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
湯壽潛是清末民初最杰出的實業(yè)家和政治活動家之一,還是晚清立憲派的領(lǐng)袖人物,辛亥革命時,做過第一任浙江都督,后來又成為南京臨時政府第一任交通總長。然而,他一輩子對官位、名聲、金錢看得極淡,最為人稱道的是“甘于自苦”。
作家包天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某年,他坐二等車,突然想要去三等車看看,結(jié)果看見湯壽潛廁身于販夫走卒之中,縮在壁角看報。在當(dāng)時等級分明的社會,像湯壽潛這樣的大人物,何以蜷伏于此?包天笑后來問朋友,朋友說:“他生性如此,亦不足怪。”
某次,做鐵路局督辦的湯壽潛從松江乘船去上海龍華巡視工程,一個富商見他身穿土布短褂,一副老農(nóng)打扮,很是瞧不上,還疑心他偷了自己的銀子,冷言譏諷。哪知船一到岸,成千上萬的人都來歡迎這個“老農(nóng)”,富商這才知道他的身份,嚇得長跪在地。湯壽潛一笑了之,不予追究。
與極其儉樸的生活相比,湯壽潛愿意承受因清廉所致的自苦更使人感動。
湯壽潛與滕春楦交情甚厚,兩人到桐廬陽山畈——滕春楦的私產(chǎn)游玩時,談到身后事,滕春楦慷慨地說:“我這里有大片的山林和田地,任你挑選,只要你看得中意,我就送你五十畝?!睖珘蹪摦?dāng)即謝絕了朋友的好意。
光緒二十年,湯壽潛在安徽青陽做知縣時,對衙役要求極嚴(yán),絕不允許他們敲詐勒索百姓。清代衙役的工資很低,但油水很多,湯壽潛這樣做,無疑斷了一些人的財路,有人甚至因此無法養(yǎng)家。碰到這種情況,湯壽潛就從自己的俸祿和所著《危言》一書的稿酬中擠出錢來接濟他們。湯壽潛在此只做了三個月知縣,卻賠了三百多兩白銀,連回家的路費都是靠《危言》一書的版權(quán)費。
1898年,清政府與英國簽訂《蘇杭甬鐵路草約》,借款修路,出賣路權(quán),消息一出,全國沸騰。1905年,湯壽潛發(fā)動旅滬浙江同鄉(xiāng)集股自辦全浙鐵路,只用了三年就建成了這段鐵路。為了節(jié)約經(jīng)費,湯壽潛“不受薪金,不支公費,芒鞋徒步,忽杭忽滬者無論矣”。1914年,全浙鐵路收歸國有,袁世凱考慮到湯壽潛的巨大付出,獎勵他二十萬元,他堅辭不受。袁世凱派人送到他家,他轉(zhuǎn)手捐給了浙江教育會,這筆錢后來用來建立了浙江最早的公共圖書館。
關(guān)于“甘于自苦”,湯壽潛在遺囑中說,“吾生平恒以自苦為極……吾終之后,斂用野服,勿稱故官,毋赴于位,毋受賻贈,在位者茍以追飾之禮見加,勿受也?!庇纱丝梢姡瑴珘蹪摬⒉灰浴白钥唷睘榘?,而是將此視為一個知識分子應(yīng)有的操守。
而這都源于他的家國情懷。湯壽潛成長、為官的時代,中國危機四伏,被外國人肆意欺侮。耳聞目睹江山如此破敗,湯壽潛心急如焚,他尚未正式出仕,便歷數(shù)年之功寫成《危言》一書,指陳時弊,提出變法,一時間震驚朝野。20世紀(jì)初,他熱心于君主立憲,在1906年與張謇等人成立預(yù)備立憲公會,出任副會長,連續(xù)三次發(fā)動全國性國會請愿。1909年,他又擔(dān)任浙江咨議局議長,強烈要求清政府兌現(xiàn)自己的政治承諾。
一個人對國事關(guān)心、參與到這種程度,他的“忘我”“無私”也就變得自然而然。湯壽潛的甘于自苦,既是一種人性的純度,更是一種靈魂的高度。
【原載《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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