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舸 李廣良
摘要:漢武帝時期,經(jīng)學思想與政治由各自發(fā)展而匯入同一時代脈搏。作為這一時期的“儒者宗”,董仲舒努力改造儒學,使之成為實用于社會和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其“大一統(tǒng)”學說適應(yīng)了漢武帝“德潤四?!钡男枨?,從而完成了儒學由上到下的過渡。但是由于漢匈戰(zhàn)爭,董仲舒的思想對匈奴并沒有機會施展。由于有唐蒙鑿路和張騫考察所奠定的基礎(chǔ),漢武帝決心對西南夷進行開拓與經(jīng)營。因西南夷地理位置特殊,且在“四夷”中軍事實力最弱,不會對中原王朝構(gòu)成威脅。當漢王朝把軍隊集中于北部邊郡,便不可能對西南夷采取像對匈奴一樣的武力攻伐。對西南夷的經(jīng)略實為漢王朝推廣董仲舒“大一統(tǒng)”的思想提供了空間。這一儒學思想的實施集中體現(xiàn)在西南夷的開拓道路、置吏及移民方面。漢朝經(jīng)略西南夷成為董仲舒思想在對待夷夏問題上的第一次成功實踐。西南夷的開拓奠定了儒學的正宗地位。董仲舒“大一統(tǒng)”思想成為此后各代王朝的主導(dǎo)思想,對當今加強民族團結(jié)、發(fā)展民族經(jīng)濟與文化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guān)鍵詞:董仲舒;大一統(tǒng);漢朝儒學思想;漢朝治邊思想;漢武帝邊疆經(jīng)略;夷夏之變
中圖分類號:B234.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5831(2021)04-0083-09
漢初及至武帝時四夷的威脅(尤其是匈奴)一直是國家生死存亡的首要大事,在對付夷狄的策略上,大臣們積極出謀劃策。高祖時期,關(guān)內(nèi)侯劉敬主張與匈奴和親,用結(jié)親的方式解決國際爭端,緩解國家危機。但和親“緩勝”的政策并非長久之計?!拔木爸巍必敻坏姆e累,使國家實力進一步增強,武帝銳意對外用兵,開疆拓土的同時,大力實施文化征服。董仲舒的夷夏論與“大一統(tǒng)”學說為漢武帝實施文化征服提供了理論支持。但北方匈奴兵威日盛,匈強漢弱的懸殊局面難以迅速改變。董仲舒的夷夏論與“大一統(tǒng)”學說難以在漢匈戰(zhàn)爭中發(fā)揮作用;在與西域諸國的交流中,使用外交策略獲得很大成功;在東夷朝鮮的征服中,軍事武力發(fā)揮了決定性作用。董仲舒思想的正確性在東、西、北方的征服中尚未能有機會進行驗證,但在漢武帝開拓與經(jīng)營“西南夷”
“西南夷”一詞出于《史記 · 西南夷列傳》,指當時生活于西南地區(qū)眾多少數(shù)民族,即今川滇黔三省及甘肅南部的各少數(shù)民族。 的過程中,董仲舒的“大一統(tǒng)”思想發(fā)揮了巨大作用,成為漢武帝經(jīng)略“西南夷”的指導(dǎo)思想。
一
春秋時期,禮壞樂崩,兼并戰(zhàn)爭持續(xù)不斷,道德的持續(xù)滑落使得焦慮的孔子希望通過記載歷史整頓天下綱紀,重構(gòu)社會秩序。基于這一目的,孔子著《春秋》,于隱微細密處書寫大義,試圖對現(xiàn)實政治生活和威權(quán)勢力施以干預(yù),“正是非,故長于治人”[1]36。其中,對于夷狄,孔子認為隨著歷史的發(fā)展,通過教化,夷狄的文化程度可達到華夏族的水平。事實上,由于動亂,春秋時期,孔子思想并未展現(xiàn)出實際效用。及至戰(zhàn)國,盡管諸國更是“爭于氣力”[2],但儒家政治的“合法性”確逐漸體現(xiàn)出來,對于國家治理,儒家顯然勝過其他諸子學派。秦亡漢立,空缺的國家意識形態(tài)急需確立,“今漢繼秦之后,如朽木糞墻矣,雖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春秋》受命所致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yīng)天也”[3]2504-2510。董仲舒的話展現(xiàn)出了孔子之后,儒學《春秋》一脈的文化功能。漢武帝在文景之治國家財富迅猛攢聚的背景下,北攘匈奴的同時希望“德潤四?!?。董仲舒在強權(quán)君主面前主動導(dǎo)引政治走向,發(fā)揮《春秋》夷夏觀的進步觀點,提出“四方不能往,則不全于王”[1]289。四方歸服,成為君主稱王的必要條件??芍偈娴摹扒穸炀焯臁盵1]32,即是在儒學“屈君”之內(nèi)而“伸君”。也就是說,“伸君”與“屈君”并不是水火不容,儒家經(jīng)義賦予“天”成為最高價值本體,且通過天人感應(yīng),這一交互性的關(guān)系使得這一學說體系富有張力。在孔子的學說體系內(nèi),認同夷狄具備禮義的可能性。