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還能夠（八首）

洛桑更才

迎接夜色

小河靜默，一盞燈

為螢火蟲熄滅

流竄的犬聲

多了幾許歡喜

遠處的天幕下

一座橋載滿煙火，不張揚

出發(fā)吧！

柔軟的清晨蘇醒在小鳥的叫聲里

問候每一位延續(xù)平凡的生命

一朵太陽花盛開在前方

前方有希望，萬千顆跳著的心在歌唱

出發(fā)吧！踏著清晨的祝福

去看看世間的溫暖

每一個笑容都值得我們回應(yīng)

深重的苦難也會有衰竭的時候

出發(fā)吧！我們?nèi)康囊饬x都在路上

尋找符號

走在人類鋪開的道路上

我是個矜持的拾荒者

尋找遺落的符號

情感的、文明的、自然的……

請它們到我破敗的城墻里做客

我一一擦拭、排列

本能地等待相互凝視的那一刻

如果我們能互相接受

時間和空間將不復(fù)存在

我也將得到永生

但這不是我作為一名拾荒者出發(fā)的意義

我的城墻不能落鎖

它要有一顆包容的心

善待每一個遠行的

迎接每一個遺落的，符號

走在人類鋪開的道路上

我是個矜持的拾荒者

尋找遺落的符號

情感的、文明的、自然的……

擁抱過后保持一段美好的距離

是我要學(xué)會的本能，如此

我的行走將沒有終點

我那破敗的城墻也會變得靈性

城里的他鄉(xiāng)客

迎著黎明，不計較風雨

奔騰在城市的每個血管里張羅生計

每一條路，每一棟樓都滲有他們的期許

因為故鄉(xiāng)早已不僅僅是思念，故鄉(xiāng)

是開在他們心底的深深的責任和沉重

他們割斷了情緒

在永無休止的生活這一戰(zhàn)場里沖鋒

生活壓彎了他們的脊背

但他們是最忠于生活的人

因為故鄉(xiāng)是他們的盾牌和號角

因為故鄉(xiāng)有夜夜入夢的眷戀

更要記住的一點是

他們用隱忍和無盡的智慧

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不朽的美

他們是偉大的藝術(shù)家

是這座城市的豐碑和底色

四月的城市

柳樹與急促的步伐聲相戀在山雪下

夜雨中的街道清點跪拜的心跳

掏腰包的和伸手的在茶館里和解

河的岸邊，一群小魚帶著囑托游走

笨重的公交車被一聲聲呢喃統(tǒng)領(lǐng)

小區(qū)里常駐的小狗不解為何少了骨頭的滋潤

人和人之間也多了謙讓和問候

一大波歡聲笑語即將解封

一切將迅速回歸

我不反感這種回歸

也不留戀四月的個性

我鐘情的僅僅是一兩顆真正安靜的心

其實這不是個怪圈

讓我們感到痛苦的何止生老病死

讓我們感到快樂的何止事事如愿

不管我們選擇何種忙碌，何種麻木

我們的一生終將抵達站點

我們往復(fù)于搭建和拆除各種欄桿

忠于嘗試從各個柵欄里窺探世間的密碼

我們管這個美其名曰：尋找意義

假定這是個無需辯駁的真理

那我們每個人都有下定義的權(quán)力和自覺

只是“成功哲學(xué)”有時候會讓我們迷茫

在無數(shù)次自我否定和失落中奔赴下一個路口

我們渴望品嘗到豁然開朗的快感

否定，出發(fā)，再否定，再出發(fā)

甚至?xí)浧瘘c和站在起點時的那個自己

但這并不是一個怪圈

只要心未死

縱使四肢枯竭

所有的原點也可以是終點

我們，就是“活著的意義”

如果我還能夠

我是個內(nèi)陸的孩子

但我不羨慕海浪

我可以創(chuàng)造一片大海

每日從大海撲面而來的氣息穿過

我跟海鷗打招呼

跟沉在海底的輪船說悄悄話

跟浸濕的礁石分享陽光

我還要給每一條魚介紹草原的遼闊

親吻每一座島嶼

感謝他們給海鳥一個落腳的家

如果我還能夠，我愿意將大海的平靜帶走

還大海一個波瀾壯闊

以告慰每一位昏睡的舵手

并告訴他們：

請不要停止前行

我活在你們的遠行里

從遙遠的內(nèi)陸，如果我還能夠

一個人的時候

當我一個人站在這山崗

我看見了另外的我

過去的我，未來的我

他們站在我的前后

像是有話要說

我聽見的除了風聲

就只有你倆急促的呼吸

山谷在不斷變換神通

頭頂?shù)奶栆搽x我更遠

你倆為何要伴隨我？

現(xiàn)在的我其實并需要對話的人

我的軀體也只能容得下現(xiàn)在的我

你們是怕我孤獨？

還是擔心這漂浮的山崗對我不懷好意？

就這樣吧。請你們停止

我站立在這山崗

雖說不清為何

但決不是要舍棄山腳的房舍

我會沿著人們修好的路下山

也不會踩踏，哪怕是一朵花

我都會輕輕告別

（責任編輯：哨兵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