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倩
(黑龍江大學文學院,哈爾濱 150000)
親屬作為人類社會關系構成的重要一環(huán),決定了親屬稱謂語在語言使用中高頻的使用率、較強的穩(wěn)定性與系統(tǒng)性,通過對親屬稱謂語的共時對比研究可以總結出其特點,歸納其變化規(guī)律。筆者的分析材料主要來自《漢語方言地圖集第2版詞匯卷》(曹志耘)內關于親屬稱謂詞相關資料,同時也自主調查了其他相關方面資料加以補充,主要比較對象為云南方言片區(qū)內昆明、會澤、保山、臨滄、建水等14個方言點的部分親屬稱謂,總結云南方言親屬稱謂構詞特點、語用傾向。在此基礎上再與云南方言的來源——江淮官話區(qū)的親屬稱謂相比較,探求云南方言親屬稱謂的歷時變化。
云南方言是西南官話區(qū)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明代大規(guī)模的軍屯移民入滇使得明代南直隸官話成為云南方言主要來源[1]。云南境內少數民族眾多,漢族與少數民族雜居現象突出,現一般認為云南方言分為滇中、滇西、滇南三個小片。由于親屬稱謂眾多,限于材料與篇幅,本文主要選取生活中最常用、出現頻率最高的幾個稱謂進行分析。
表1 祖輩親屬常用稱謂詞表(呼稱)
上表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說明,稱謂詞一般分呼稱、敘稱、自稱三種形式,自稱本文暫不加以討論。呼稱又叫面稱,是當面稱呼聽話人的稱謂,是直接稱呼語。敘稱又叫背稱,是敘述到某人的稱謂,敘稱時被稱呼人可以在場,也可以不在場。
就材料而言父母稱謂詞在云南方言區(qū)甚至西南官話區(qū)內一致性都比較高,詞根基本為“爹/媽”。根據《漢語方言地圖集》資料統(tǒng)計,西南官話區(qū)內140個方言點中以“爹”為詞根做父稱的有88個之多,“媽”則有73個。兩字基本都產生于三國時期,最早收錄“爹”字的文獻大概是三國時魏人張揖編纂的《廣雅》:“爹、?,父也。”胡士云認為“爹”與“爺”同源,而且都是借用字,它們的產生與少數民族接觸有密切關聯,儲泰松則認為“爹”是漢語固有詞,音形意都有文獻記載,源自外來民族語言的可能性不大。云南方言里“爹”在語音上差別較小,意義上的分化則除了父稱還能夠作為祖父稱呼(例:老爹)。
“媽”相對于“母”是一個后起字,主要是從“母”變音后而來,在宋代口語中使用頻率開始增加,用于稱呼年邁女性或者妻子。與母親稱謂相關的還有“孃”,《玉篇·女部》:“孃,母也?!碧拼跗凇澳铩睂V干倥皨睂V改赣H,后來用法產生混同,兩字互為異體字,“娘”在后期使用頻率逐漸升高,取代了“孃”,但在云南“娘”基本不用于母稱,有“婆娘”還存在于夫妻稱謂的敘稱中,“孃”在云南音調變?yōu)殛幤?,演變?yōu)槟赣H的姐妹的稱呼,重疊使用可泛指年輕女性。
在云南方言里“爹/媽”經常直接作為單音詞使用,且橫向對比其他的親屬稱謂來看,父母稱謂的單音節(jié)使用也較為突出。父輩中的男性稱呼有“爹”“爺”“叔”,一般父親的兄長類推稱呼為“大爹”“二爹”“大爺”“二爺”等,父親的弟弟則稱呼為“兄弟排行數字+叔”,女性長輩稱呼則有“姨媽”“舅媽”“孃”等。
云南方言中的祖輩稱謂詞內部差異并不大,“爺、奶、公、婆”是主要的常見稱謂用語,與普通話趨同。
