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化與多元化：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分析
——以《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為例

◎樊淑琴 李金鑫

奧斯卡從1927年創(chuàng)立之初，一年一度的電影盛會從未間斷。相較于每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男女主角屢屢引爆話題，而“最佳紀錄片”獎項對于不少國內(nèi)觀眾來說卻略顯小眾和陌生。根據(jù)奧斯卡官方網(wǎng)站現(xiàn)已公布的第92界紀錄片評選規(guī)則，其中對于紀錄片是這樣的定義，“取得資格的紀錄片從理論上必須為非虛構的電影片，涉及文化、藝術、歷史、社會、科學、經(jīng)濟以及其它領域。在強調(diào)事實、非虛構的情況下，紀錄片可以是對真實事件的拍攝，或運用部分的情景再現(xiàn)、資料片、劇照、動畫、單格拍制以及其它拍攝技術。”紀錄短片的評選規(guī)則與紀錄長片除了有時長不得超過四十分鐘的限制等細微不同，其他基本一致。

筆者以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短片《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為例，分析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的類型偏好、敘事策略、主題表達、情感傳播等方面在《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中的具體體現(xiàn)，研究奧斯卡獲獎記錄短片背后的“多元”價值，以期為我國紀錄短片的發(fā)展帶來啟示。

一、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的類型化趨向

結合奧斯卡紀錄長片的評選，根據(jù)影片的類型和表現(xiàn)方式的不同，可以大致將其分為人物傳記、社會生活、自 然地理、戰(zhàn)地紀實等類型。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的評選緊跟時代的變化，越來越多的“邊緣地區(qū)”、“邊緣人物、群體”和顯著的社會問題受到關注。近十余年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的獲獎記錄有著明顯的類型化傾向，人物傳記、社會生活、戰(zhàn)爭類紀錄片似乎更受奧斯卡紀錄短片的青睞。

（一）人物傳記類——個性的展現(xiàn)

傳記片，就是以電影形式、紀錄片形式制作的傳記。以電影形式制作的傳記叫做傳記電影，更進一步細化為以紀錄片形式制作的傳記就叫做人物紀錄片。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近15年來的獲獎記錄中，按照上述分類方式劃分，人物傳記類紀錄短片有6部之多，可見人物傳記類紀錄片在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的題材中占比不小。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中對人物選取的范圍較為廣泛，既有聲名顯赫的名人，也有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從近十余年的獲獎記錄中作品來看，奧斯卡獲獎記錄短片中所選取的人物逐漸呈現(xiàn)平民化趨勢，但無論是名人還是平民，他們在時代的大背景下都有著各自鮮明的個性。

（二）社會生活類——全面的寫照

社會生活類紀錄短片是奧斯卡的大熱門，因為這種記錄形式可以從不同的側面展現(xiàn)社會生活的真實全貌，其涉及的范圍極為廣泛，包括兒童、女性、宗教、人權、教育等眾多話題。第92屆最佳紀錄短片《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講述了阿富汗的年輕女孩們在戰(zhàn)火紛飛、局勢動蕩、隨時可能遭遇危險的環(huán)境下，學習閱讀、書寫和滑板的故事。男女地位的不平等，她們極少擁有運動的機會，是滑板讓她們看到希望，打破現(xiàn)狀。大量反映社會問題的紀錄片的出現(xiàn)，給那些特殊的群體帶來了希望，越來越多的人關注社會問題，這也將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社會的進步發(fā)展。

（三）戰(zhàn)爭與和平——歷史的鏡像

戰(zhàn)爭類紀錄短片相較于人物傳記和社會生活類紀錄短片，在奧斯卡獲獎記錄中所占比重相對較小。在和平時期對戰(zhàn)爭類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和研究，是對戰(zhàn)爭及其戰(zhàn)后影響的解讀，無疑是對反對戰(zhàn)爭、珍惜和平的宣傳和呼吁。如，2011年馬爾科姆·克拉克用了一周多的時間拍攝的《六號女士：音樂拯救了我的生命》，并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完成制作，該紀錄片全長38分鐘，于2013年夏天公映，2014年3月一舉贏得第86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主人公Alice是二戰(zhàn)時期納粹大屠殺中最長壽的幸存者，也是最年長的鋼琴家。她當時被送進納粹集中營后，因為納粹的政治宣傳需要音樂演奏者的緣故，Alice用音樂在集中營中給自己和兒子營造了一個伊甸園，也為他人帶去了巨大精神力量。

二、《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的創(chuàng)作特色

（一）備受關注的主題選擇

《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屬于充滿人文社會關懷的社會生活類紀錄短片。該片圍繞一家目前在阿富汗、柬埔寨與南非，為1600多名孩子提供教育與援助的非營利組織“Skateistan”（滑板斯坦）而展開的。因為滑板，阿富汗的女孩們克服了對戰(zhàn)爭的恐懼，找到了生活的勇氣。在這十幾年的時間里，許多知名的滑板手也紛紛加入“Skateistan”，教授普通家庭的女孩們滑板與知識，盡自己所能來幫助女孩們。

