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眼里的棉花田

王鵬

父母的嘮叨和老師的批評聽著可太難受了，機智的黃小華偶然找到了應對“神器”……

棉花神器

放學后，黃小華騎著單車回家。他越騎越慢，越騎越慢。

期中考試考砸了，班主任要求家長在試卷上簽字。聽說她已經(jīng)把全班考試情況發(fā)在家長群里了，這下沒法蒙混過關(guān)了。

黃小華硬著頭皮往前騎，可騎得再慢，終究還是到家了。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崩蠇尠芽曜油堊郎弦慌?，臉色鐵青地看著他。

黃小華注意到沙發(fā)破了個口子，些許棉花露了出來。他頓時眼前一亮，趁老媽端飯的工夫，揪出兩團棉花塞進了耳朵里。

飯后，老媽果然開始了嘮叨。黃小華裝模作樣地聽著，不時點點頭，面部微微扭曲，看起來很像是在深深懺悔，實際上是太想笑又不敢笑憋的。

老媽說得口干舌燥，又見兒子蔫頭耷腦，感覺是管用了，便痛快地在試卷上簽了字。

第二天中午，黃小華正打算在桌子上趴一會兒，班長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說：“劉老師叫你。”

班主任“有請”，黃小華感覺肯定不是好事。果然，一進辦公室，劉老師便就期中考試對他批評起來。黃小華忽然想起那兩團塞耳朵的棉花還在身上，于是做了幾個抓耳撓腮的假動作，愣是當著班主任的面，把棉花塞進耳朵里了。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但黃小華的眉頭依舊緊皺，面部表情很好地配合著，不時點頭、苦笑嘆氣，和昨天在老媽面前表演得一模一樣。

半個小時后，黃小華從辦公室走出來，他熟練地取出棉花團，小心收好，一身輕松。

“小小棉花，你居然是對付嘮叨的神器。”黃小華自鳴得意地說道。

耳聾危機

放學回到家，老媽在廚房和餐廳間忙碌，不時對黃小華說幾句話。明明老媽的嘴唇在動，可黃小華連半個字也聽不到。他懷疑耳朵里還塞著棉花，用力掏了掏。然而，耳朵里什么都沒有，棉花早已取出來，就放在他的衣兜里。

黃小華慌了神，連忙奔進衛(wèi)生間，抓著耳朵照鏡子，可什么也看不到。

再到學校，黃小華發(fā)現(xiàn)即使耳朵不用塞棉花。這個世界也是安靜的，可這份寧靜讓他恐慌。他費盡心力想靠讀唇語了解老師和同學們在說什么，可惜他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因為上課不聽講，黃小華被罰站樓道。他感到孤獨、沮喪，這一次眼里真的有了淚花。就在他彷徨無措時，一只大鳥降落在教學樓旁邊的大樹上，引起了黃小華的注意。

“你好！”那鳥也向他看來，竟開口說話了。

黃小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聽到聲音了！可是很快他又失望了，他只能聽見這只大鳥的說話聲。

“我是布谷鳥，來接你的?！辈脊萨B扇了扇翅膀，又說道。

“接我？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話音剛落，布谷鳥的體形迅速變大。它飛到黃小華的頭頂，兩只爪子用力抓住他的兩肩，輕輕扇動翅膀，帶著他飛了起來，越飛越高。

耳朵眼島

不知過了多久，布谷鳥將黃小華放在了一座懸空島上。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棉花，黃小華仿佛置身棉花的海洋。

布谷鳥飛上枝頭，說道：“這里是耳朵眼島，島上長滿了棉花，每一朵棉花對應一個先天或后天失去聽力的人。在這里，你可以暫時聽到聲音。你的聽力本來很好，卻一點兒也不珍惜，作為懲罰，你要在這里摘棉花，幫助耳聾的人恢復聽力。眼前這畝棉花田由你來負責，快摘吧，摘完我就送你回去?！?/p>

“把棉花全摘完。我也能恢復聽力嗎？”

“可以，不過你只有三天時間！”布谷鳥說完，扇動著翅膀飛走了。

黃小華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環(huán)顧四周，心中估算，一畝地的棉花，只要抓緊摘，三天應該能摘完。

說干就干，黃小華生疏地摘起棉花。剛開始的時候，他經(jīng)常扎到手，后來就熟練多了。在這個過程中，他看到島上還有別的人，也都在摘棉花，而且大多是成年人，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其中一人向他招手，他連忙擺手，表示自己很忙，沒空閑聊。就這樣，他一口氣干到傍晚，摘完了半畝地的棉花。

