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落在胡家堰(組詩)

如果春風(fēng)從一開始，就是那個

執(zhí)琵琶的歌女

那些花瓣，肯定會隨著琵琶聲落下

如果，她舒緩地拔弄

小雨點

肯定會在桂池村青色的瓦片上

不斷輕快地，跳動

下著春雨的傍晚，多美好

在雨中回家

仿佛趕著去聽一場評彈

每個老家伙心里，肯定正演奏著

某一小段熟悉的曲目

如同春水

漸漲的。胡家堰和站在楝樹下的少年

唱歌的和聽歌的人

唱歌的，只顧著歌唱。只要他用

僅剩一枚中指的左手

摁住電吉他的弦，他就是完整的。

聽歌的人，也是完整的。

他們在香樟樹下

在路燈旁，在不銹鋼小盆前

圍成一個圈。任憑那熟悉的旋律

帶著他們追溯，昔日種種。

那一枚手指正起伏，在琴弦上

歌聲沙啞。樟樹正在夜風(fēng)中落下殘花

空白十四行

有沒有這樣一種白，中間空空的

越使勁去想，就越記不起

某個故事的具體細(xì)節(jié)。

像一支完整的藕，突然被外力掰開

猝然分離的，一端與另一端

兩個截面都會

有千百條絲線，被扯斷。

這些肉眼無法計數(shù)的

藕絲，曾聯(lián)接著一個又一個孔隙。

接近透明——

就如同若干年后，兩個老人在公園

錯身而過。春風(fēng)吹落

小路旁的杏花

多空蕩。這么白，仿佛整整隔了一世

在潔白的丅恤上

把自己

印在潔白的T 恤上，既負(fù)疚又興奮

他有虛胖的軀體

污垢那么多。而全棉纖維那么白

仿佛一下子就讓圖案上的人

也瘦了，純凈了少許

燕子又將春色去

我重新提及的家燕，不知是否就是

去年筑巢在牛腿下的那對。

求偶成功后。它們不斷地銜來

麻、線，靡草的根或莖。

唾液和泥巴是最好的粘合劑。

當(dāng)然，周而復(fù)始的

春天除外。翹首期盼除外

你說的亙古不變，那種愛情也除外。

窗 外

畢竟到春天了，鳥鳴是擋不住的。

各種、各樣的鳥，都在啼叫

各有各的叫法。有的高昂、有的激越

有的低沉，像清明時節(jié)

在江邊樹林或草堆。多動聽的合奏啊

隔著揚子江，仿佛也能聽見

有人在合著節(jié)拍歌唱

旋律悠揚，就像后院怒放的春花。

雨，下了一整天

沒有停歇的意思。沒關(guān)系

反正誰也不去理會

一個人，因為春雨發(fā)呆

在桂池村。天水缸的水漫出來

旁邊的石槽也滿了，水里

養(yǎng)著幾株金錢草

若雨勢緊密，水面上

翠綠色的小錢，就會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