紀錄片又被稱為“創(chuàng)作的藝術”，是創(chuàng)作者基于自己對生活的觀察、對人生的感悟。導演卡羅爾·迪辛格（Carol Dysinger）在紐約大學電影學院任職，從上世紀70年代起，開始關注阿富汗這個國家。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塔利班在阿富汗全境內(nèi)實施了極為嚴苛的伊斯蘭教法，許多女性權益被無限制擠壓。2001年塔利班被趕出了阿富汗，但時至今日，許多阿富汗女性仍沒有受教育權，沒有穿衣自由……女孩們參加體育活動的機會是非常有限的。在世界各地的角落，或許還有數(shù)以萬計的婦女兒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盎蛟S，紀錄片的價值和力量正在這里，通過最真實的鏡頭和故事，拷問內(nèi)心——我們到底能做什么？”《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的創(chuàng)作者在選擇這個題材時，不僅出于自身女性視角的關照，同時緣于其對世界范圍內(nèi)女性的關注。隨著《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拿下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勇敢的阿富汗女孩們也在被世界認識，這也許并不能真的為阿富汗帶來和平，但至少這部影片邁出了第一步。

（二）多重交織的敘事策略

從敘事視角來看，首先是拍攝視角，這部紀錄短片選擇的拍攝主體是一群阿富汗普通女孩們以及她們的家庭。如，開片的一組鏡頭從一雙正在縫補的手緩緩上移，露出整個簡陋的房間，媽媽和七個孩子盤腿坐在地上。這種拍攝主體平民化的選擇，更加貼近真實的現(xiàn)實生活，拉進了大眾和影片的距離，也更能使大眾與影片內(nèi)容產(chǎn)生共鳴。其次是敘述視角，該片主要運用了外聚焦型的敘述視角，這種視角是紀實影片常用的視角，敘述者嚴格地從外部呈現(xiàn)每一件事，采用的一種觀察、記錄式的敘事，極具客觀性，同時，也使故事情節(jié)帶有謎一樣的性質(zhì)。片中女孩兒們在戰(zhàn)火中堅持學滑板，激起觀眾對故事結局的期待。最后是女性視角，導演卡羅爾·迪辛格本身擁有老師的身份，她很快和女孩們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她能從女性的視角出發(fā)來講述她們的故事。為了拍攝這部講述阿富汗女孩的電影，她的工作團隊也全部選擇了女性，也更加凸顯了導演從女性視角出發(fā)的拍攝理念。

在敘事結構上，該片采用的是人文社會紀錄片中最常見的一種中心線串聯(lián)式的敘事結構，這種敘事結構有明顯的發(fā)展主線，大多以時間為主要的敘事空間，按照事件發(fā)展的自然順序展開敘事。短片把女孩們學習滑板這一事件作為主線，將學習滑板分為幾個故事序列：如何正確的站在滑板上、滑行、蕩板、滑拋臺等。這序列之間相對獨立，又充滿了內(nèi)在聯(lián)系，與女孩子的家庭生活場景交叉進行，顯示出女孩兒們學習滑板，逐漸克服恐懼，獲得勇氣的成長過程。

（三）引發(fā)共鳴的情感傳播

情感傳播只是一個廣泛的概念，從不同的研究角度出發(fā)對情感傳播概念的界定也有所有不同。李偉代從電視節(jié)目制作的視角出發(fā)，認為情感傳播就是通過情感的渠道，把人類共通的情感注入電視畫面之中，使觀眾在情感的體驗、想象、享受中自覺地接受故事敘述，從根本上與其建立起一種持續(xù)的、長久的情感關系。紀錄短片作為大眾媒介之一，其功能也不只是單純的記錄，紀錄短片本身也是情感傳播的載體。

練習滑板是該片最具情感聯(lián)結的地方，女孩們上滑板課的第一天是練習站到滑板上，其中不少女孩花了整整一個月才能站穩(wěn)滑動，就在一次次練習中學會克服恐懼。片子里，當小女孩從坡上摔下來而哭得令人心疼，年紀不大的滑板教練不斷強調(diào)，“別太脆弱”、“覺得自己脆弱的就別來”、“這是屬于強者的地方”……在文化課的課堂中，老師問女孩們：“什么是勇氣”女孩說：“走進學校學習就是勇氣”“去學習去閱讀去公開發(fā)表我們的看法都需要勇氣”……在影片的結尾，每個女孩面對鏡頭說出了自己閃閃發(fā)光的夢想，有的想當飛行員，有的想當眼科醫(yī)生，有的想當老師，有的想當記者……她們并不是無知者無畏，學校附近每周最少也有一次炸彈襲擊，她們清楚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但她們依然對未來充滿著向往，滿懷著希望。這些鏡頭，這些話語令人動容，這種情感，穿透屏幕感染到觀看者——底色或許悲涼無奈，但仍然充滿希望和陽光。

