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義視角探析《心靈奇旅》中的本我覺醒

楊雨桐

摘要：2020年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給全球經(jīng)濟發(fā)展、文化交流、貿(mào)易往來以及全世界各國人民的生活都按下了暫停鍵，人類被迫駐足，從而擁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人生的意義。在這樣的契機下，皮克斯動畫電影出品了一部探討人生真義的動畫片《心靈奇旅》，本文將從存在主義出發(fā)，探析電影中主人公本我意識的覺醒，從而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人生的意義。

關(guān)鍵詞：心靈奇旅? 存在主義? 自我覺醒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16-0162-03

一、電影簡介

這部影片是由最具創(chuàng)造力的皮克斯工作室制作的，該工作室曾制作過無數(shù)上乘的動畫電影?！缎撵`奇旅》的導演是彼特·道格特，他所創(chuàng)作的《飛屋環(huán)游記》和《頭腦特工隊》均被稱為神作。2020年上映的《心靈奇旅》無疑是皮克斯公司獻給這一不平凡的一年最治愈的禮物。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位大齡的中學音樂教師，雖然很有才華，卻總是與機會失之交臂。有一天當實現(xiàn)夢想的大門向自己打開的時候，主人公毫不猶豫地準備放手一搏，卻遭遇意外身故。死掉的主人公的靈魂進入了由導演構(gòu)建的一個虛擬世界，即生之來處“the great before”，也被稱作“靈魂培訓學?！?。在這里每一個未出生的靈魂都需要進行培訓，從而具有獨一無二的個性。每一個靈魂會被指定一個靈魂導師，負責幫助這些未出生的靈魂找到生命的火花“spark”，集齊徽章，才能去往地球，繼而成為人。主人公死后便成為了心靈導師，并被匹配幫助一個叫做22的靈魂去找到通往地球的路。然而22是一個對地球充滿敵意的人，并且接受過許多導師幫助卻至今仍然沒有找到自己的靈魂。當22看到擁有著不成功人生的主人公想盡一切方法重回地球的時候，22突然對地球充滿了好奇，并決定幫助主人公重回地球。在生之來處世界中還存在著一個“忘我境界”（the zone），在這里游蕩著忘我之境的靈魂和被執(zhí)念所困的靈魂，22在這里找到了能夠幫助主人公重回生命的“風之月”。最后在“風之月”的幫助下，主人公和22均回到地球，并開啟了冒險的旅程。這部電影雖說是拍給小朋友看的，但片中主人公故事情節(jié)的設(shè)定映射到成年人身上還是引起了許多共鳴。幸運的是，有些人會在生命中遇到一些可以改變?nèi)松壽E的契機，使自己不再執(zhí)迷于事業(yè)、夢想、理想和抱負這些“虛無”;而有些人終生無法跳出自己編織的網(wǎng)，在自己的周圍筑起一座座高墻，將周圍的一切打上馬賽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更純粹地完成最初設(shè)定的目標。電影最后實現(xiàn)了夢想的喬容光煥發(fā)地坐在回家的地鐵上，他望著車窗反射的自己，覺得成功后的自己跟身邊匆忙趕路的行人并無異樣，也瞬間領(lǐng)悟到那些生命中看似平凡的美好就是存在的意義。于是，在喬的幫助下，靈魂22放下了心中的執(zhí)念，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火花“spark”并飛向地球。喬也因為幫助22找到火花而得到了重生的機會，這一次喬決定要享受生命的美好。

二、存在主義理論

任何一種意識形態(tài)都是在一定的社會存在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存在主義哲學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開始形成，20世紀20年代末逐漸體系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和結(jié)束后一段時間內(nèi)，進一步擴展到整個歐洲，20世紀50年代遍及美國和世界其他地方。由此可見，災(zāi)難、痛苦、不幸、恐怖和絕望，是存在主義哲學產(chǎn)生、發(fā)展、傳播的客觀條件之一。不難看出，2020年新冠疫情的突然爆發(fā)使人類感受到焦慮與無助，正是在這一系列情緒的影響下，人們開始反思自身，審視自己的人生。以海德格爾和薩特為代表的存在主義理論強調(diào)以尊重人的自由和人的尊嚴為基礎(chǔ)，使其在新的歷史環(huán)境下具有現(xiàn)實意義。在前人理論研究基礎(chǔ)上，薩特對存在主義進行了較為徹底的概括和總結(jié)，并提出了著名的“存在先于本質(zhì)”和人具有“絕對自由”等相關(guān)理論。在《存在與虛無》一書中，薩特提出，存在就是存在;存在是自在的。存在既非上帝創(chuàng)造，也無須理性加以抽象和論證，其存在就是其本質(zhì)自身。存在的自在行強調(diào)其存在之自身性，強調(diào)其自身之無根據(jù)性、無根源性及無來歷性?；谶@一理論，薩特形成了“絕對自由”的觀點，即人們可以自我肯定，自我選擇—憑借主觀意識對周圍事物的否定，為自己選擇一種最理想的存在方式，使自己隨心所欲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向所揀選的事物上。也就是說，真正的人的存在，應(yīng)該是有真正的自由——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但顯然這種絕對的自由在現(xiàn)實中很難實現(xiàn)，因為人類無法擺脫社會屬性的藩籬。因此，薩特也提出了“他人便是地獄”這樣的名言，從而自我否定了絕對自由的理論。

