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焰雜記

陳剛

云南的七月，天是頂喜愛下雨的。去麻栗坡那日，天色陰暗，霧氣包藏山峰，裹挾著雨水。車在山林間疾馳，穿梭，隱沒，片刻不停。山高路遠(yuǎn)，采風(fēng)的一行人到達(dá)麻栗坡縣城后，做了短暫的休憩。

麻栗坡縣城四周環(huán)山，山底有一條河，河水綠茵茵的，名叫疇陽河。城里人依河而居，在兩岸修建了居所。受狹窄、陡峭的地形制約，各家的房舍占地面積雖不大，樓層卻是建得極高。財力充盈的人家還建有地下室。城區(qū)的大致樣貌與山城重慶形似。

麻栗坡多產(chǎn)麻栗樹。城區(qū)四周山上的麻栗樹，枝葉繁密的，四季常青。麻栗樹的生長速度極慢，長至人高，便要花費(fèi)去十余年光景。麻栗樹生長雖緩，但山里并不乏近十米高的大樹。麻栗樹的枝干堅韌，水分少，砍倒了不需要經(jīng)過晾曬便能生火，且耐燃?？撤r，刀斧若是不夠鋒利，是極難撼動的。除外，麻栗樹還具有防蟲蛀的特性，不易朽壞。路邊商販?zhǔn)圪u的各式農(nóng)具中，使用到的木料部分，也多是用麻栗樹制成的。走在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用至“包漿”的鋤柄。

深秋時節(jié)，麻栗樹的果實(shí)成熟后，果殼呈青灰色。放牧的人見了，會擇取些，待回到家后，便將其置于火塘內(nèi)烤。麻栗果堅硬的果殼，經(jīng)過炭火炙烤，會變得香脆。吃的人坐在火塘邊，用火鉗夾出果子，邊吹氣降溫邊剝殼，清理潔凈后送入口中?？臼斓穆槔豕伾鹑粞蛑?，口感香脆，但不易消化。

麻栗坡年輕的婦女，體態(tài)纖細(xì)，愛美。她們撿到圓潤的麻栗果，不忍一吃了事，會用納鞋底的錐子將果體鉆通，刻上各式紋理，做成飾品。

沿河走了一會，我們繼續(xù)乘車往大山深處行去。下午五時許，我們到達(dá)了大火焰村。彼時，天色尚且明朗，四處皆有蟬鳴。我們一行人在農(nóng)戶王榮天家吃晚飯，大家都喊他老王。老王家的住宅旁，有一條自崖壁上傾瀉而下的山溪，水落地上的聲音很是清脆。隨風(fēng)飄動的水汽滋養(yǎng)著巖塊上的青苔，使其顯得格外油亮。

大火焰村居于谷底，山高，天黑得快。樹上的蟬仍在奮力地鳴叫，室內(nèi)卻早已亮起了燈火。飯畢，我便留在了老王家。其他人則繼續(xù)乘車前往其他村莊。半個小時后，夜降下了它的帷幕。濕潤的霧氣在黑夜的映襯下，顯得愈發(fā)濃厚了。