董仲舒欲使?jié)h帝國“罷黜百家”,使儒學成為國家意識形態(tài),就要發(fā)展儒學令其具備強勢(主動)能力,“《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責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于正……四海之內(nèi)聞盛德而皆徠臣……而王道終矣”[3]2502-2503??芍?,此乃董仲舒在承繼《公羊傳》華夷之辨的基礎(chǔ)上所作的發(fā)揮?!豆騻鳌氛J為,中國之所以與夷狄有區(qū)別,在于能實行儒教倫理。董仲舒認同《公羊傳》的夷夏之別論,但對《公羊傳》的觀點作了修正,他認為雖然夷夏有別,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夷夏也會“互變”,而“天”下“大一統(tǒng)”則是夷夏觀念淡化的基本前提。普天之下,無分夷夏,都可以通過儒學進行教化。漢武帝外征四夷,拓展帝國版圖,“四?!钡姆秶粩鄶U大。而如何教化,即成為關(guān)乎天下的重要問題。董仲舒充分發(fā)揮《春秋》大義,試圖對武帝時期的四海產(chǎn)生影響,發(fā)揮《春秋》教化功能。他努力把儒學提升為國家意識形態(tài),“以夏變夷”在理論上完成建構(gòu),真正使《春秋》經(jīng)義能夠得到國家層面的肯定,倡導(dǎo)“儒學官學化運動”[4]。
《春秋》傳授至董仲舒時,他將公羊?qū)W中夷夏觀發(fā)揚光大,使之成功匹配漢帝國經(jīng)略邊疆的實際需要,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大一統(tǒng)”的策略,這成為董仲舒政治哲學的核心和關(guān)鍵,“《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也……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shù)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3]2523。指出儒家與“大一統(tǒng)”的直接關(guān)系。
隨著漢武帝時期“天下”觀念的進步,邊疆地區(qū)的范圍向外延伸,董仲舒的以儒學令蠻夷更化的思想便在西南夷地區(qū)發(fā)揮其經(jīng)世效用。
董仲舒的“春秋”學不僅僅是理論,在漢武帝開疆拓土的政治實踐上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結(jié)合漢武帝時期的史實可發(fā)現(xiàn),漢武帝北攘匈奴時,董仲舒夷夏觀與當時朝廷主流觀點并不一致。而在征服南越時,《漢書》云:“南越已平”[5]3859?!妒酚洝芬鄷皾h既滅越”[6],“平”“滅”即武力征服南越之義。漢武帝在攻伐匈奴、降服南越的過程中,董仲舒思想終究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事實上,漢武帝對“四夷”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歷史上“四夷”多籠統(tǒng)地稱為東夷、西戎、北狄、南蠻,至漢代,四夷概念相對具體,分別為:第一類以匈奴為代表,漢朝的策略為力戰(zhàn);第二類為出于聯(lián)合抗擊匈奴的目的,以西域、東胡為代表;第三類為繼承前朝版圖的基礎(chǔ)上,對不進行朝貢的地區(qū)施以影響(軍事為主),以朝鮮、百越為代表;第四類最為特殊,它從未對中原王朝形成軍事威脅,地理位置在漢初極為重要且陌生,以西南夷為代表。在“四夷”內(nèi)部的實力比較上,匈奴實力最強,“唯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7]3815。漢武帝時期“四夷”開拓的史實,在《史記》《漢書》中多有(列)傳記載?!皬墓?35年至前119年,主要的精力用在對付匈奴的威脅方面”[8]。漢初七十余年間四位帝王在匈奴戰(zhàn)事上的忍辱含恥,至漢武帝時,以軍事手段為主導(dǎo)破除匈奴威脅。董仲舒的“大一統(tǒng)”思想沒有在匈奴戰(zhàn)事上得到展現(xiàn)。也就是說,漢武帝時期,董仲舒的夷夏觀并沒有在國家對外開拓疆土(匈奴)方面發(fā)揮實際效用,班固在《漢書·匈奴傳》中批評董仲舒“猶復(fù)欲守舊文,頗增其約”[7]3831,認為董仲舒不了解匈奴人桀驁性格,其言論“未合于當時”[7]3831。那么要證明董氏“大一統(tǒng)”思想與邊疆經(jīng)略的關(guān)系,研究視角只能往其他地域進行延伸。