三、存在主義在電影《心靈奇旅》中的體現(xiàn)

（一）“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體現(xiàn)

薩特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中提出“存在先于本質(zhì)”。薩特認為，人先存在著，而后人才有本質(zhì)。本質(zhì)并不是在人存在之前就已經(jīng)先預(yù)設(shè)好的，而是人來到世界上之后，在個人行為和意識中慢慢造就自己的本質(zhì)。換言之，人的本質(zhì)是人在存在之后自己賦予自己的。在電影中，每一個未出生的靈魂可以進入本我研討會，從而獲得一個性格，并通過在“生命大廳”（Hall of Everything）嘗試生活中各種帶來感官體驗的活動，如：烹飪、射擊、擔任美國總統(tǒng)等，從而湊齊自己通往地球的通行證。這種本質(zhì)先于存在的觀念顯然與存在主義所強調(diào)的觀點背道而馳，電影中的靈魂22就敢于對這種游戲規(guī)則說不，對原本設(shè)計好的本質(zhì)進行批判和質(zhì)疑。由于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興趣，22被迫在研討會逗留了很久，但22并不是天生性格有瑕疵或不夠完美，雖然無法成功獲得通行證前往地球，但是22卻在生之來處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并且在“忘我境界”中認識了“月之風”等有趣的靈魂。不難看出，22并不是因為不夠優(yōu)秀而不能拿到通行證，而是這些并不能通過感官體驗到的物限制了22找到屬于自己本質(zhì)的自由。所以，當影片中，主人公喬和22在“月之風”的幫助下重回地球時，22進入了喬的身體并體驗了人生百態(tài)之味覺、觸覺、聽覺和感覺等之后，靈魂22的火花“spark”終于找到了，并成功地拿到了通往地球的通行證?？梢姡瑢а菹虢栌?2尋找本我的歷程來引導觀眾回歸人類本質(zhì)層面，即存在。在面對戰(zhàn)爭、災(zāi)難、饑餓、貧困、疾病等不幸時，回歸本質(zhì)的探尋才是最重要的。

（二）“選擇自由”的體現(xiàn)

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一書中指出，自由就是自為的存在，即自由是主體的自由。自由的存在以主體的存在為前提。要使自由成為自由，首先必須確立主體。而在有自在存在的世界中，主體只能通過否定來確立。在薩特看來，人的意識就是“虛無”，不受限制，是自由的。因此，每個存在可以有選擇的自由，可以選擇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也可以對任何不感興趣的東西說不。影片中的靈魂22就是那個純粹虛無的意識，當他和喬互換身體來到地球之后，22真正體驗到了披薩的美味，感受到家人的關(guān)愛，體會到與理發(fā)師用心交流的滿足，這一系列的行動和事物的真實接觸逐漸涂滿了靈魂22的“虛無”，并最終使22成為了那個自己選擇成為的存在。相比之下，喬從小就夢想著成為一名著名的爵士樂表演者，當把自己的夢想活成人生的唯一時，喬屏蔽掉了生活中許多美好的存在，這也使得還沒有脫離肉身的喬跟未出生的靈魂一樣，即使擁有能夠感知的能力，卻仍然對身邊的一切熟視無睹。生活中的很多人都像喬一樣，迷失在追夢的路上，執(zhí)迷于一個又一個目標的實現(xiàn)中。然而當夢想照進現(xiàn)實，目標最終實現(xiàn)時，內(nèi)心除了感受到短暫的喜悅外，獲得更多的是空虛。就像電影中的喬，歷經(jīng)萬難最終重回肉身，并不顧一切最終實現(xiàn)了和頂級爵士樂手演奏的夢想之后，突然發(fā)現(xiàn)達到頂峰的自己似乎留下了許多遺憾。正如存在主義認為的一樣，對于任何人來說，他所追求的那種存在，始終都是暫時的和可能的。當他追求一個理想的時候，他可能會改變主意，轉(zhuǎn)向追求別的理想，即使達到了某一個理想，他也只是暫時感到滿足;一個目標達到后，他又會立即地、很自然地產(chǎn)生更新的要求。所以，對于人的存在來說，任何新的奮斗目標永遠是暫時和可能的。但唯有人的存在能給自己有限的存在提供無限的要求。這個道理在電影中有所體現(xiàn)：當喬最終演出成功走出劇場之后，他問爵士音樂家接下來要做什么，爵士樂家回答道，“接下來我們將一晚接著一晚去表演”，并且給喬講了一個故事：一條小魚問老魚：“我想找到大家所說的海洋”老魚回答道，“海洋？你現(xiàn)在就身處海洋”，小魚反問道，“這里嗎？這是水，我想要的是海洋”。反觀現(xiàn)實生活，幾乎所有的人都如那條小魚一般，覺得詩和夢想在遠方，在他處。其實，真正生活的火花“spark”就在身邊。人無法擺脫自己的社會屬性，更無法將自身與前進發(fā)展的社會割裂開來。但是，根據(jù)存在主義的觀點，人們有選擇自由的能力，就像22一樣，他與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執(zhí)念于人生意義、人生目標，因為這些具有太多設(shè)計和規(guī)劃的痕跡，容易使人變得功利化，工具化，真正的存在應(yīng)該是真實地感受這個世界，并在尋找本我的過程中有選擇的自由地塑造自己。