次日晨，濃霧散盡，大火焰村的原貌得以顯露。村子依山而建，前有一條小溪，背靠山石。村口的公路自各家門前經(jīng)過，蜿蜒向前，連通越南。

老王留短發(fā)，人長得黑壯，愛抽水煙。喂完牲口，他見我起了，便邀我喝早茶。他將水煙筒遞給我，我覺得嗆，沒接。我遞紙煙給他，他說勁小，也沒要。我二人相視一笑，坐在火塘邊喝茶，閑聊，各人抽著各人的煙。我生性內(nèi)秀，不擅長言辭。老王卻與我相反，他話題極多。聊到大火焰，老王說村子是從其他地方遷過來的，說著便起身拿墻上相框里的照片給我看。在西南地區(qū)，過去有一句俗語：“漢族在街頭，苗族在山頭，壯族在水頭?！崩贤跻患沂敲缱?，過去的村落建筑與現(xiàn)在的磚樓自然不同。老王稱自己在山頭的村落為寨子。寨中建筑多用木材修建的。老王家的房屋有三層。一層由幾根粗直的圓木柱子搭建的墻壁構(gòu)成，用于圈養(yǎng)牲口。較之一層，二層與三層多了木墻與木扉，分別用于生活起居，堆放糧食。屋頂蓋的陶瓦，呈深灰色，有筒瓦與板瓦兩種。板瓦是曲面方形的，筒瓦則如同刨去半面的竹筒。好的瓦片，應(yīng)是色澤一致，無破損，缺邊，掉楞，裂紋等缺陷。瓦片的鋪設(shè)工作極簡便，卻需技巧。鋪設(shè)時，屋脊應(yīng)平直，脊與瓦接觸的縫隙處得嚴(yán)密。才能使瓦在屋面上“坐窩牢固”，無下滑的現(xiàn)象。其次，蓋瓦的人，應(yīng)不恐高。為避免人從高處跌落，居下打雜的人，只靜默地做著自己的事：不敢高聲語，恐驚蓋瓦人。一座好的瓦房，常是兩者俱佳——形似飛燕，質(zhì)若魚鱗。

苗族的寨子，多是由這樣一間間同多異少，相互依靠的榫卯式房舍組成。在苗寨里，唯建在寨子中央的寶塔式建筑，能讓人一眼尋出許多的不同之處。此寶塔式的建筑，最下層由杉樹或松樹立柱支撐。立柱外圈18根，內(nèi)圈4根，共計24根。寶塔共計十一層。每層各皆是八邊形制，覆有青瓦，瓦沿扁長。逐層而上，塔身漸小，且每層都有屋脊獸。居于最高的兩層，間距逐漸增大，形制為一至九層的逆轉(zhuǎn)，似僧帽。屋脊獸種類極多，常見的有龍、天馬、鳳、狻猊、獬豸等。據(jù)傳，苗族是蚩尤的后代。老王寨子里寶塔上的屋脊獸便是蚩尾。蚩尾，也稱鴟尾，是水之精，修之，能辟火災(zāi)。此寶塔式的建筑，有個極貼切的名稱，叫八角塔樓。八角樓的一樓，有木質(zhì)靠椅供人歇腳，卻只在喜慶的節(jié)日使用。因其內(nèi)可存放蘆笙，亦稱作“蘆笙樓”。樓內(nèi)有能夠伸縮的樓梯，人可由下往上攀爬，存取蘆笙，或是對樓身進(jìn)行修葺。但因樓內(nèi)空間狹窄，人置身其中，得蜷縮著身體，無法長時間地逗留。

老王看著照片里的圖景，神情懷念，低頭“咕嘟咕嘟”地吸口水煙?！凹热簧岵坏谜樱瑸楹芜€要搬遷？”我如是問老王。老王復(fù)吸了口水煙，答曰：各有各的好處。山上的寨子是族人世代生活的住所，時間長了，難免生出感情。而今遷進(jìn)的新居，蓋房時國家給了補(bǔ)貼，且距離越南近，交通便利。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村里人和“大火焰”這個村名沒變，雖不似故土那般熟悉，卻可以做邊貿(mào)生意。