李大龍在《漢武帝“大一統(tǒng)”思想的形成及實踐》中提出兩種觀點:一是認為“漢武帝‘大一統(tǒng)思想在建元六年(前135年)第二次出兵調(diào)節(jié)百越之間矛盾時已經(jīng)形成,其核心內(nèi)容即是‘漢為天下宗,操殺生之柄,以制海內(nèi)之命,危者望安,亂者卬治”[9]。漢武帝所謂“漢為天下宗……天子誅而不伐”[10],更多的是調(diào)停戰(zhàn)事之義,即“安”。二是“董仲舒對‘大一統(tǒng)的思想闡述只不過是對漢武帝‘大一統(tǒng)思想的進一步細化,替漢武帝進行系統(tǒng)論證……董仲舒對《春秋公羊傳》中‘大一統(tǒng)的重新闡釋即是迎合了漢武帝的這一需要”[9],關(guān)于李大龍的這一觀點,除了治思想史的思路以外,史書上也多有記載:“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內(nèi)改法度,民用凋敝,奸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內(nèi)史公公孫弘、倪寬,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務(wù),明習文法,以經(jīng)術(shù)潤飾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數(shù)謝病去,弘、寬至三公?!保ā稘h書·循吏傳》)以經(jīng)術(shù)潤飾吏事,其實并不包括董仲舒。“董仲舒為人廉直。是時方外攘四夷,公孫弘治春秋不如董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董仲舒以弘為從諛”(《史記·儒林列傳》)。如果說董仲舒認為公孫弘阿諛逢迎以身居高位的觀點不客觀,那么我們排除經(jīng)師之間的互相傾軋的可能性,非儒者的汲黯評價公孫弘的話就更為可信。汲黯“面觸(公孫)弘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漢書·張馮汲鄭傳》)。 李大龍堅守班固立論,將董仲舒與其他經(jīng)師看為一類,同以經(jīng)術(shù)迎合君主的意圖,或有謬誤。參見:《漢書》卷五十九《循吏傳》,第3623-3624頁;《史記》卷一百二十一《儒林列傳》,第3128頁; 《漢書》卷二十《張馮汲鄭傳》,第2319頁。。由于以孟子為代表的先秦儒家的治理方案“只有理想性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提高可操作性、現(xiàn)實可能性和有效性”[11]。漢儒發(fā)展至董仲舒時,漢武帝初登帝位,面對天下治理,選擇國家的指導(dǎo)思想則非常謹慎。國家的行動須正義理由,漢武帝引用孟子“天子討而不伐”[12],尋求出師的正義。董仲舒的治“夷”思想在經(jīng)營“百越”方面也未能體現(xiàn)出來,“大行曰:‘所為來者,誅王。王頭至,不戰(zhàn)而殞,利莫大焉。……詔罷兩將軍兵”[5]3861??梢钥闯觯瑵h武帝在調(diào)?!鞍僭健睍r的治理思想只是口頭上宣傳,言不符實,除了純粹的戰(zhàn)事外,沒有實際的政治操作,董仲舒思想也未能得到實施。秦時李斯提出“地無四方,民無異國”[13]2545的觀念,始皇遵之,秦“外攘四夷”[13]2547中徒有兼并戰(zhàn)爭,國家疆域擴大而沒有實施對“夷”的政治治理措施。由此可見,秦、漢迭代,君王的治邊思想一脈相承,即:國家實力的增強,用武力對四海(夷狄)之地施以影響,令其臣屬中原王朝為第一要義;武帝外征朝鮮,亦重在戰(zhàn)事,以及漢朝出于聯(lián)合圍剿匈奴的國家戰(zhàn)略極重視西域的開拓等,也說明軍事武力對于國家穩(wěn)定的重要性。
由上可知,漢武帝時期外征“四夷”,在百越、匈奴、朝鮮,西域之地皆無儒家“大一統(tǒng)”的意蘊。除卻這些地區(qū),只剩“西南夷”地區(qū)了。“四夷”中西南夷實力最弱,漢朝用什么方式“征服”“西南夷”?《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傳》:“蠻夷雖附阻巖谷,而類有土居,連涉荊、交之區(qū),布護巴、庸之外,不可量極。然其兇勇狡算,薄于羌狄,故陵暴之害,不能深也。西南之徼,尤為劣焉?!盵14]山川阻隔,交通不便,西南夷地區(qū)在中原王朝的對外關(guān)系中顯得無足輕重