三、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的“多元化”探尋

（一）內(nèi)容題材的“多元”

“類型并非純粹意味著一成不變的標準化運作套路，而是在類型的框架之下尋求電影敘事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打造一個包羅萬象的兼具開放性、創(chuàng)新性、新鮮感的藝術話語系統(tǒng)。”

奧斯卡紀錄短片的獲獎名單涉及多個國家，內(nèi)容題材也是多種多樣。根據(jù)筆者對近十五年來奧斯卡獲獎記錄短片名單的整理分析，按照內(nèi)容劃分，獲獎記錄短片涉及最多的是社會生活類，其次是人物傳記，最后是戰(zhàn)爭類紀錄短片。其中社會生活類紀錄短片近年來在主題選擇上都比較側重于關注兒童、女性的生存環(huán)境，如，《潁州的孩子》、《Smile Pinki（微笑的蘋吉）》、《Strangers No More（不再是陌生人）》等，反映的是貧困地區(qū)的兒童在教育、醫(yī)療上缺失。而《Saving Face（拯救容顏）》和《河中女孩：寬恕的代價》題材內(nèi)容是對在宗教束縛下女性生活的展現(xiàn)。人物傳記類和戰(zhàn)爭類紀錄短片的題材大多都是對戰(zhàn)爭的反思。而《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既有對兒童教育的關注，也有對宗教籠罩地區(qū)女性生活地位的擔憂，更有對戰(zhàn)爭的反思、對美好和平生活的向往。涉及同性題材的《保險被拒》更是體現(xiàn)了奧斯卡所關注的內(nèi)容題材都是同時代的重大社會問題，隨著國際的開放、時代的變化，奧斯卡獲獎記錄短片在內(nèi)容題材的選擇上也更加開放和多元。

（二）影片價值的“多元”

電影作為一種重要的信息傳播載體，其包含著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內(nèi)容，對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多元”價值的探討，自然也離不開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內(nèi)容。奧斯卡作為美國本土電影獎項首先要滿足其政治要求，通俗來說就是要符合美國主流政治文化思想，緊跟時代變化，反映時代特征，展現(xiàn)時代精神。政治正確的前提也是美國文化軟實力的展現(xiàn)，和美國文化向全球的滲透輸出。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在選材上，對第三世界社會的關注，既充滿了人文關懷，也是對美國內(nèi)部社會結構問題的映射。影片本身所傳達出的精神價值也是美國英雄主義價值觀的體現(xiàn)，紀錄短片中所塑造的人物、群體充滿了勵志精神，在簡單的敘述中觀眾也能被《女孩的戰(zhàn)地滑板課》中女孩們勇敢爭取自由的權利所打動。奧斯卡雖然以藝術至上為評選標準，但評選出的電影都帶有對社會文化等問題的深度思考，在社會文化傳播上也有著深刻的意義。越來越多的奧斯卡獲獎紀錄短片在取得了商業(yè)上的成功的同時，也要承擔好相應的責任，兼顧社會政治價值和人文價值的“多元”發(fā)展。

（三）產(chǎn)業(yè)影響的“多元”

奧斯卡做為面向全球電影界設立的一個獎項，到如今已走過了92個年頭，成為全球影迷心中一個很重要的標尺，其在商業(yè)上的成功一方面可以讓影片獲得更多的關注；另一方面，高額的票房誘惑也會導致許多紀錄短片的制作失去初心。而奧斯卡的最大的價值在于，它在人們心中的權威地位。正因如此，眾多電影人，包括演員、導演、編劇等電影藝人們也把獲得奧斯卡獎項作為莫大的榮譽，能在同行那里獲得的最高贊美，是他們事業(yè)的終極目標。而得到奧斯卡的獎項更是對于一個偉大的電影人對于電影事業(yè)付出青春的最大肯定。紀錄短片的制作相較于紀錄長片來說，影片時長短，投資相對少，這為新興電影人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我國紀錄短片的發(fā)展也應順應國際紀錄短片發(fā)展的“多元化”趨勢，在題材的選擇上要更加的全面廣泛，增強對“人”的生存發(fā)展、對時代突出問題的關注；紀錄短片的創(chuàng)作者要守住初心，在謀求商業(yè)價值的同時，也要注重社會文化價值的輸出；中國的紀錄短片想要走出國門，還需要在開拓國際市場方面不斷努力。

注釋：

[1]劉震：《多元化的奧斯卡獲獎紀錄片研究》，武漢大學2013年學位論文

[2]張曉雅：《奧斯卡導演楊紫燁:紀錄片不會是徒勞的影像》，《數(shù)碼影像時代》2016年第10期

[3]朱霜：《國內(nèi)情感傳播研究的范式演進》，《今傳媒》2018年第3期

[4]王秋碩：《當代中國類型電影發(fā)展關鍵詞舉隅》，《文化學刊》2015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