“爺”在祖父稱謂中出現頻率非常高,“爺”從“邪、耶”借用而來,唐宋以前,“爺、爹”都只用于父稱,唐代開始用于尊稱,宋代以后“爺、爹”開始用作祖稱。在云南方言中的祖稱還可以用詞根“爹”,且為了與父稱區(qū)別而加了詞頭“老”,在云南多見于滇中小片,將“爹”用于祖輩稱呼在北方方言區(qū)其實并不常見,多見于江淮官話大部分地區(qū)、湖南省境內除西南方言官話區(qū)外的大部分漢語方言地區(qū),以及少部分南方地區(qū),巖田禮通過繪制等言線進一步分析,認為早期的祖父稱謂只有“爺”與“公”,“爹”是江淮地區(qū)晚期產生的新形式,從云南方言的起源來看以“老爹”稱祖父可能是明代江淮官話的底層遺留,是南方方言中“爺”和“爹”用于祖稱的分化現象[2]。
“阿婆”這一稱謂語自六朝出現以來內部詞義出現了多種演變,可以作為祖稱、母稱、妻稱,從地理分布來看,北方方言區(qū)內用“阿婆”稱呼外祖母的情況除了云南外非常少見,云南作為多民族聚居地,藏緬語系在云南廣泛分布,考慮是受到少數民族語言的影響?!安鼐捳Z是唯一確定與漢語有親緣關系的語群”[3],而且藏緬語中語言前綴為“a-”的父母稱謂詞極為普遍。這與云南方言中前綴“阿”的頻繁出現非常吻合。同周邊方言區(qū)對比,與“外”相聯系的有“家”,云南沒有“家”的類前綴用法,但在敘稱時滇南片區(qū)可以在所有親屬稱謂前加上“我家”,比如“我家阿公”“我家爹”,形式上與古漢語中“家父”“家慈”的稱呼相似,這里姑且猜測是詞語內部結構的重新劃分。
曾祖父母稱呼經過調查基本為有“老祖祖”“老祖婆”“老祖公”“老祖”“太太”,但曾祖父母的稱呼在有些地區(qū),如滇南地區(qū)的紅河、滇西地區(qū)的騰沖等地已經不區(qū)分性別使用,“老祖祖”與“老祖”可以用于稱呼曾祖父或曾祖母,原因為在以前的物質水平、醫(yī)療條件下其實四代同堂較為少見,曾祖父母雙方都健在的情況就更少見了,將稱呼合并也符合語言的經濟性原則。
表2 同輩親屬常用稱謂詞表(敘稱)
男性配偶稱謂有“男人”“當家的”“漢子”等都比較常見,只有“老官兒”在全國范圍使用都比較少見,周邊的西南方言區(qū)沒有此稱謂,包括江淮方言中也沒有類似稱謂,但在吳語區(qū)的無錫、宜興一帶有相同稱謂,常熟、太倉一帶則稱“小官人”。說到這里很容易聯想到“官人”這一丈夫稱謂,“官人”最早在宋代開始從男子尊稱轉用于“妻子稱呼丈夫”[4],相應出現了類推造詞“小官人”與“老官人”,“小官人”最早見于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名臣》有“(李文定)公曰:‘吾女不妻先生,不過為一小官人妻。’”用于稱富貴人家子弟或者年輕男子。“老官人”見《太平廣記》:“馮給事入中書祗候宰相,見一老官人衣緋,在中書門立,候通報?!弊鳛槟觊L男子的尊稱出現,但明朝后就不再有此稱呼,巧合的是“老官兒”出現時間大概是明代,《今古奇觀(上)》:……便道:“這老官兒真?zhèn)€忒煞古怪,所以有這樣事……”在CCL語料庫中“老官兒”出現在明代小說中三十次,元雜曲中十次,均代指年長男性,在上述表格里還可見保山還沿用“老官兒”作為父稱。根據以上資料推測,應是“官人”由尊稱演化出夫稱的指代功能,后類推出現的“老官人”“小官人”也沿襲了尊稱與夫稱兩種功能,“老官人”在使用中逐漸變?yōu)椤袄瞎賰骸?,至今仍在云南方言中作為夫稱與父稱使用。