余英時在論述漢朝的對外關(guān)系時,是以對漢朝的影響力為主要參考標準。他以如下次序排列:匈奴、西域、羌、東胡、烏桓與鮮卑、朝鮮半島、南方(南越)、東南(閩越)、西南、東地中海地區(qū)。西南成為僅次于東地中海地區(qū)的末流之列。參見:崔瑞德、魯惟一主編《劍橋中國秦漢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3頁)。;其在政權(quán)組成上,“西南夷君長以百數(shù)”[15],百蠻蠢居,部落林立,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政權(quán),獨立于中原文化的正統(tǒng)體系之外,所以也未能對中原王朝構(gòu)成威脅;秦朝統(tǒng)一后,盡管開鑿西南交通要道——五尺道,但并未能將西南夷納入秦統(tǒng)領(lǐng)范圍,更沒有將中原文化深入到西南夷的民風治理上,西南仍然是一個非常獨立的文化區(qū)域。至漢代,仍然因為西南夷“遠臧溫暑毒草之地……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5]3844。一旦遇到叛亂之事,該地暑熱潮濕、毒草叢生,即使擁有杰出的將領(lǐng)也不能施展軍事才能。經(jīng)略西南夷地區(qū)對漢朝勞而無功。加之北方匈奴的強大軍勢,漢朝政權(quán)收縮財力,全力應(yīng)對匈奴。因此,西南夷逐漸消失在中原王朝的考慮之外了。
但,漢武帝時期,西南夷重新提上日程。董仲舒的“德”治思想在國家治理方面終于找到突破口并成功地指導(dǎo)漢武帝征服西南夷,最終實現(xiàn)漢朝的“大一統(tǒng)”。正是漢武帝經(jīng)略西南夷,董仲舒的儒學“大一統(tǒng)”思想與漢武帝的“大一統(tǒng)”欲求形成默契配合,使“德潤四?!盵3]2479完成由理想到現(xiàn)實的跨越。
二
西南夷兩次進入中原王朝的視野,是由于唐蒙、張騫分別在南越發(fā)現(xiàn)枸醬,出訪大夏時得知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文翁依《春秋》開創(chuàng)性地于邊疆地區(qū)進行儒學實踐,蜀郡風氣大為改變,從此教化盛行,甚至影響漢武帝使之下詔令郡國設(shè)置學校,顯示了儒學教化的作用。建元六年(前135年)唐蒙在番禺初見枸醬,得知枸醬這種珍奇美味由蜀郡生產(chǎn)后,經(jīng)夜郎的牂柯江運送至南粵。唐蒙遂上書漢武帝,希望憑借夜郎的兵力制服南粵,進而開拓西南夷。于是皇帝命唐蒙拜見夜郎侯多同,遂開通了夜郎的道路。徐復(fù)觀在其《兩漢思想史》中,將董仲舒的《賢良對策》與《春秋繁露》分而視之。作為《春秋繁露》的拔萃,“《賢良對策》則以現(xiàn)實政治問題為主,他的天的哲學,在力求簡括中反退居不太重要的地位”[16]。對策之年發(fā)生于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正值開拓西南夷,《賢良對策》中記載了董仲舒對漢武帝的提醒: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內(nèi)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群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萬里,說德歸誼,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3]2511
此時漢朝與夜郎等地尚屬盟約關(guān)系。董仲舒所謂夜郎等地對漢朝的悅服歸心實際上只是政權(quán)名義上的歸屬。不過,董仲舒已在此提醒漢武帝在擴張疆域的同時要注意將恩德廣施到百姓身上。董仲舒的這一在對策中的建議,與漢武帝經(jīng)略西南夷的后續(xù)事件合拍。漢朝將夜郎和其周邊小國的所在地合并為犍為郡。設(shè)置犍為郡之后,漢王朝征調(diào)巴蜀郡的士兵修筑僰道到牂柯江的道路。據(jù)《史記》載,當時經(jīng)朝廷批準動用巴、蜀二郡千余人,唐蒙又擅自多征士兵萬余人以進行水路運輸補給,并以軍法處死違令的首領(lǐng),使得巴、蜀二郡人心中引起驚恐,釀起大騷亂。漢武帝得知此事后,便派司馬相如為特使,譴責唐蒙的過激處罰,司馬相如作《喻巴蜀檄》。在這篇檄文中,司馬相如說明漢朝開拓西南夷的真實意圖,即“存撫天下,輯安中國” [17]3044,批評唐蒙“發(fā)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長老”[17]3044-3045,并對巴蜀民眾進行安撫。文章以穩(wěn)定民心為起始,委婉地告訴巴蜀群眾,開發(fā)西南這件事本身并無錯,不該抵制,“當行者或亡逃自殘殺,亦非人臣之節(jié)也”[17]3045。司馬相如描述士兵血戰(zhàn)北疆的場景,勸誡巴蜀臣民應(yīng)當以國事為重:
