(guān)節(jié)病變無效,且毒副作用較大,如甲氨蝶呤可引起部分患者聽力受損、骨髓抑制、肺間質(zhì)變化等。隨著對PA 疾病發(fā)病機制認識的不斷深入,TNF-α,IL-12,IL-23,IL-17等作為主要的炎性介質(zhì)靶點,其相關(guān)生物制劑及小分子藥物成為該領域的研究熱點。迄今,TNF 阻斷是治療PA相關(guān)生物制劑的金標準。
IL-17 mABs 作為新的抗PA 生物制劑,表現(xiàn)出與TNF 抑制劑相當或更佳的治療效果。但目前只有司庫奇尤單抗、依奇珠單抗完成了Ⅲ期臨床試驗,且與TNF 抑制劑有頭對頭的對照試驗,比美吉珠單抗、布羅達單抗仍缺乏更多的臨床試驗來支持以上結(jié)論。值得注意的是,關(guān)于使用抗IL-17 mABs 后發(fā)生感染的風險,既往TNF 抑制劑藥品說明書上就曾對有嚴重感染的患者標示了黑框警告[19]。國外臨床試驗顯示,抗IL-17 mABs具有良好的有效性及安全性,但在中國的療效尚缺乏證據(jù),故需更多的國內(nèi)多中心研究資料以指導臨床治療。同時,生物制劑的應用還需考慮患者的依從性、經(jīng)濟承受能力等,盡量使PA 患者得到個體化治療,提高用藥有效性,減少ADR 的發(fā)生頻率,以取得最佳治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