“照這進度，明天就能回家！”黃小華高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感覺到疲勞，半點兒也不想動了。

陷入絕境

第二天，黃小華一直睡到中午才睜眼，渾身酸痛。他咬牙站起來，看向自己的棉花田，然后就驚呆了，昨天摘完的半畝棉花田里又長滿了棉花。

“喂！這是怎么回事？”他奔向昨天想和自己說話的那個人，拉住他的胳膊大喊大叫。

對方苦著臉說道：“這棉花田里的棉花，一到夜里就會長，必須在當天摘完才行。我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可我一個人根本摘不完。”

“如果三天摘不完會怎樣？”黃小華問道，心中忐忑不安。

“就像那些人。”男子指向遠方摘棉花的人，“會失去意識，永遠在棉花田里游蕩?！?/p>

黃小華聽了不寒而栗，急忙說道：“那今天我?guī)湍阏?，明天你幫我摘行嗎？?/p>

男子頓時激動起來，握住黃小華的手使勁搖晃：“你真的愿意幫我？如果你幫我，我一定也幫你！”

“一言為定！”黃小華深知這很可能是他離開這里最后的機會了，于是拼盡全力。

重壓之下，兩個人效率奇高，在天黑之前，居然真的摘完了一畝地里的全部棉花。

“哈哈！我成功了！”男子欣喜若狂，“布谷鳥！布谷鳥！我完成了！接我回去！”

布谷鳥聞聲趕來，點點頭，扇動翅膀。

“喂！”黃小華氣得大叫，“你不能走，你答應幫我摘棉花的！”

“你不是還有一天時間嘛，你也可以學我去騙別人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蹦凶余托Φ?，對布谷鳥揮揮手，布谷鳥立即抓住男子的肩膀飛離了耳朵眼島。

“嗚嗚嗚……”黃小華終于坐到地上哭起來，直哭到明月高懸。

轉(zhuǎn)眼到了第三天，黃小華早早起來，卻沒有摘棉花，而是眼巴巴地望著天。

有聲的世界，真美好

當布谷鳥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黃小華看到它抓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緊張地望向四周，然后就像黃小華剛來時一樣，慌慌張張地摘起棉花來。

黃小華猶豫著，終于堅定地向小男孩走去。

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模樣，個子剛剛超過低矮的棉花叢，他吃力地在棉花叢中走著、摘著，臉上掛著淚痕。

“這樣沒用的，”黃小華站在他面前，見對方疑惑地看著自己，開口說道，“這島上的棉花到了晚上就會長出來，如果白天不全摘光，就永遠摘不完?！?/p>

“??？”小男孩大吃一驚，臉色慘白，淚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你為什么被帶到這兒來了？”黃小華問他。小男孩低下頭，低聲道：“玩游戲時，弄傷了妹妹的耳朵?！?/p>

“明白了，那咱們合作怎么樣？今天是我的第三天，你先幫我摘棉花，明天我再幫你摘，那樣咱們就都能離開這里了?！?/p>

小男孩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現(xiàn)出光彩，問道：“真的能行嗎？”

“當然，不過像你現(xiàn)在這個慢吞吞的樣子可不行，來，我教你怎么提高速度。”黃小華開始傳授摘棉花的經(jīng)驗，小男孩很聰明，一學就會，摘起來速度果然提高了不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小男孩中途幾次想要停下來休息，都被黃小華硬拉著繼續(xù)，二人一直干到天色變暗，終于摘完了地里的全部棉花。

黃小華很高興，仰頭高聲喊道：“布谷鳥！布谷鳥！”

很快，布谷鳥現(xiàn)身了，疑感地看著他。

黃小華指指小男孩說道：“把他帶走吧?！?/p>

布谷鳥點點頭，抓著小男孩飛走了。

黃小華如釋重負，坐到地上，無奈地笑著。

過了一會兒，一只啄木鳥出現(xiàn)了，它飛上一棵被蟲蛀的大樹，砰砰砰地啄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

黃小華感覺整個世界突然晃動起來，這讓他猛地睜開眼，看到英語老師正橫眉立目地看著他，手指不停地敲著他的桌子。

“你睡醒了嗎？口水都流出來了?！?/p>

同學們頓時哄堂大笑，幾乎人人都笑出了眼淚，笑得東倒西歪。

“醒……醒了?！秉S小華臉上一紅，慚愧地說道。同時，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內(nèi)心巨大的喜悅，因為他又能聽見大家的聲音了！

下課后，黃小華將兩團棉花狠狠地扔進垃圾桶。

有聲的世界，真美好！