夫邊郡之士,聞烽舉燧燔,皆攝弓而弛,荷兵而走,流汗相屬,惟恐居后,觸白刃,冒流矢,義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仇。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遠,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是以賢人君子,肝腦涂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亡逃抵誅,身死無名,謚為至愚,恥及父母,為天下笑……(漢武帝)故遣信使,曉諭百姓以發(fā)卒之事,因數(shù)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讓三老孝弟以不教誨之過。方今田時,重煩百姓,已親見近縣,恐遠所溪谷山澤之民不遍聞,檄到,亟下縣道,咸諭陛下意,唯毋忽也。[17]3045-3046
可知,漢武帝在平定巴蜀時,遇叛亂不是軍隊鎮(zhèn)壓,而是派儒生(司馬相如)為特使前往安撫,且曉以大義,認為應(yīng)征民眾的逃亡與叛亂是父兄教導(dǎo)不嚴而導(dǎo)致的不知羞恥、風俗不淳。儒生為改變這一亂象,責怪掌管教化的三老與孝悌不教誨之過,正值耕種時節(jié),特別慎重考慮不去煩勞百姓。漢武帝德化百姓的檄文正是依據(jù)董仲舒“道不平,德不溫,則眾不親安;眾不親安,則離散不群;離散不群,則不全于君”[1]290 “百姓不安,則力其孝弟。孝弟者,所以安百姓也……圣人之道,不能獨以威勢成政,必有教化”[1]319的思想為基礎(chǔ)而發(fā)布的。通過將檄文快速下發(fā)各縣以表明皇帝心意。德治的結(jié)果是巴蜀最終歸順漢朝,蜀變服而巴化俗。漢武帝晚年下《輪臺詔》宣布停止自元光二年(前133年)以來一直奉行不移的武力綏服匈奴政策,證明了僅有武力和戰(zhàn)爭是不足以解決問題,徹底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治“心”。
開通西南夷成為武帝朝極為重要的國家戰(zhàn)略。為此,國家為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當唐蒙已經(jīng)打通僰道到牂柯江的道路后,便著手繼續(xù)開通西南夷的道路。廣征巴、蜀、廣漢三郡的士卒數(shù)萬人修筑道路。兩年時間,耗費數(shù)以億計,士卒多勞累至死。結(jié)果耗時五年卻始終未見成效,引得朝野一片反對之聲。許多朝廷大臣認為通西南夷之事于國家不利。如朝廷重臣公孫弘即多次上書漢武帝建議罷修西南夷道,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以弘為御史大夫。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北筑朔方之郡。弘數(shù)諫,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愿罷之”[18]。公孫弘認為經(jīng)略西南夷地區(qū)對漢朝勞而無功,認為西南邊疆各族對于國家來說,并無實際價值,國家應(yīng)當保護民力,繼續(xù)漢初的固有政策,使西南夷處于化外之地。漢朝的真正敵人是匈奴,國家應(yīng)當收縮財力,全力北攻匈奴。盡管如此,由于外交的暢順,經(jīng)略西南夷的進程得以順利推進,邛、莋之君聽說南夷已與漢朝建交,便自愿歸順漢朝,成為漢朝的臣國,請求給他們置吏。這一化外之地所發(fā)生的變化,為漢朝平定西南夷提供了良機。司馬相如為蜀郡人,他比朝廷大臣更了解西南夷的實際情況。司馬相如應(yīng)漢武帝詢問,認為雖然漢初四代帝王皆棄此地,但由于這些夷族靠近蜀郡,秦時已置為郡縣,具備開拓、經(jīng)營的良好條件。漢武帝遂“使相如以郎中將往諭,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余縣,屬蜀”[5]3839。相如出使入其地后,“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途”[17]2583 。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張騫出使大夏歸來,上書漢武帝描述其在大夏國見蜀布、邛竹杖?!膀q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19]。因與匈奴的戰(zhàn)事激烈,漢帝國收緊勢力一致北進。而司馬相如經(jīng)營西南夷,“三年于茲,而功不競,士卒勞倦,萬民不贍;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yè)”[17]2583。在眾朝臣的反對下,漢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秋,罷西南夷”[20]。及與匈奴戰(zhàn)事稍歇,漢武帝再度將經(jīng)營西南夷地區(qū)放到重要日程之上。
