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微
每次寒暑假開始前,大家都會忐忑地等待著班主任發(fā)放“學生成績冊”。
那個巴掌大的紅塑料皮小薄本是決定少年們假期質(zhì)量的關鍵。紅本里面除了記錄各科成績之外,還有兩欄比較重要,一欄是“班主任評語”,一欄是“家長簽字”。
我的成績,不好不壞,父母每次看到我的成績冊,都會臉一沉接著一聲嘆息,然后把它丟回給我,說一句:“算了,吃飯吧?!蔽乙矎膩矶疾辉谝狻鞍嘀魅卧u語”,因為從上小學開始,歷任老師寫的評語不外乎這么幾句:“該學生在學校尊重老師,團結(jié)同學……望更努力學習?!?/p>
但是楊震宇當了我們的班主任之后,改變了游戲規(guī)則。他沒給我們發(fā)那個紅本,而是親自挨家挨戶送“本”上門,當著我們的面交到家長手里。
我至今還清楚記得,那年我父母跟楊震宇見面那二十幾分鐘的全過程。
起初,我媽特別矜持,而我爸則用力挺直腰板,打算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勢發(fā)表一番演說?!傲河朴谱魑膶懙貌诲e!以后,沒準也能寫本書,拍成電視劇,在這兒播出?!睏钫鹩钫f到這句的時候,頭往電視的方向點了點。
當時電視臺正在放一部很火爆的連續(xù)劇,是我媽的最愛。甭管家里發(fā)生多大的事,只要電視臺播放這部劇,她一定準時守在電視旁,跟著劇情的發(fā)展一會兒歡喜一會兒嘆息,看得特別忘我。
所以,當楊震宇把我跟電視劇扯上關系時,其沖擊力可想而知。我的爸媽眼睛齊刷刷一亮,又齊刷刷地轉(zhuǎn)向電視,再齊刷刷轉(zhuǎn)回頭看楊震宇,雙雙閃爍出幾道不可思議的光芒。
楊震宇以一句“如果碰上有遠見的,梁悠悠的作文起碼能在全省拿個獎”作為結(jié)束語,然后禮數(shù)周全地說了幾句拜年的吉利話,就起身告辭了。
楊震宇家訪后的那個寒假,我過了一個自當學生以來就沒有過的最輕松愉快的春節(jié)。在那年的學生手冊中,楊震宇顛覆了“班主任評語”的傳統(tǒng),對每個少年的評價都很獨到,沒有使用套詞,沒有連續(xù)使用既有書面語,一改既有的八股文,用創(chuàng)新的文風給每個同學都寫了一段推心置腹的留言。
我還記得他給我的評語是:你有時候清醒得像清澈的湖水,平靜,單純。有時候又糊涂得像一團糨糊,混沌,糾纏。希望你以后多清醒,少糊涂。
旭日摘自《再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