從上表可以看出,在云南方言中兒子與女兒的稱呼主要為“兒子”“姑娘”,“娃”可以統(tǒng)稱小輩或者指代兒子。“姑娘”一詞在宋元以前只拆開作為單音節(jié)詞使用,合并后最初指意偏向“姑”,后期開始偏向“娘”,代指年輕未婚配女子,在云南不區(qū)分出嫁與否,都可以稱作姑娘,除了云南,將女兒稱作“姑娘”的地區(qū)還集中在西南官話區(qū)的云南、貴州、湖北以及東北官話區(qū)的黑龍江與吉林?!班铩痹谠颇系氖褂帽容^多,三個片區(qū)皆有涉及,“囡”“侄囡”“孫囡”都是常見用法,還可以用作社會泛稱,稱呼年齡較小的女性。至于兒媳與女婿的稱謂基本都是在子女的稱呼上進一步擴展,與普通話相比差別不大。
雖然云南方言中不區(qū)分前后鼻音與平翹舌,基本都讀成前鼻音與平舌,但大部分地區(qū)仍舊能夠區(qū)分“外孫”與“外甥”的讀音,這一點主要通過變韻實現。
云南方言稱謂詞總體來說較為傾向雙音節(jié),同時與單音節(jié)、三音節(jié)、四音節(jié)并存。單音節(jié)有:爹、媽、奶、囡等,大都可以重疊為雙音節(jié)使用而意義不變。雙音節(jié)詞數量最多,三音節(jié)次之,四音節(jié)最少。
1.添加前綴或后綴。云南方言中多見“老”“阿”充當稱謂前綴,且比較傾向兩字節(jié)稱謂語。使用前綴“老”的有“老爹(爺爺)”“老祖祖(曾祖父/母)”“老官/老官兒(丈夫)”等,“老”字本是實詞,在上古漢語中多表示年老或年長,從六朝起逐漸虛化,演變出表示尊敬之意,用于稱呼祖輩時可以起到尊稱長輩、與同時使用“爹”為父稱做出區(qū)別的作用,也可以在語音節(jié)奏感中發(fā)揮作用,讀起來更為順口,還有一種“反用”的現象,在稱呼父輩親屬中最小的一位前加“老”,云南富民縣就將父親的姊妹中最小的一位稱為“老孃/老叔”。關于前綴“阿”與“老”的使用,在家庭范圍內,“老”的說法先是受到“阿”的限制,當“阿”大大縮小使用范圍以后,又受到詞根重疊說法(如“爸爸、媽媽”)等的制約,歷來用于“背稱”一途,處于非正式的、補充性的地位;而這也使它逐漸獲得了一種“不正式”“不拘禮”“隨便、自然”的色彩。前綴“阿”出現頻次也較高,在云南作為外祖父母稱呼前綴的情況最多,《漢語大詞典》釋“阿2”:“名詞前綴。用在人名或姓的前面,有親昵的意味?!薄鞍ⅰ倍嘤糜诩易迤輰僦g,偏重于傳達親情;“老”如用于親屬僅限于“背稱”,而偏重于表示敬意;如果作為擬親屬稱謂,可以更自由地稱呼他人,包括初次相識的人,這逐漸發(fā)展成它的主要稱謂功用。另外,二者有一個根本性區(qū)別:“老”,成年以后才習慣采用,“阿”是兒時即慣用的[5]。
還可以在稱謂語前加“大”“二”“三”“小”等,添加后有兩種情況,第一種如“大舅”“二舅”“三孃(三姨/三姨媽)”,只是起到區(qū)別長幼的作用,第二種如“大爹(伯父)”“大媽(伯母)”則轉而指向其他親屬。
前綴“親”也是云南方言比較有特色的親屬前綴,會將認的干親稱作“親爹”“親媽”,滇南片區(qū)還可以疊加兩次前綴,稱干親為“老親爹/媽”,滇西片區(qū)除了干親外也將姻親冠以前綴“親”做稱呼。添加后綴的情況在云南比較少,有“舅子”“兒子”“孫子”等在詞根后加“子”后綴,騰沖地區(qū)還有在人名后加“子”作為親戚間近稱的用法。
2.重疊式構詞與疊加現象。云南方言親屬稱謂詞的重疊現象比較常見,祖輩基本都可以用重疊詞稱呼,比如曾祖父母(祖祖)、祖父母(爺爺、奶奶)與外祖父母(公公、婆婆),且在面稱時大量使用,可以起到尊重、親切的作用。還可以兩個稱謂疊加使用,分為定中與同位兩類,定中類有“兒子媳婦”“老祖外公”,通過前者的限定作用區(qū)分親屬血緣遠近、輩分高低,同位類一般形式為姓名+親屬稱謂,比較常見于小輩稱呼長輩。