自公元前130年夜郎歸附,至公元前109年滇王降,漢朝賜滇王印,置益州郡,至此,西南夷全部歸附,至明帝立修通永昌道,通過幾代人的努力,南方古道得以全線貫通。整體來看漢朝在西南夷地區(qū)“博恩遠施,遠撫長駕”,相繼建郡置吏,減輕賦稅,施恩布德,并不斷傳播中原生產(chǎn)技術(shù)和文化知識、移民屯墾,鑿渠修路,漢朝對西南夷的開拓與經(jīng)營,促進了西南地區(qū)經(jīng)濟和文化的發(fā)展。在漢朝經(jīng)營西南的過程中,始終貫徹著董仲舒的“大一統(tǒng)”德治思想。
不同于匈奴,較之于兵戎,董仲舒“德潤四?!钡牟呗愿m合于西南諸夷。司馬相如勸諭巴蜀顯示了漢朝“德”治的成功,但屬于非兵戎成功的個案,尚未提升到理論高度,至漢武帝經(jīng)略西南夷,則完全是董仲舒“德潤四?!钡摹按笠唤y(tǒng)”思想的成功。
董仲舒從《詩經(jīng)》天下觀出發(fā),參照《尚書·禹貢》的五服系統(tǒng),在承繼漢初以來“和親”思想的基礎(chǔ)上,提出“大一統(tǒng)”和夷夏一家的四夷治理路徑。董仲舒《春秋繁露》之《楚莊王第一》中舉晉討伐鮮虞之事證明“《春秋》賢而舉之,以為天下法,曰禮而信……今我君臣同姓適女,女無良心,禮以不答。有恐畏我,何其不夷狄也”[1]6-7的正確性。董仲舒通過主張君主應(yīng)對仰慕和遵守華夏禮儀文化的民族加以褒獎和肯定,同時對于不愿親近,不愿歸化的夷狄也應(yīng)以仁愛之心對待。董仲舒這一“《春秋》無達辭,從變從義,而一以奉天”[1]95的從變而移詮釋策略,使得華夷之別超越了先秦時期的地域之分,將二者之間的劃分界限確立為是否有禮,“在戰(zhàn)國向秦漢的歷史大轉(zhuǎn)折中贏得了詮釋的空間,順應(yīng)了當時中華民族由分裂逐步走向統(tǒng)一的歷史潮流,并成為漢初經(jīng)學之核心”[21]。漢武帝想要通過風俗教化的力量來實現(xiàn)“德潤四海”[3]2497,那么“遠夷之君,內(nèi)而不外”[1]281的華夷一體觀念就要內(nèi)嵌心中,“對四夷也講仁愛,這是先秦思想家沒有提出過的認識,是中國古代民族觀的一次飛躍”[22]。
大一統(tǒng)思想的核心是以德治為主,以法治為輔,德治不及時,動以兵戎。在經(jīng)營西南夷的過程中,漢武帝遵循這一原則,漢兵所至之地,布以仁義,宣傳禮義,順應(yīng)人心,民皆歸服。而在“德”治遭遇挫折時,不得已發(fā)兵動以武力。如漢武帝派遣使者欲通身毒國,后因滇、夜郎等國阻攔,漢武帝便發(fā)兵降服。類似的事件也時有發(fā)生,但皆在迫不得已之時。漢武帝開始認識到西南夷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南夷對于漢朝天下具有非同尋常的重要意義:西南夷地區(qū)是西漢王朝與身毒(印度)、西域商貿(mào)往來的重要交通線路,是關(guān)系國家強盛的重要區(qū)域。盡管西南夷文化落后,但“故關(guān)守永昌,肇自遠離,啟土立人”[14],進行儒學教化,實施仁政,相繼建郡置吏,尊重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習俗,任用原少數(shù)民族的首領(lǐng),遵循漢夷共治的原則;減輕賦稅,進行移民,漢夷雜處,文化融合,中原文化與生產(chǎn)技術(shù)伴隨官治和移民也傳播到西南地區(qū)。
當西南夷諸國臣服于漢朝之后,帝國的治邊思想真正展現(xiàn)出儒學的經(jīng)世一面。 既然“中民”與“四海”的夷狄之民已無二異,那么夷人之性就等同于中民之性。而董仲舒認為中民之性又是可教化、待教化的。這樣漢朝經(jīng)略西南夷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董仲舒的教化路徑。教化在西南夷地區(qū)的實踐即漢族移民遷入與派遣官吏。中原居民向西南移民主要與屯田政策有關(guān)?!埃ㄚw充國)臣愚以為屯田內(nèi)有亡費之利,外有守御之備”[23],這一屯田政策先是在西北地區(qū)取得成功,后來在漢朝開拓西南夷地區(qū)面對因路途遙遠,供給供應(yīng)不足和蠻夷數(shù)次侵擾的難題時,也推行這一政策?!爱斒菚r,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shù)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余鐘致一石,散幣于邛僰以集之。數(shù)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shù)攻,吏發(fā)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以粟縣官,而內(nèi)受錢于都內(nèi)。東至滄海之郡,人徙之費擬于南夷”[24]。