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坫篆書藝術研究

郭明月

摘要：清代被稱為“書道中興”的一代，隨著金石學、考據(jù)學的興起、新的碑版石刻的出土發(fā)現(xiàn)為書法藝術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契機，篆書藝術在乾嘉時期也獲得了極大發(fā)展，涌現(xiàn)了一大批書法名家。錢坫是其中的代表書家之一?！墩汛郀┬鳌氛f他“最精篆書，得漢人法”，在當時書壇中享有很高的聲譽。作為乾嘉學派的一員，他的學書經(jīng)歷、書法藝術風格對當時的書壇以及后世的學習起到了重要作用。本文將通過對錢坫的生平、學書經(jīng)歷的梳理、書法作品的解讀，來探討他的篆書藝術成就。

關鍵詞：錢坫 ?篆書 ?藝術風格

錢坫（1744-1806）字獻之，號小蘭、十蘭。江蘇嘉定（今屬上海嘉定區(qū)）人。錢大昕之侄。家學淵源，熟讀經(jīng)史，精通訓詁，書法工小篆。《國朝先正事略》說：“獻之工小篆，不在李陽冰、徐鉉下，晚年右體偏枯，左手作篆尤精絕”。乾隆三十九年（1774）鄉(xiāng)試中副榜，授陜西乾州通判一職，后升知州、兼署武功縣。著有《詩音表》《車制考》《十六長樂堂古器款識考》等。

一、錢坫學書經(jīng)歷

錢坫幼年聰慧，在成長過程中受到叔叔錢大昕的影響，對《左氏春秋》《史記》《漢書》等均有涉獵。包世臣《錢獻之傳》云：“錢坫少孤貧，於世事無所通曉，獨好讀古書?！卞X大昕將自己所藏的唐代李陽冰的《城隍廟碑》贈予錢坫臨習，錢坫對此帖愛不釋手，勤加練習，不久便形神兼?zhèn)?。錢坫篆書風格恪守李陽冰，取法高古?功力深厚、線條均勻，古雅而富有韻致。錢坫曾刊一印章“斯冰之后，直至小生”?！肚宄笆贰吩疲骸佰阕瓡涨敖^后，翁方綱見之嘆絕，以為神授，遂以篆書名天下。”錢坫在晚年得了風疾，右手偏廢不能執(zhí)筆，改為左手作篆，形成了古茂生動、沉著蒼勁、氣勢龐大的新面貌。

清初乃至乾嘉時期，篆書無論在取法上還是在創(chuàng)作上，可供借鑒的范本非常匱乏，這個時期的篆書創(chuàng)作主要以繼承李斯、李陽冰為主，結字均勻、線條婉轉流暢，稱為“玉箸篆”。以錢坫為代表的清代早期篆書名家對“二李”篆書的繼承，也推動了玉箸篆在清朝的復興局面。作為乾嘉學派著名學者，錢坫在學術上和書法上都有很高的成就。錢坫在金石學研究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而金石學本身和書法有著密切的關系，他在長期的治學生涯中積累起來的深厚學養(yǎng)，使得在書法上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作品有很高的品味和韻味。清朝篆書藝術的繁榮發(fā)展，乾嘉學者可謂起到了巨大作用。

二、錢坫篆書風格和書寫觀念

錢坫的篆書風格有兩種特點，一種是“玉箸篆”，蒼勁沉著，方整均勻，線條淳厚，挺秀入古，力道充沛，被稱為“無一懈筆”;還有一種是在晚年右手偏廢改用左手作書后，幾乎不作玉箸篆了，吸取了金文古樸蒼勁的特點，字形方圓并舉、講究錯落參差，用筆高古蒼厚，活潑生動，擺脫了作品中存在的平庸呆板，缺乏生氣的舊貌，頗具新意。

藏于上海翥云藝術博物館的《清錢坫篆書七言聯(lián)》，釋文：六經(jīng)讀罷方拈筆 五岳歸來不看山，款署：錢坫，印章：“十蘭”朱文方印、“錢坫私印”白文方印。上有鑒藏?。骸袄殊炙亍敝煳姆接。寺?lián)書體為典型的玉箸篆，起筆收筆不露痕跡，字形略呈長方，線條勻稱，轉折圓潤有度，恰到好處。書風古茂生動，蒼勁沉著，結字對稱，典雅端莊，線條粗細一致，圓潤勁挺。

嘉定博物館藏的《清錢坫篆書六言聯(lián)》，釋文：獨與白云有約 遙疑積雪生香。（見圖）款署：嘉定錢坫，印章：“錢坫獻之”白文方印、“一字靜子”朱文方印。

以上兩件作品是錢坫壯年時期篆書作品中的佳作。結字修長，字形安排妙趣橫生，加入了金文的創(chuàng)作因素，整體面貌勻稱規(guī)整、干凈清雅，“鐵線”功夫深厚。

上海博物館藏的《錢坫的篆書八言聯(lián)》，釋文：架有異書門無俗客行為世表文作詞宗，款署：嘉慶丙寅三月，十蘭錢坫。印章：“錢坫獻之”白文方印，“跳扁病夫”朱文方印，起首鈐“左手作篆”朱文長方印。上有鑒藏?。荷下?lián)鈐“古堇周氏寳米氏秘笈印”朱文長方印，下聯(lián)鈐“寳如珍藏”“楊鑒”朱文方印。此聯(lián)作于嘉慶十一年（1806）。