3.復合式。復合式構詞法是指至少由兩個不相同的詞根語素結合在一起構成的一個新詞的方法,即由“詞根+詞根”的方式構成。在親屬稱謂系統(tǒng)中數量最多的都是這類“詞根+詞根”的偏正式復合詞,云南方言也不例外,“外婆”“舅母”“姑爺”等都是,只是親屬稱謂在若干年的發(fā)展中演化出數種義項,同一詞語意義偏向的不同會產生不同的意義,比如“姑娘”在不同地區(qū)可以用于稱呼姑母或者女兒。
1.同形異指現象。把一個稱謂詞用于稱呼多類親屬的現象即親屬稱謂的同形異指。云南方言中很多詞語發(fā)音不盡相同,所以此處主要討論詞形相同,但詞義卻不相同的親屬稱謂,讀音是否相同不作為考慮范疇。同形異指有兩種情況之分,第一種為在同一方言點,同一詞形可以指代不同的親屬,一般伴隨讀音變化加以區(qū)分,如昆明地區(qū)“爺爺~阿爺”可以代指祖父與伯父;第二種為同一詞形在不同地區(qū)指代不同的親屬,如“老官兒”在保山指代父親,在楚雄卻指代丈夫,類似例子可見表3。
表3 云南方言中部分同形異指現象表
2.異形同指現象。與同形異指相對的便是異形同指,異形同指現象在揭示一種親屬關系時,有尊稱、謔稱、謙稱等多種形式,如在云南騰沖稱呼繼父母時,面稱可以稱“爹/媽”或“叔叔/孃孃”,但背稱則有“晚爹/晚媽”“接腳爹/媽”,昆明稱呼丈夫時面稱也以姓名為主,背稱則可稱呼“老官兒”、“我家那個”,這些情況往往反映了情感色彩的異同,或者兩種或幾種語言使用習慣的互相影響。
1.數量存在不對稱。祖輩稱謂中,祖父的表達有“爹”“爺”“公”三種,祖母只有“奶”一種;夫妻稱謂中,丈夫稱謂有“男人”“老公”“老官兒”等7種,妻子稱謂只有六種。
2.指稱功能不對稱。如“爹”可以用于稱呼祖父、父親以及父親的兄長,“媽”只能稱呼母親,“娘”也不能單獨使用,必須與其他詞根組合比如“婆娘”“姑娘”;“媳婦”可以稱呼妻子或者兒媳,但稱呼丈夫的稱謂沒有一個能同時對應用于稱呼兒子。
3.組合使用不對稱。此處的組合使用主要考察的是建立在親屬關系上男女雙方的稱謂使用。指稱功能的不對稱必然會在組合使用時產生影響,以下圖為例:
圖1 云南祖輩與父輩稱呼對應方式
云南的祖輩、父輩稱謂其實還不算復雜,但上圖的交叉組合已經可以清晰感受到不對等的情況,稱謂在共時層面的多種形式組合本身就是漢語親屬稱謂的龐雜紛繁的反映之一,云南稱謂詞不對稱的情形是如何形成尚未有定論,還需要更多的力量投入去尋找答案。
長輩稱呼晚輩一般直接喚其姓名或者小名以示親切,晚輩稱呼長輩多用稱謂詞,平輩之間多以名+稱謂詞相稱,夫妻之間關系較為親密,面稱一般直呼其名或者昵稱等。
敘稱時在稱謂詞前加上所有格“我/我家”“你/你家”等,比如“我家老官兒”“我媳婦”等進行稱呼。
親屬稱謂泛化指將親屬稱謂用于稱呼非親屬或者陌生人,在云南同樣也比較常見,“小兒子”可以指代家中最小的或者唯一的兒子,也可以泛指男性青年(多用于敘稱),“阿叔”可以稱呼父親的弟弟,也可以泛指中年男性。
云南方言與江淮官話關系匪淺,曾曉渝,陳希[1]曾比較過云南方言與江淮官話的核心一百詞以證明兩者之間的源流關系,此處我們可以通過對比兩種官話之間的基礎親屬稱謂,對云南親屬稱謂的形成與變化過程進行初步探究。
表4 云南方言區(qū)與江淮官話區(qū)基礎親屬稱謂對照表
