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沂
若“不是誘惑于風(fēng)景,就是誘惑于遠方”,那么,盼了三年的這一次遠方,便升華為了燦爛的詩意。
從踏足此地的那一刻起,我便感受到來自時間的戰(zhàn)栗的美。黃昏,蒼桑的荒涼襯托著嶙峋的巖壁,只是沉默。山嶺間稀疏的草木,是淡漠的蒼翠,蒼翠得沉重。恰是濃郁的無際的穹,若有千鈞的云肆意涂抹著山色,時有啞的孤冢零落在蒼茫間,守著支離的慘笑,纏綿著荒涼的絕美。四野是山,或深或淺的青,劃破野云的散漫。(大柴旦)
蒼桑的沉默。圣潔的荒涼。
肅靜的張狂,天地緣起之處。
馬背上駝鈴間的世界,左邊是浪濤,右邊是山野。這是一片絕對神圣之地。匈奴鐵騎,秦關(guān)漢塞,埋沒在黃沙之下的喘息,是億萬年前海洋的身影。(青海湖)
雨落,雨歇。光與霧交織的山影,眼際是花海無垠中一張長椅上的雨囈,滴落著此岸晴空的渴望。(茶卡鹽湖)
山,好遠。遠得嵌在了云的失落中?;囊爸谐聊碾姉U,是生命踏足的痕跡。于是,我意識到——
——花曾開過。(德令哈)
駝隊。大漠。來往的幽幽的駝鈴,倒映在駱駝?chuàng)溟W的眼簾中,那汪寧靜的黑暗,在殘陽幻滅下仿佛閃爍著笑意。
悠遠得有些沉重的駝鈴,已經(jīng)在無際黃沙間回蕩了幾千年。抬眼,一影鷹掠過,消逝在遠方的夜色中,我,同駝背上伏了幾千年的文明一道,永遠前行在大漠懷中。黃沙凝然,西風(fēng)無意拂開莫高窟的容顏。低語的塵埃中,我虔誠地聆聽時間的傾訴,一筆筆顏色,描繪著封存的火種,千佛之地,繚繞著平靜的神圣。因,緣,生,死,彷徨在走不出的輪回中。沉默著沐浴在佛光慈笑的千年里,淚恍乎在對信仰斑斕光輝的深愛中。久久地凝視,那褪色的圣潔純凈的笑意,痛了兩千年。
好長的夏天啊。
我——
在大漠,在長河。
駝鈴是公元851年的悠悠,殘陽,沉寂了幾千年。
我——
在秦漢,在隋唐,是魏晉,是明清。
佛窟,青燈古佛,梵音千年。
陽關(guān),葡萄美酒,詩念千年。
這便是獨屬這個夏天的——絲綢之路。
我在,一直都在。
就如同等待千年的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