（三）“死亡”和“責任”的體現(xiàn)

存在主義代表人物海德格爾曾在《存在與時間》中提到人的“死亡”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否定，也是對“非真正的存在”的否定，是走向“真正的存在”道路。這里的“死亡”并不是肉體上生命的結(jié)束，而是指封閉在自己意識中無法自拔，與身邊的世界割裂的狀態(tài)。不難看出，海德格爾認為“死亡”并不可怕，人們應(yīng)該積極地看待。影片中的喬經(jīng)歷了非正常的死亡，他的靈魂和肉身的分離屬于意外事故所致，但這次難得的機會卻為喬提供了認清人生意義的機會。在喬和靈魂22重返地球之后，喬以旁觀者的視角重新審視了自己的生活，意識到自己一直生活在追求夢想抱負的泡沫中，對生命中美好的一切視若透明。因為執(zhí)念于相信自己的天賦是爵士樂，喬錯過了與理發(fā)師之間關(guān)于生活的探討和分享，錯過了欣賞夕陽余霞的美景，錯過了刻骨銘心的愛情，錯過了路邊美食的品嘗。然而這些在喬看來普通的事情，對靈魂22來說卻正是存在的意義?？梢姡灰烁矣谂c執(zhí)念的事物斷舍離，便可以重獲存在的絕對自由，重獲新生。正如影片的最后，當Jerry給了喬第二次重生的機會時，喬選擇活在當下。薩特曾明確提出：“因為沒有上帝，人只是孤零零一個人，別無依持，但他的自由選擇擺脫不掉他處在‘一個有組織的處境之中的限制，因此一旦做出選擇他必須為此承擔責任，也使他人承擔責任”。電影中喬曾問自己的母親：“父親可以追求音樂夢想，我為什么不能”？母親的回答很有意思，“因為我可以養(yǎng)你父親呀”。就像薩特說的，自由和責任是雙重存在的。電影中的喬在未實現(xiàn)夢想前在一所中學擔任聲樂教師，因為工作是經(jīng)濟的來源。從喬和母親的對話中，我們看出電影想要向我們表達的是：在追求理想的過程中，我們既有責任不去剝奪他人的自由，同時也應(yīng)該承擔自己的責任。

四、結(jié)語

本文從存在主義的視角對迪士尼最新出品的觸及心靈的動畫片《心靈奇旅》進行了探析，影片中許多主題都凸顯了薩特存在主義的哲學理念。這樣一部探討人生真義的電影選擇在2020年上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啟示。2020年席卷全球的疫情打亂了人們生活的節(jié)奏，人們被迫居家隔離，自由受到了限制，同時也使許多追夢人無法繼續(xù)趕路。正如影片中的喬一樣，因為靈魂暫時離開肉身而不能繼續(xù)追求音樂夢想。但是，突如其來的疫情并沒有限制人類尋找生活的樂趣，許多人利用這段時間去做了自己曾經(jīng)想要嘗試的技能，像：烹飪、練瑜伽、畫畫等等，人們從生活的點滴中已然找到了存在真正的意義。影片的導演曾在一次采訪中回答道：“我曾經(jīng)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一名動畫師，并多年之后在全球最著名的動畫集團工作進行創(chuàng)作，但是突然之間我會冒出一些想法，動畫是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反思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我們從小被教育和培養(yǎng)成要具有明確目標和人生方向的人，但是當我們真正實現(xiàn)了這些之后，反思自己的一生，會發(fā)現(xiàn)生命的意義其實就是享受當下和擁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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