這些漢族移民將收獲的谷物交給當?shù)氐目たh官吏,滿足官吏、駐軍與修筑道路民眾的需要。通過官吏發(fā)給的憑證,這些漢族移民到府庫中領(lǐng)取錢財。自此之后,有不少內(nèi)地的地主與商人招募一大批漢族農(nóng)民到西南夷地區(qū)屯墾,這一政策沒有因以后的朝代更迭而廢除。西漢至武帝時,對西南夷地區(qū)的文化有影響力的,除了屯田的移民外,西漢時漢族移入西南夷地區(qū)移民的還包括遭貶黜的“奸豪”一類?!皶x寧,本益州也。元鼎初屬牂柯、越雟。漢武帝元封二年(前109年),叟反,遣將軍郭昌討平之……漢乃徙死罪及奸豪實之”[25]393-394。呂不韋家族即屬其中,據(jù)孫盛《蜀世譜》載:“初,秦徙呂不韋子弟宗族于蜀漢。漢武帝時,開西南夷,置郡縣,徙呂氏以充之,因曰不韋縣。”[26]呂不韋門下食客眾多,知識分子群聚。即使是歷經(jīng)秦漢之間的朝代更替與百余年的風云變幻,這一群體的文化依然延續(xù)。漢武帝又令其他宗族徙至此地,“孝武帝時通博南山,度蘭滄水、耆溪,置雟唐、不韋二縣。徙南越相呂嘉子孫宗族實之,因名不韋,以彰其先人惡”[25]427。通過這些舉措,至漢武帝時,西漢政權(quán)便讓漢族文化通過民間傳播的方式在西南夷地區(qū)開始深度地影響當?shù)匚幕?,這樣就與官吏的“以儒為教”策略形成了良好的互補。
西南地區(qū)民族眾多,對于如何處理好封建中原王朝與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關(guān)系并以此來緩和民族矛盾,是西漢政權(quán)繼開發(fā)、移民之后開展經(jīng)營首先要面對的問題。董仲舒認為“為人臣者……受命宣恩,輔成君子,所以助化也”[1]459。以漢族為主的地方官吏在促進西南地區(qū)的文化中起了重要作用。雖然漢武帝時期西南夷諸郡官吏史料缺乏,但結(jié)合整個兩漢西南地區(qū)的吏治來看,“從北向南,整個西南地區(qū),始終奉行北人治南地,分區(qū)推進”[27]。這便意味著在廣漢、巴、蜀三郡的郡守大都來自北方中原,而上述三郡南部的西南夷諸郡(犍為、牂柯、益州、永昌、越嶲)郡守大都來自北方地區(qū)(廣漢、巴、蜀)。這些西南夷諸郡郡守掌管司法、部分行政。官吏們在力推儒學傳播、勸民農(nóng)桑、檢舉郡奸等方面所取得的功績,使西南地區(qū)納入漢朝疆域,儒學得到傳播與弘揚,而西南夷“至今成都焉”[14]。正是董仲舒所提倡的夷夏趨同論,“對武帝北攘匈奴,南服南越,開疆拓土,但對于歸附者率予以優(yōu)渥的處理,不能說沒有發(fā)生影響。而中國之所謂民族主義,不同于西方與軍國主義帝國主義相通的民族主義,其根源在此”[28]。
綜上所述,由于與匈奴的戰(zhàn)事激烈,漢王朝難以有多余軍隊與財力對西南夷進行強有力的武力征伐,因此儒學的功用便展示出來。董仲舒的“大一統(tǒng)”思想和夷夏觀內(nèi)蘊與漢武帝的一統(tǒng)思想形成默契。對西南夷的開拓與經(jīng)營,正是董仲舒“大一統(tǒng)”思想在漢武帝時期儒學的治邊成果,西南夷從此納入中原文化系統(tǒng),實現(xiàn)了中華民族真正意義上的“大一統(tǒng)”。漢武帝之后“大一統(tǒng)”觀念繼續(xù)進一步在西南夷傳播,推進了漢、夷民族的進一步融合。
漢武帝經(jīng)略西南夷的成功,是董仲舒儒學思想的巨大成功,是西漢初期推廣儒學的第一次成功實踐,證明了儒學與歷史進步的合理性。漢王朝在秦代的基礎(chǔ)上又對“西南夷”地區(qū)進行了更大規(guī)模的經(jīng)略與開發(fā),并逐漸形成了比較成熟的民族治理思想和政策。以至于后來蕭望之運用董仲舒學說成功地解決了匈奴呼韓邪單于歸附漢朝的問題。從此,儒學正式受到國家推崇,儒學獨尊的局面因此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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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lity embellishing the surrounding territory:
Dong Zhongshus thought of “great unification” and Emperor Wudis theory of “southwest Yi”
ZHU Ge, LI Guangliang
(Institute for Confucianism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Thoughts,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P. R. China)