江淮官話區(qū)的地理位置特殊,受周邊中原官話、西南官話、贛語、徽語以及吳語的影響,其域內的親屬稱謂形式非常豐富,同一個詞的功能分配非常復雜,同形異指現象突出,比如“爺”在江淮官話中可以作為祖父、外祖父、父親的稱呼,又如稱呼父親,江淮官話則有“伯”“父”“爺”“大”“爹”“爸”六種,類似的情況僅觀上表就有很多,由于保存了親屬稱謂詞演化過程的多個義項,可選擇的造詞詞根自然更多。共時層面繁多的稱謂反映了歷時層面漢語親屬稱謂發(fā)展得久遠,從這一點來說江淮官話還有更多歷時層面上挖掘的可能。
從相同點來看,首先結合上表可以看出云南的親屬稱謂詞很多都能夠在江淮官話區(qū)找到相同或者相近的表達方式,兩者的聯系還存在于一些習慣性的稱呼中,比如南京話與合肥話都有用構詞語素“老”來指“排行最小的”[6],在父輩親屬稱謂詞系統(tǒng)中,京話中稱父親的小妹妹為“老娘”,這一點與滇中方言區(qū)的習慣一致,說明至少具有一定的聯系。
與江淮官話區(qū)相比,云南的親屬稱謂從數量上與表意上都比較簡單,并且相比起來更貼近普通話,易于理解,一致性是比較強的。不過兩者相比云南的親屬稱謂也演化出了一些獨有的特點,第一點是前綴“阿”的出現,上文已經論述過這一點可能與少數民族語言接觸有關.第二是后綴“子”的用法減少,廣泛附加詞綴“子”是江淮官話詞法的一大特色,但在云南親屬稱謂里運用已經不那么廣泛。
云南的基礎親屬稱謂詞在不同的方言點必然存在一定的語音上的差別,但從內部對比的話一致性仍舊比較強,這一點也許可以從歷史移民的角度找到答案。
云南至漢武帝以前是“西南夷”聚居的“化外之地?!盵7]此后開始逐漸有漢族移民,漢晉時期主要形式為沿驛道呈點狀式分布,但當時云南的地位比較邊緣,移民數量也非常有限,因此漢晉時期的漢語“夷化”現象比較嚴重;唐宋時期統(tǒng)治云南的南詔國一方面主動學習漢文化,使用漢語漢字;另一方面迫使大量的蜀地漢民移入云南,進一步強化了漢語和漢文化的存在,但由于當時云南相對獨立的政局使得漢文化終究不能取得主體地位;明代及其之后,隨著“軍屯制”推行,中原、江淮兩地士兵及其家眷大規(guī)模移民入滇,云南自此“夷少漢多”,漢語成為強勢語言,并在與夷語及方言的接觸影響中,逐漸形成具有地域特征的云南方言[8]。
從云南的移民歷史我們可以進行一個推論,云南親屬稱謂一致性強可能是因為一來云南方言成型時期晚,主要來源為明代南直隸官話,明代南直隸官話即明代南京官話,是融合當時蘇皖地區(qū)江淮、中原官話主要特點的一種通用語,不限于南京方言或江淮官話,已經具備一定的一致性可以通用于軍隊中;二來漢族移民數量已經占據了絕對優(yōu)勢(明代云南人口70%為漢族軍戶移民),在口語交流上便不再特意追求“夷”化,發(fā)展至今便有了一致性較強的基礎親屬稱謂語,同時“江淮方言”的源頭也能夠解釋為何云南毗鄰四川、重慶但在親屬稱謂語方面差異卻較大。
親屬稱謂是各民族在長期發(fā)展中形成的獨特的文化范疇,云南方言形成時間較晚,但相應親屬稱謂系統(tǒng)整體一致性仍然較強,在保存了部分古漢語稱謂的同時也發(fā)展出了一些特點,比如雙音節(jié)詞為主、前綴“阿”使用頻率的增加。從整體研究進展來看,云南的親屬稱謂系統(tǒng)研究還比較薄弱,成果寥寥,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
注釋:
①小類數目過多過多時用“X”代表一些難以寫出本字的成分或較次要的成分。
②符號“-”表示其他單設小類中未出現過的詞綴或小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