抽完水煙，老王起身去宰雞。我在一旁給他打下手，用水壺接院里的水放在火塘的三腳架上燒，給他燙雞毛使用。清理好雞，老王說雞得用子母泉的泉水煮，肉質(zhì)才鮮美。我二人帶上打水的工具，行至村口，便見到了防控新冠病毒疫情的卡點(diǎn)。守卡的是大火焰村的村民，每兩戶人家輪值一日。我與老王去時，守卡的是三個婦女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我穿著白T恤，黑色運(yùn)動褲。他們穿的都是苗服。隔著十多米遠(yuǎn)，他們便對我這個衣著“怪異”的外地人有了警惕，紛紛戴上口罩。走近后，經(jīng)老王的一番解釋，我在卡點(diǎn)依次登記，量體溫，掃了防疫的二維碼。因天氣熱，我出門時并未戴口罩。辦好手續(xù)，我正欲往前走，他們卻問我為何不戴口罩。詢問聲入耳，我面帶愧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們見我的躑躅樣兒，忍俊不禁的。笑畢，他們給我講了邊境防疫的規(guī)定，并贈予了我一只新的口罩。

子母泉在村后的山坳里，四周長滿翠綠的樹，雜亂的青草，穿過一片玉米地便能看到。子母泉鑲嵌其中，宛若兩顆貓眼石。積蓄泉水的池子由石頭砌就，一小一大，小的是母泉，大的為子泉。母泉修在高處，蓄有一方水，偏矮的一側(cè)開有小孔，幽涼的水自孔洞內(nèi)流出，而后匯入子泉。母泉如同一位正在哺育子女的母親，流出的水平緩，而又竭盡全力，不知疲倦。較母泉的狹小，子泉則大了不少，只深度，目測就有三米深。泉內(nèi)有兩群黑頭短尾的蝌蚪，一上一下的，靜止不動。我看了許久，蝌蚪仍無半點(diǎn)動靜，不禁疑心是假的。我隨手在路邊折取了一棵象草，欲一探真假。象草在麻栗坡各處的鄉(xiāng)村極常見，幾乎每戶農(nóng)家都會在石漠化嚴(yán)重的荒地，路邊，或是地埂上種植。以給牲口提供草料，養(yǎng)護(hù)水土。

剔去象草肥嫩的葉片，我將其伸入水中攪擾蝌蚪。看似距水面只有半尺深的蝌蚪群，任我用細(xì)長的草莖如何去夠都無法觸碰到。直至我的手肘沒入水中，蝌蚪方才緩慢地游動了一下漆黑的軀體。它們只游動了幾厘米便停下，似乎是在對我的行為表示不屑一顧。好在我得以確定它們是活物了。

天氣雖炎熱，可子母泉的水卻是清冽的。老王用自家中帶來的水瓢舀水。水在泉里是淡綠色的，在木瓢內(nèi)是褐色的，到了桶里是天藍(lán)色的，并無半點(diǎn)雜塵。打好水，我與老王二人各提一桶回家去了。關(guān)于子母泉，大火焰村還流傳著兩則傳聞。一則是：孕婦飲子泉水，得男孩兒;飲母泉水，得女孩兒;若是兩水混合飲下，便能生雙龍鳳胎。這則傳聞，老王是不愿相信的?？僧?dāng)兒媳懷有身孕，老王與他的老伴卻又是每日到子母泉取水給兒媳婦飲用。兒媳婦生產(chǎn)時，果然誕下了一男一女。第二則傳聞，是大火焰村的村民在子母泉內(nèi)放養(yǎng)了金魚引發(fā)的。據(jù)傳，金魚入池內(nèi)后長勢極快，魚身有巴掌寬。泉內(nèi)的水自金魚放入之日起，便日漸淺了下去，最后竟有了干涸的勢頭。那年，大火焰村近三個月滴雨未落。村里的老人說，不下雨是因在泉內(nèi)放養(yǎng)了金魚所致，村民便將信將疑地取出了金魚。是夜，天空中果然落下了滂沱的雨。

