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海鷗

文 蔣建偉

一滴水的卑微

一

畫一只鳥，在你手心，

一點一點飛呀飛。

飛到小時候，

樹葉當?shù)褍捍担?/p>

知了叫著叫著，太陽也打瞌睡。

吹一口氣，在我頭頂，

一口一口吹呀吹。

吹到天黑了，

樹下當床兒睡，

嘴角笑著笑著，星星多么美。

如果全世界的大海都撤退，

變成眼窩里的淚水。

如果連淚水都沒用，

誰會在乎一滴水的卑微？

二

恨一個人，走一條路，

停下的一步就是那結尾。

人海里認出你，

還是那么親，

我們哭著哭著，花兒一樣枯萎。

愛一個人，去一座城，

所有的日子化成了蝴蝶。

夜風起舞，

那么卑微，

蝴蝶一只一只，它們往哪兒飛？

如果全世界的海水都是甜的，

都給你也無所謂。

如果連無所謂都有用，

我多想成就一滴水的傳說，

哦，

哪怕它，

一直，很卑微。

三

大海里的一滴水，波濤洶涌里的那個誰，

哪怕死過一回，換來愛過一秒，

臉，

也是燙的……

如果海水不是咸的

一

如果海水不是咸的，

椰風不是咸的，

可是哦，

它，又是怎樣的？

如果海水不是咸的，

夏天不是咸的，

可是哦，

它，又是怎樣的？

如果海水不是咸的，

陽光不是咸的，

可是哦，

它，又是怎樣的？

我知道想你是甜的，

眼眉心是笑的，

笑也是甜，

連眨一眨眼都是有意思的

二

如果你的姓名只剩一個字，

我會一筆筆寫成日記，

有一天哦，

它，惹我哭泣。

如果我把淚水裝進漂流瓶，

漂洋過海笑著去找你，

那一天哦，

你，會在哪里？

如果他們都說海水是甜的，

咸的偏偏說成了甜的，

這騙人的愛情，

它，是不是游戲？

我知道等你是甜的，

年月日是苦的，

苦也是甜，

連換一換姿勢都是值得的

有些話

就像陷阱，上面爬滿了鮮花或者葛藤。

叫不上名字的雜草也笑呵呵伸出手，

說你好你好。然后問，你好嗎？

真的？你，真的確定……

就像沙灘，上面堆滿了可愛的白亮亮的骨頭。

潮汐多少次把它們的祖先摔碎，鵝卵石那么碎，

繼續(xù)摔打。還不解恨，你怎么不很疼？

求饒吧？只一下，我就住手……

我不是你的沙子，

也不是埋葬某某人的墓穴，

有些話就像一具幸福的肉體，

被你擁抱撫慰親吻，

和你一起腐爛成泥。

哦，小港灣

我捧起一汪小小的泉，

指縫下那一條條線，

它們的臉水靈靈，

匯成一個小港灣。

她后來去了哪里，

胖了瘦了還是一點沒變？

想她想成一棵苦巴巴的樹，

守著白沙灘。

哦，小港灣，小港灣，

我多想變成一只鳥一只鳥一只鳥，

好好找你，看你——

老了，還想看。

你送我一張小小的相片，

那年的你多么孤單，

你的短發(fā)海風吹亂，

劃出一道小弧線。

我坐船去了那里，

找呀找呀還是沒有找見。

晚上想她一雙急慌慌的眼，

夢見你出現(xiàn)。

哦，小港灣，小港灣，

我多想變成一排潮一排潮一排潮，

好好親你，吻你——

一天，一整天。

大海不遠，小港灣不遠，船不遠，我不遠，

回來吧，回來吧，

回來吧……

親愛的海鷗

親愛的海鷗，你為什么飛來？

難道你不知道臺風將至，

漁船歸港，

沒看見這一群冷颼颼的云？

親愛的海鷗，你為什么飛來？

難道你不知道異常平靜，

寂靜無聲，

沒看見這一片黑沉沉的海？

我知道你是最懂我的，

我知道你是最愛我的，

可愛情卻是騙人的，

就像一道方程式，

無解。

親愛的海鷗，你捎來誰的信？

難道你不知道一天以前，

結果變了，

沒看見一個人大雨中在喊？

親愛的海鷗，你叫著誰的名？

難道你不知道眼淚變成鹽，

堆滿海灘，

沒看見一張臉呆呆地看天？

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我知道你是最想我的，

就像一道海航線，

很短。

你飛過我所有看過的方向，

你愛過我所有愛人的目光，

飛過大地山巒和海港，

啊，落在我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