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歆煒
湖
她站在湖邊,靠著雕花的漢白玉欄桿,湖面已升起薄霧,她雙手插在口袋里,緊了緊身上的白色羽絨服。雨絲拂了拂她的長發(fā)和帽子上的羽絨,風(fēng)片晃了晃萌出綠意的柳條。
她看著湖面撒網(wǎng)的小船,看著此刻蹲在船舷上坐享其成的鸕鶿,她似乎擁有了漁夫的心境,即使寒冷讓她再一次跺了跺腳,也并不在意。
看夠了湖上的薄霧和漁船,看夠了岸上的垂柳和夾竹桃,湖岸的霓虹燈及時(shí)地亮了起來。流浪歌手的吉他聲響了起來,酒吧的音樂聲響了起來。
但這似乎提醒了她,夜晚已經(jīng)降臨,她有什么事要急著去做,她有什么人要急著去見,她要迅速地融入到這個(gè)燈紅酒綠的城市里。她把帽子拉到頭上,轉(zhuǎn)身離開,她有一雙煙籠寒水的眼睛。
青廬里
雨,天與地之間的藕斷絲連。戴著口罩,呼吸的霧氣冒上來,停留在眼鏡片上,雨水中的汽車駛過,拖曳著流線型的光,路燈像一顆顆閃爍的煙花。
門外的芭蕉落地生根,幾年過去,長成了一個(gè)圈,它和雨水中的紅花檵木,檐上的藍(lán)雪花,共同讓小酒館的夜晚色彩斑斕。
闊別的歲月請(qǐng)省略,往昔如昨。座位上牽著手上課的女孩,寫好信折疊成樹葉的女孩,已為人妻,為人母,好兄弟也看慣了潮起潮落,春花秋月。雨打芭蕉的音符,淹沒在歡歌笑語和玻璃杯清脆的碰撞聲中。
你打著傘從雨中走來,是一片朦朧的人影,直到你把傘遞給我,你才清晰起來。你手上四分音符的青墨,像貝多芬十六分之一的黑人血統(tǒng)。
酒? 狂
你在石頭上作畫,我在石頭里參禪,石頭上含苞的睡蓮,是我凡心里升起的火焰。
琴行的窗臺(tái)上,天竺葵和旱金蓮正在開放,牽繞的葫蘆蔓攀爬在樹枝上。我們就坐在葫蘆鏤空的燈光里,煮山泉水摘薄荷葉泡茶,檀香斜插在一介小舟上,像一支搖櫓出沒煙波里。
你起身坐到琴臺(tái)前,赭紅的直裾深衣,湖藍(lán)的齊胸襦裙,云鬟里的楠木發(fā)簪,指尖卻流露出一曲《酒狂》。你本該在荷塘前,撐一把油紙傘,讓雨落下來,讓荷塘的錦鯉撐開荷葉,讓最小的那只撐開一葉銅錢草。
琴聲不在琴弦上,而在你的指尖上。滿天的繁星是酒花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