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海棠花開

龔林莉

海棠花開，春去秋來。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外婆是村子里有名的小美人，雖然已花甲之年，卻是神采奕奕，一襲白發(fā)梳得很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兩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腰桿子挺得直直的，很有精神氣。

記得在我去外婆家前一天母親囑咐我說：“外婆最喜歡的花是秋海棠，最喜歡的食物是海棠糕，最喜歡做的事是去照顧院子里的秋海棠。所以，在外婆不高興的時候你就去給她買海棠糕，但不要瞎亂碰院子里的海棠花?！蔽也唤苫螅和馄艦槭裁催@么喜歡海棠？但我見母親說得認真，也沒敢問，便牢牢記下了。

我跟著母親走在去外婆家的小路上，當時是秋天，風(fēng)輕輕地吹著，天上云輕輕飄著，樹上鳥兒輕輕鳴叫著，還可以聞見橘子樹的清香，看見田地里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的稻草，令我心曠神怡，更加期待見到外婆了。過了許久，我望見了院子里開得張揚的秋海棠，和站在秋海棠前笑瞇瞇看著我們的外婆。

“秋！”母親一邊喊著外婆的名字，一邊奮力奔向外婆，外婆笑說：“都多大人了還毛毛躁躁的不像話。”卻走上前將飛奔而去的母親抱了個滿懷。母親高興地在外婆臉上小鳥啄食似的親了一口，還將我抱了起來也讓我在外婆臉上親了一口。外婆拍著手嘴里叨叨著：“好啊好??！”母親笑了，笑得很孩子氣、很稚嫩、很真實，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笑容。

走進房子，放好東西后母親沒有休息，她拿上剪刀和籃子去院子里摘海棠花了。外婆一直默默跟在母親的身邊，見母親要去摘花，她也二話不說地拿上籃子去和母親一起摘。

海棠花呈彎曲狀，開著粉紅的小花，在小花旁邊摻雜著綠色的小葉子，令人產(chǎn)生亂枝縱橫的美感。有的還是花骨朵，鼓鼓的，好像馬上就要開出鮮艷花朵;有的已經(jīng)開出了無數(shù)的小花，像是披了一件華麗的衣服。海棠花旁擺放著一盆盆蝴蝶花開得正艷，像一個個舞者，在陽光下像起舞，吐露出它那迷人的芬芳。母親摘著摘著就笑了，外婆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笑。外婆問母親：“你在笑什么？”母親回：“我也不知道。”這是一個很任性的回答。外婆無奈地搖搖頭，不理她了。

摘完海棠花母親接著走進廚房，去準備海棠糕了。我就和外婆一人搬張椅子在院子里賞花賞夕陽。我想起了昨天的疑惑，于是我就悄悄湊到外婆耳邊將母親囑咐的話重復(fù)給外婆，問道：“外婆呀，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海棠??？”外婆聽完滿臉洋溢著笑容高興地說：“你媽就是個傻姑娘，不是我太喜歡海棠，是她記得太清，我只跟你媽提了一次海棠花好看，她就把滿院子種滿海棠;你媽買的是秋海棠，秋天開，你媽又是秋天回，種了好，花一開我就知道你媽媽要回來了，我的女兒要回來了……”

第二天母親要走了，外婆拉著母親的手囑咐了一遍又一遍，不愿松開。母親對外婆說：“沒事，下個花開我就回來了?！蔽覜]有忍住落下了眼淚，原來母親也一直知道外婆愛花的原因，她也一直愛著外婆的，母親還是離開了，外婆還是好好照顧著海棠花，等它開花，等她的女兒回來。

我們家現(xiàn)在也種了一盆秋海棠，不一樣的是，現(xiàn)在不是外婆等媽媽，而是媽媽等外婆。每年秋天，待海棠花開外婆就會從江西趕到廣東，帶著風(fēng)塵和愛來見她的女兒。

（指導(dǎo)老師：鄧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