Abstract: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Wudi of the Han Dynasty, Confucianism and politics developed independently and merged into the pulse of the same era. As the “Confucianist school” in this period, Dong Zhongshu made great efforts to transform Confucianism and make it a practical ideology for the society and the state. His theory of “great unification” met the need of Emperor Wudi of the Han Dynasty to “run the world with virtue”, thus completing the transition of Confucianism from top to bottom. However, due to the Han-Xiongnu War, Dong Zhongshu had no chance to put his ideas to good use in Xiongnu. Because of the foundation laid by Tang Meng road-cutting and Zhang Qians investigation, Emperor Wudi of the Han Dynasty was determined to develop and manage the southwest Yi. Due to the special geographical position, the military strength of the southwest Yi was the weakest among the “Four Yi”, and it would not pose a threat to the central plains dynasty. When the Han Dynasty concentrated its troops in the northern border counties, it was impossible to attack the southwest Yi as Xiongnu did. It provided space for the Han Dynasty to popularize Dong Zhongshus idea of “great unificatio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is Confucian thought is mainly embodied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oad, the placement of officials and immigration. The first successful practice of Dong Zhongshus thought in dealing with the problem of Yi-Xia was to manage the southwest Yi. The development of the Yi people in the southwest established the authentic status of Confucianism. Dong Zhongshus thought of “great unification” became the dominant thought of the following dynasties, which has important reference for handling of ethnic relations, strengthening national unity, and developing national economy and culture.
Key words: ?Dong Zhongshu; great unification; confucianism in the Han Dynasty; the thought of governing the frontier in the Han Dynasty; Han Dynasty Emperor Wudis theory of frontier; the change of Yi-Xia
(責任編輯 胡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