午飯的主菜是老王煲的三七雞。飯后，老王的老伴與兒媳二人洗過碗筷，復(fù)坐在了縫紉機(jī)上。老王到院里喂牲口。我無事可做，便坐在一旁看婆媳二人縫制衣物。縫制的布料是從鎮(zhèn)上批發(fā)商手里買來的。婆媳二人的工作是布料上“撒花”。聽多了他們用苗語交流，加之老王的教導(dǎo)，漸漸的，我也學(xué)了幾句像吃飯、再見、你好這樣的常用苗語。苗族的支系眾多。從老王一家的穿著來看，應(yīng)屬于白苗。老王的兒媳與我同姓，且都是單名，叫陳燕。陳燕人長得水靈，愛笑。婆媳二人縫制的圖案中，動物有龍、鳳、老虎、蝴蝶等，植物以梅、蘭、菊、桃為主，色澤艷麗，對照強(qiáng)烈?？p制圖案時，針法講究疏密聚散的變化，采用了滿地花的方式，注重服飾整體的協(xié)調(diào)感。陳艷她婆婆縫制的圖案，則顯得莊重華貴，有牛馬、花木，生活勞作以及節(jié)慶時的場景?？瓷先崆楸挤?，飽含濃郁的田園生活氣息。陳艷縫制的服飾，圖案雖不似婆婆那樣花哨，卻也含有著許多的寓意。如林黛玉進(jìn)賈府那般，處處精心，針針有意。在陳艷的介紹中，我還了解到苗族服飾中所特有的民族文化元素。譬如：褶裙上的線條，是苗族先人遷徙時跨過的河流，翻越的山嶺;花腰帶上的“馬”字紋和水形波紋，是遷徙時萬馬奔騰的景象;背牌上的方形環(huán)紋，是古時他們曾經(jīng)擁有卻又失去的土地。

陳艷只讀過初中，義務(wù)教育完成后就回家一邊務(wù)農(nóng)，一邊跟隨母親學(xué)習(xí)刺繡。這些民俗知識，她便是在這段時間里學(xué)到的。陳艷邊縫制衣服，邊與我交談。在我二人的談?wù)撝?，她提及最多的，屬苗族的花山?jié)。

苗族的花山節(jié)，也叫踩花山，跳花，每年農(nóng)歷正月初二至初六舉行。屆時，來自各個村落的人，便潮水般地涌入花山場。圍繞“花桿”跳三步舞、蹬腳舞，打“蘆笙架”，跳獅子舞，斗牛。青年男女則穿著苗族色彩艷麗的衣服，對唱山歌，傾吐鐘情，一旦相愛，即互贈信物，直至緣定終身。

陳艷與她的丈夫，便是在花山節(jié)那日，通過對唱山歌的方式認(rèn)識的。最終，兩人相互傾慕，并結(jié)了婚。我知道壯族青年在對唱山歌雙方中意后，女子會將自己縫制的鞋墊贈予情郎，作為見證雙方愛情的信物。至于苗族會送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向她打聽具體唱了些什么內(nèi)容時，她面帶羞色，只說“用苗語訴說愛情，你聽不懂。”其余的便不再多言。而關(guān)于信物的事兒，更是只字未吐，只顧著低頭掩面而笑。

陳艷講的踩花山中，我最喜爬花桿那段。

花山節(jié)無桿不成花山?；U是用一棵粗直的杉樹做成的，高約30米，刮去樹皮，修去枝叉，僅留頂尖上青翠的樹冠。花桿用繩索立直，埋于選好的花山場中心?；顒拥呐e辦者會在距桿頂兩三米的地方，掛上紅、黃、藍(lán)、白四色寓含喜慶的長幅彩旗，以及蘆笙、豬頭與幾斤白酒。爬花桿不僅需要充足的體力，還得性格堅韌，講究技巧，方能登頂。桿上凡是爬桿者能夠摘取的物品，皆為其所有。當(dāng)然，大部分的爬桿的人并不具備這些能力的，多是因?yàn)榱?，爬幾下就順桿滑落，做了無用的功勞。

生活在農(nóng)村的人，是離不開土地的。大火焰村的村民，雖然各有各的營生門道，平日里卻也種點(diǎn)兒莊稼。老王家種的是玉米。忙完家務(wù)，老王收拾農(nóng)具，預(yù)備著去地里薅草，讓我在家閑著。我不喜靜，想隨他去。他便讓我提了桶紅色的油漆。

