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表情

文/丁東

每個人的故鄉(xiāng)都有一座城市，一座富有表情、長滿精神、安放靈魂的城市。而張家港就是那樣一座站在我身后、融入我血液的城市。

大四那年，我陪動手術(shù)的父親在城區(qū)的醫(yī)院度過了十九個日夜。那時，城市是矮小清瘦的，僅有幾條短窄的街道，“一根煙抽完，一條街到頭”，車輛稀稀落落，不見高樓大廈；城市里的人是憨厚樸實的，未褪去鄉(xiāng)下人的本色。后來，我從鄉(xiāng)下調(diào)入城區(qū)，至今已三十余年。

閑暇時，我喜歡四處走走，像逡巡自己的領地一樣，仔細打量這座城市。時走時停，沉醉于谷瀆港、青龍橋、慕葭橋、北橫套、橫河里、大菜巷、小河壩的地名傳承和楊舍堡城墻磚里的往事；品味著陳家場、朱港巷、后巷里、營盤弄、鐘鼓弄、道士巷、向陽弄興盛更替的氣息和痕??；在馬路的交叉口，目睹城管人的辛勞；在樟樹的蔭涼里，聆聽勞動者的歌聲；在小巷的旮旯處，咂摸煙火氣的人間。如此，我便安享了這座城市的生動和鮮活，被一個個故事感動，被一縷縷溫情撫慰，升騰起對這座城市無限的熱愛。

倘若不出門，我喜歡佇立陽臺或小書房，在十五樓的高處，默默打望這座城市，前賞湖光，后觀煙火。在我心里，她不再是一座由各類大小建筑堆砌的城市，而是由一個個靈動、奇異、多彩的線條組合的生命體。

南北呼應的暨陽湖、沙洲湖，縱橫城區(qū)的環(huán)城河、一干河、橫套河、小城河、新沙河，飽含了悠長的史韻、純美的詩韻和綿長的情韻；跨越河流的一座座橋梁，如拱、如虹、如鷹、如琴、如幾……形狀各異，儀態(tài)萬千；閃爍的霓虹，沖天的光束，給這座城市籠上了一層神秘炫麗的面紗；一串串奔流不息的車燈，讓數(shù)十條馬路如銀河從天而降……虛實變幻，交相輝映，織就了這座城市曼妙的身姿、豐盈的笑意以及誘人的魅力。

大多數(shù)年輕人無法理解這座城市是如何在篳路藍縷中完成華麗蛻變的，而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卻能從這座城市由悲到苦、由苦到憂、由憂到喜、由喜到甜的表情變化中讀懂這座城市。當年，為了實現(xiàn)城市夢，勤勞而智慧的張家港人，不分晝夜勞作，奪取農(nóng)業(yè)高產(chǎn)；不遺余力擔土，貫通水網(wǎng)水系；不辭勞苦奔波，換回機聲隆?。徊挥煞终f筑路，實現(xiàn)四通八達；不留后路拼搶，建成保稅港區(qū)；不等不靠爭取，引進大批項目；不聲不吭苦干，創(chuàng)成文明城市……

在自豪、歡欣之余，也有好幾次，我像一位患得患失的主婦，茫茫然站在十字路口。我想在這座城市的臉上，搜索她明天究竟會是怎樣一副歡快的表情——不僅是出于對故土熱愛，更因為她早已把每一位港城人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聚焦在一個觸手可及的點上。

當下，這座長江下游南岸占地999平方公里的城市，必須承載150萬人的夢想，容納150萬人的幸福。無論是老城改造，還是新城拓展；無論是人才集聚，還是創(chuàng)新突破；無論是生態(tài)保護，還是文明創(chuàng)建……她都必須以新時代高質(zhì)量發(fā)展的要求為導向，以每一位港城人舒心的笑臉為追求，再出發(fā)，再飛躍。

我想在步入老年的時候，在一頁自己的詩經(jīng)中，再次閱讀這座城市，閱讀漫長歲月滯留大地的背影，閱讀時光車轍駛過人間的痕跡。在這座城市持重沉穩(wěn)的表情中，在這座城市灼灼閃耀的光芒中，看到一個個宏偉的夢境，轉(zhuǎn)化為一個個生動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