嘉定博物館藏的《清錢坫篆字卷》，釋文：發(fā)言為論，下筆成章，逸態(tài)橫生，新情振起，風雨爭飛，魚龍各變。方之圭璧，涂山之會萬重。譬似云霞，赤城之巖千丈?？钍穑红V亭先生大人訓正。嘉定錢坫。印章：“錢坫之章”白文方印、“跳扁病夫”朱文方印?！肚邋X坫篆字卷》共六行，四十四字。此軸有秦小篆的用筆特色，起筆和收筆一絲不茍，結體平穩(wěn)對稱，典型的錢氏玉箸篆風格，與“二李”小篆可謂一脈相承，顯示出對古典篆書法制的遵循和堅持。

嘉定博物館藏的《清錢坫篆書五言聯(lián)》，釋文：詩人廿四品 帖臨十三行，款署：嘉慶八年，嘉定錢坫書。印章：“錢坫之章”白文方印，“跳扁病夫”朱文方印?！澳魏我宰笫肿鲿敝煳拈L方印。此聯(lián)作于嘉慶八年（1803），是錢坫于去世前三年所書。

《錢坫的篆書八言聯(lián)》《清錢坫篆字卷》《清錢坫篆書五言聯(lián)》此三件作品上有印章“跳扁病夫”、“左手作篆”等，當在晚年右體偏枯后以左手作書。錢坫以其超凡毅力改為左手作篆，筆力蒼厚、耐人尋味，較之其右手書尤精絕。

錢泳《履園叢話》記載：“（錢獻之）老年病廢，以左手作篆，難于宛轉，遂將鐘鼎文、石鼓文及秦、漢銅器款識、漢碑題額各體參雜其中，忽圓忽方，似篆似隸，亦如鄭板橋?qū)⒆?、隸、行、草鑄成一體?！卞X坫在右手偏廢之后，轉而廣取諸體之長融匯鐘鼎之氣與漢碑樸拙于一身，左手書篆別具韻味和格調(diào)。篆書講究筆筆中鋒、鋪毫運行均勻?qū)ΨQ，左手作篆非常不易。錢坫運筆穩(wěn)健，筆力遒勁，益勝其右，確乎難能可貴。

嘉定博物館藏的《皇清誥授中憲大夫詹事府少詹事錢君墓志銘》蓋，釋文：皇清誥授中憲大夫詹事府少詹事錢君墓志銘，作于墓志蓋5列19字，筆筆中鋒，古茂生動，典雅端莊，將鐘鼎文、石鼓文及漢碑書體摻雜其中，顯示出獨特的、拙樸厚重的風貌。

三、錢坫篆書對當時書壇的影響

錢坫被稱為“清代篆書第一人”，他完整的繼承了先賢經(jīng)典，并使傳統(tǒng)寫法完整有序的流傳下來，為清代篆書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連接作用。錢坫精通訓詁之學，于篆書亦有大成就，翁方綱謂之“獻之之學，博而有要，不泥古亦不戾古”，亦有論者稱“乾嘉學者中專工篆法者，以錢十蘭為最精”。錢坫、洪亮吉、孫星衍等一批學者型篆書家在用筆和結字方面能夠做到“以古為師”，傳承秦李斯、唐李陽冰的“玉箸篆”風格，作為當時社會上有著很大名譽聲望的書家，他們自身的書法創(chuàng)作，對當時的書寫環(huán)境和寫書理念以及對篆書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都有著積極的示范作用。這些學者型篆書家精研金石文字學，在研究過程中抄寫、臨摹，逐漸具備了規(guī)范準確的篆書字法，他們的書寫創(chuàng)作對于篆書的發(fā)展起到了良好的促進作用。

錢坫晚年篆書風格又有所突破，但沒有跳出“二李”的范圍，不如鄧石如的隸筆做篆，開一代之先河，引領了篆書的創(chuàng)新，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但他的價值在于通過對經(jīng)典的傳承，使篆書創(chuàng)作和實踐研究逐漸成熟，引起世人對篆書的重視，為之后的書法創(chuàng)新奠定了深厚的基礎，意義不可謂不珍貴。

參考文獻：

[1]彭福慶.錢坫篆書研究[D].中國藝術研究院，2015.

[2]宋立.乾嘉學者篆書觀念及鄧石如篆書接受問題研究[J].中國書法，2017（04）：193+195-196+198-202+204-205.

[3]王其秀.錢坫金石學研究述評[J].安徽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34（01）：34-37.

[4]陳鴻森，潘妍艷.錢坫事跡考證[J].中國典籍與文化，2011（04）：53-59.

[5]孟宗.乾嘉時期篆書興盛的研究[D].中國美術學院，2018.

[6]寧楠.清代篆書“復古”之風研究[D].渤海大學，2012.

[7].清 錢坫 篆書詩軸[J].中國書法，2015（19）：118.

[8]孫樂.從錢坫篆書看乾嘉時期玉箸篆的繼承與復興[J].畫刊（學校藝術教育），2014（08）：48-49.

[9]吳民先.斯冰遺韻 文儒清標——讀錢坫篆書對聯(lián)[J].中國書畫，2003（04）：73.

[10]張俊嶺.朱筠與乾嘉篆書[J].收藏家，2012（04）：34-40.

[11]朱樂朋.乾嘉學者書法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2007.

[12]朱樂朋.論清代乾嘉學者的書法創(chuàng)作成就[J].山東社會科學，2010（04）：6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