老王家的地石漠化嚴(yán)重，如若不是石縫里長了翠綠的玉米，我想在地的前面加上個“荒”字，或許定義的更準(zhǔn)確。地里的玉米植株矮小，加上花穗，才剛有我的肩膀高。穗葉包裹的玉米棒，也只有我家鄉(xiāng)的三分之一。自老王的父親去世后，老王有巡邊的習(xí)慣。只要家中無大事，他每日外出勞作時，都會沿著大火焰村附近的界碑走一遍。薅完草，天色尚早。我二人便朝邊境線走。大火焰村的山從遠(yuǎn)處看不高，山勢也平緩?？僧?dāng)開始攀登時，我才知道其中的艱險。山里遍地是堅硬、突兀的石頭，雜草與帶刺的藤蔓充塞其間，每走一步，都需要借助刀棍開道。老王在前用刀開路，我緊隨其后，用粗硬的象草稈拍打戳人的藤蔓。時近三點(diǎn)，天干氣燥的。我與老王每隔十五分鐘左右，輪流飲一次行軍水壺里的水。水才下肚，便立馬轉(zhuǎn)化成豆大的汗珠從身體里冒出。行軍壺里的水，也漸從清涼轉(zhuǎn)為溫涼。

時近兩點(diǎn)半，氣溫到達(dá)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水很快就被我二人喝完了，然而身上的汗卻還在不停地流。我與老王二人各用象草葉做了一頂草帽遮蔭。爬到山頂，我的衣服貼在了皮膚上。“那里就是越南的寨子了。”歇了口氣，老王指著前方山腳下的村莊說。我從背簍里拿出望遠(yuǎn)鏡，聚焦一看，發(fā)現(xiàn)越南的村落與大火焰村很相似。

村里有穿苗族服飾的人在活動。老王說那八成是從他家買去的。仔細(xì)觀察，越南的村落與大火焰村還是有區(qū)別的。他們墻上掛的是黃星紅旗，大火焰村掛的是五星紅旗;越南村落里的建筑較之大火焰村簡易，顯得落后不少。在405界碑，老王一直朝四野觀看，似是在尋找著什么東西。我循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前方除了山，別無他物。老王看了一會，顯得有些失落。他從背簍里取出一塊洗到泛白的毛巾擦拭著界碑。我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么，便用鋤頭清理界碑附近的雜草。清理好界碑，老王開始用油漆給界碑上的字增色?？粗兊镁}默的他，我試著找些話題。老王一邊刷漆一邊與我說話。從談話中，我得知毛巾是他父親平日里洗臉用的。刷到最后一下，老王說：“我父親的腿就是在這被炸沒的。”

我想，老王這句話的意思應(yīng)該是：如果他父親沒有觸雷的話，應(yīng)該還健在。人死不能復(fù)生。老王懂得這個道理，故而他通過這種方式紀(jì)念逝去的父親?；氐郊遥覍⒃诮绫浇鼡斓男∈^送給他。他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收下了。

余下的幾日，老王帶我到大火焰村附近的各處邊防哨卡走了一圈。返程的車隊抵達(dá)大火焰時，老王給了我一個禮盒。車再次啟動。老王站在家門口笑著向我們揮手，動作顯得有些生硬。我回以同樣的禮儀，同時，說了句從他那學(xué)來的苗語：“再見?！?/p>

返程的路上，我反復(fù)猜測著盒子里的東西。盒子里放的許是一件苗服，許是子母泉的水，許是一只殺好的母雞。最好是母雞，想到此，我不禁有些羞愧，又為沒有烹飪的鍋具而苦惱。回到出租屋后，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禮盒。靜置在盒里的是：半塊潔凈的石頭，以及一株柔嫩的象草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